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幡一出,汤白二人双双色变,对视一眼,尽是惶惑:
“这个东西适才一直没有出现,竟是被般若藏匿了起来。”
“可它不是大梵天的法宝么,怎会••••••”
他二人还在思量间,对面的般若已放开声喉,歌了起来: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
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
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于今四十余载矣;
战战兢兢,常惧绌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
夙夜劬心,勤不告劳,而今而后,乃知免耳;
吾性疏顽,教道无素,恒恐子谷,负辱清朝••••••”
余音缭绕间,白潮声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不能自已,睁眼看时,竟是一片天旋地转,登时肠胃翻滚,就要呕吐。
他向一侧的汤尚看去,也是如此,面色青惨,唇舌外张,痛苦异常。
白潮声心下骇然,忆及师父秘籍所记:般若诞生,心魔涅槃,众生业障,滋此生矣,当即强忍不适,对汤尚道:
“稳住心神!祂的歌声能唤醒我们心中的情欲邪念,切不要分神,否则会被异化的——”尾字才咬出,已是支持不住,跪倒下来。
白潮声任凭自己瘫倒在地,用尽全力守住心神。般若的声喉太大,他也只好张嘴念叨,不要乱,不要乱,起初是生效的,后来他的心声给般若挤出去,不觉间他也跟着般若哼唱起来。
他只好闭了眼,告诫自己万万不能睁开。歌到后面,就不是般若了,变了一个男人的声喉,亲昵和睦,一字一句的在他的耳旁吟唱道:
“战战兢兢,常惧绌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夙夜劬心,勤不告劳,而今而后,乃知免耳••••••”
歌着歌着,又没了,一片清寂。
白潮声知道,那人就在自己面前,他睁开眼睛就能看到。
然而他决计不能。
一旦睁开眼,就全完了。
这时他听到那人的声音:“白公子,是我,睁开眼罢,看看我。”
于是风起了,是橙子味,是杏花香,是误打误撞的一匹冒失的马,是那个笑得忘记了脸红的少年,他就在那里,他说:“是我,白公子,你终于肯看我了。”
这时白潮声才知道,自己已不觉间将眼睁开,且一步一步,向那少年行了过去。
日光打在他的脸上,看不清面目,只听他一遍一遍的道:“白公子,过来;过来吧,白公子••••••”
近了,终于近了,头顶横出一丛树叶,将日光遮了去,霎时间整个世界暗了下来,少年的面目于是变得清晰了——赫赫然是季长风的样子!
白潮声大惊,然而已来他不及:登时身下剧痛,正是季长风放出一剑,正中他的下腹!
震痛之下,幻境扭曲消散,耳边连声大振,正是般若在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就算是天道第一、当世皇子又如何!只要你们欲念不除,就绝无可能与我相敌。”
白潮声自知已经中招。他身心俱疲,瘫软在地,四肢躯干已不能自控,只剩一个头颅,转回去看汤尚。
那家伙也是一般模样,颓颓然的跪在地上,两眼洞洞。白潮声于是心中又悔又急:殊知般若工于人心蛊惑,奈何自己心力不坚,还是着了道!
这当时招魂幡泠泠大响,听了这番响动,白潮声竟不自已的站立起来。
般若笑道:“你们适才受我勾引,起了欲念,从而心神受损,裂隙横生。招魂幡在此,心神不净不全者必受其统摄。所以你们现在,不得不听从我的指令了。
哎哟真可惜呢,这样的青年才杰,没想到竟栽在我的手里,哈哈哈哈哈——”
大笑过后,祂蓦然间眼神一凛,双袖放出,结起印来。白潮声受了祂的牵引,也不受控制的腾出双手,与祂结了一模一样的法印。
四四十六个法印结过,般若放声喝道:“三千大娑婆,破!”而后一掌轰向地面。白潮声紧随其后,也是一掌着地。
当是时,脚底震悚,地板龟裂,许多紫色烟气生发出来,一弹指间十里遮遍,二弹指间嚣尘而上,三弹指间四下缩退,四弹指间杳无踪迹。
白潮声环顾一周,什么也没看到。
般若见他如此,笑道:“不在地面上,在头顶。”
听闻此言,白潮声抬眼去看。只见地宫十丈高处凌空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物,给西首长明灯的影子掩住了,瞧不清切是甚么,四四方方棱角分明,像个盒子,正对着下方的青铜棺椁。
这时有个微风拂过,将灯火斜了一斜,才叫白潮声看清:原那大物也是个棺椁!
“这••••••这是谁的••••••”
“汤洗澄。二十年前,那个在宫都中滇大战中,杀灭五千敌军的太子殿下——汤洗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