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尸见一招落空,当下不作纠缠,回头望那岩间发怔的花伶侬掠去。
季长风见白潮声又是一条水袖飞出,三两下缠住了花伶侬的腰间,倏的一下拉了去——女尸又落空了。
季长风见到白潮声这一手水袖功夫,心下惑道:他不是不善拳脚么?要拽动那样长的水袖,不容易罢?
然而当下境况已不容他再作详解,白潮声一手拥住花伶侬,一手擎高了伞,望那底下的幽暗冥宫飘了去。
青面女尸不依不饶,拂袖之后便是追赶。
季长风赶忙去察看李聪聪等人的伤势。
李聪聪虽是年幼,身有天生神血护体,倒无大恙;再看巫胖子,已是难以喘吁,当下即将他推坐起来,将真气自后背灌入,助他调息。
李聪聪在这时盘坐起来,跟着一并运气调息。
顷刻后,季长风收了真气,望李聪聪道:“小天师,你怎样?”
李聪聪闭眼喝道:“我好得很!别加‘小’字!”
季长风道:“那你••••••还能上么?”
李聪聪道:“还要上?我都这样了!白潮声不是出手了吗?天道第一人不是虚的,就看他了。”
季长风道:“可是——”他自然知道白潮声的厉害,然而心下仍有不安。
李聪聪道:“那魔物实在厉害得紧。既是灵体状态,又有尸身载体,不是僵尸不是鬼魂,我入道五年从未见过这等鬼怪。你阅历比我多,你知道这到底是个甚么玩意么?”
季长风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祂的招数与花伶侬那般相似,确实十分吊诡。”
李聪聪道:“我真就想不明白了,难道是什么邪道秘术?那些花茎我看得出来,是那魔物和上古的木须妖精立了血契,两者相融而成,是饿鬼道的术法。但是那跟魔物本身并无干系,普通人修炼了这门法术,也是一样的。”
季长风暗自思忖,片刻后忽然道:“你了解这个戏水楼的历史么?”
“我好端端的去了解一个青楼的历史做什么?”李聪聪道。
“哦对——差点忘了,你还是个孩子,不好意思。”
“你小子找扁是吧,我一口神血灭了你。”
“或者换句话说——你了解戏水楼主么?”
李聪聪愣了一下,道:“新月眉,束高髻,山榴花胭脂;丁香乳,小山腰,两寸三金莲。年近四十,老是要老了,身材还不错,勉强算个风韵犹存罢。”
季长风好一阵绯红,嗔怪道:“你个不正经的小孩!都留意些什么呢!”
李聪聪咳了两声,道:“红香法门,专善修罗道,琉璃轮阶位,约摸是三阶,大概这些。”
季长风道:“玄门向来禁止女子修行,她不仅修到了琉璃轮阶位,还••••••还冠冕堂皇的建成了芙蕖苑,并将其经营作玄门重器。这样一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听说她曾经是宫里的人。”身后忽有声音传来,两人双双变色,回头去看,竟是那蒙面的汤尚行了过来。
“刚醒,听到你们在说话。”汤尚道,“白公子在下面与魔物周旋么?”
季长风道:“你既已醒来,要不我俩下去帮帮他••••••”
“不!”汤尚道,“他的修为足以制住那魔物,我们再下去,只是添乱而已。”
李聪聪道:“可是他适才在旁观望良久都没有出手,说明他对于魔物还不是很有信心的罢。”
“他那人向来如此。”汤尚笑道,“定要察个细致才动手,不是他没有把握的缘故。”
季长风略为诧异道:“听你的语气,你和他••••••很熟么?”
汤尚一愣,复又应道:“没有,只是——他名声太大,我在大锦司时时听到而已。”
李聪聪道:“你适才说,那花伶侬是宫里的人?”
汤尚道:“大锦司有个刺探情报的部门,我来临安之前,有跟那里头的弟兄了解过。听说她以前是宫中教坊的,当年大国师西风断雁看中了她身上的绝技,才将她迁了出来,修建了这个芙蕖苑,协助玄门镇守魔物。”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大概是二十年前罢。”
季长风一时间噤声了。汤尚奇道:“怎么——二十年前,有什么问题么?”
季长风道:“我从玉树楼主得知的关于戏水楼主的事情,也是在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她约摸是二十岁的年纪。”
李聪聪道:“所以呢?”
“我们知道的,都是她二十岁以后的事情,”季长风道,“那么,她二十岁以前的呢?”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静默。
这时百丈之下的冥宫穿出一声惨叫,细听之下,竟是白潮声的声喉!
断崖上的人对望一眼,以为是幻觉,然而蓦地里白影一闪,一道孱弱的身影升将上来,落到断崖边上,竟真是白潮声!
眼见他一步步行过来,众人看清了他身上的衣物,竟是触目惊心——血淋淋的一片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