话说太一道的招员武会上,季长风悲愤交加,到底支持不住,一口心血吐出,晕厥过去。
他再醒来,却是睡在了一个客房的榻上,床前无人,窗外也无人声,不知是什么时辰。
挣扎着起来,听到外面有打更声起,才知是入夜了,正是人定时候。
他坐起来,觉得浑身酸麻,便掖了帐子,放下两腿,就要下床活动。正这时候,他发觉了屋里有人。
就在十米开外,烛火离得远,照不到那头去,只是觉着一个影子在那里,死死的,一动不动,像长在了墙上。
季长风问了一声,擎起烛,一步步行过去看。近了,看见那人浑厚的背影,苍白的头发,一时之间惊住——
“师傅••••••”
那人听了他的唤,一点点回过身来,面目给烛火一照,当真是季长风唤的那人。
季长风时下喜上心头,就要去拥他。然而转念又想到招员武会上的种种,浑身筋骨霎时间里都紧绷起来。
“不,我应该唤你,紫昆仑前辈,是不是••••••”
那紫昆仑听他这声呼唤,不知作笑作哭,只是伸手去拍季长风的肩:“唉,这下巴尖得——怎瘦成这样。”
季长风静静的,由他摸着,不说话,只是两眼,钉着他看。
紫昆仑道:“怎不说话?”
季长风道:“云中君说,你已经死了。”
紫昆仑道:“我没死。”
季长风道:“你是谁?”
紫昆仑道:“你不信我?”
季长风道:“这样子玩很有趣是不是?云中君——”
紫昆仑道:“我真是你师傅——我的傻徒儿!”
季长风呼的一下甩开对方的手,咬字道:“扮了这一身,还贴了个人皮面具,真是下足了功夫哇——
“想借机来套我的话是不是?看我有没有跟我师傅勾结?门外肯定有人在记录——是不是!”
说罢了,他一下子蹿出去,啪啪两下开了屋门,对着外头喊道:
“出来——都别演了!都给我出来——”
身后的紫昆仑急上前要去止他,然而季长风一个兜转,望窗边行去了,也是啪啪两下,将窗全开了,又喊:
“在这边是不是——别藏了!都出来——出来!”
紫昆仑扑上前去,将季长风紧紧拥住,口上不住的劝道:
“我的傻徒儿——真是师傅,你睁眼看看,真是师傅!没骗你,就师傅一个人——”
季长风给抱住了,浑身一暖,便再也支持不住,将嘴一瘪,啜泣的声就出来了,他使力的忍,使力的忍,到底是忍不住,哇的一下嚎啕出来,眼泪哗哗的直往下掉。一面哭,一面叫道:
“师傅——我好没用——我好没用——”
紫昆仑一顿好劝,拍毕了胸,又去给他捋背,下巴抵在季长风头上,声声劝道:
“哭罢哭罢——为师没用,让你受苦了呀——”
约摸两盏茶过去,季长风才一点点的止住,不过还有些抽噎,但也不妨碍说话。他盯着眼前的师傅,还是难以置信,一只手伸上去,一寸肉一寸肉的捏着。
紫昆仑给捏笑了,说道:“怎么——还不信我?”
季长风一抽一抽的道:“我被好多人骗了,总得证明仔细。”
那紫昆仑闻言心下一酸,复又抱着季长风道:“难为你了,唉——师傅再也不骗你了。”
季长风到底是个八尺男儿,适才嚎哭乃是情绪使然,这厢哭毕了,便觉着难为情,给师傅一抱,更是不自在,忙挣开了,自去拭掉眼里的泪。
紫昆仑笑道:“怎么,还不好意思了?你小的时候,可没少给我抱呢。你最没出息,给雀先那小子一欺负,就哭着要来寻我抱你,哈哈,还记得罢?”
季长风本还在拭泪,听到“雀先”二字,浑身一战,竟木住不动了。
紫昆仑觉出他的变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想说点弥补,到底说不出来,只是摇头长吁。
季长风道:“您••••••为什么要瞒我?”
紫昆仑道:“毕竟是个喊打喊杀的名字,说与你听,对你没有好处。”
季长风道:“那师••••••孙叔况呢?他身上的‘九阴心结’,真是你下的么?”
紫昆仑抿紧了嘴,久了,才重重的点了头。
“为什么?”
“当年我奄奄一息逃至姑苏,无人肯施救于我,为了活命,我只好对他使了阴招,让他保我性命。”
“那云中君呢?你真的是想勾结他,重兴旧党么?”
紫昆仑复又重重的点头道:“对。”
季长风无言。
紫昆仑接而说道:“当年鼎革后,留在太一道的残党,唯独剩他一人。我与他,毕竟有着师徒情谊,他知我大难不死,便答允我,将我栽培的两名子弟收入门下,有朝一日,让你们重操权柄,再起新风。”
季长风道:“但他背叛了你。”
紫昆仑点头道:“我千不该万不该,让孙叔况去与华采衣接洽。孙叔况本就恨我入骨,当时定是华采衣提出要替他解除‘九阴心结’,他才允诺合伙,将我引入瞉中。
“在你和雀先出发前往临安后不久,他便携了一伙太一道门人,前来暗杀我。所幸,我用龟蛇双吞的法门逃脱了。
“那华采衣不甘心,又在这临安城布下这么大个局,将你诱陷进去,那招员武会的手段,一来替他收拢了人心,消除了长久以来对他的微词。
“二来他还计划借机杀了你,让我心生复仇之心,好将我引出,再做杀招——两全其美,真是好手段!”
季长风道:“那您为何不早些知会我!”
紫昆仑道:“华采衣的人将你盯得十分的紧,我稍有点动作,还差点落了他们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