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有剑,心中亦有剑!
许召南于一夜之间,破入二品之境!
仰天长出一口浊气,许召南心中暗道:“我本就起步甚晚,修行至今也才不足七载岁月,虽然于今日步入二品,可那人十六岁时就已入了一品境界——我要走的路,还很长。”
正在许召南暗自感悟突破境界所带来的酣畅之感时,头顶上响起一阵衣袂飘飞的声音。
抬头望去,只见苏雨柔跃窗而出,犹如月下谪仙般,俏生生地落在许召南身前。
见状,许召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汗颜道:“是不是我练剑的动静太大了,吵到你休息了?”
“不是呢。”
苏雨柔摇头,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我虽然没有你这般勤奋苦练,可也没有这么早就休息的道理。”
很早么?
许召南抬头看了看天色,月亮已然西斜了不少,现在怕是四更天了吧?
苏雨柔见他如此作态,恼怒地抿了抿嘴,暗道这人好不识趣。
强行压下心中想要给他一拳的冲动,转移话题道:“我观你方才舞剑时的样子,不会是入了二品境界吧?”
许召南笑着点了点头,手中神剑在月下闪烁着寒光,一如月光般微凉。
果然!
苏雨柔虽然面上仍是那副笑吟吟地样子,心中却是颇感震撼,才十七岁的年纪,就已经入了二品之列,这般速度,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出其右?
若是让她知晓许召南并非自幼习武,而是十岁那年上得瑶山之后,才开启了剑道之路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苏雨柔装模作样地拱手道:“小女子在此恭喜许少侠破入二品之境,来日位列宗师,指日可待。”
许召南被她那娇俏的模样勾的心神一荡,也是拱手笑道:“苏小姐过奖了,在下祝苏小姐也早日破入宗师之境。”
随即,二人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苏雨柔转过身望着院内那几近光秃的老槐树,娇声道:“雨柔只是个女子,要那宗师之境作甚。家父让我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遇到图谋不轨之人,好有防身之力罢了。”
说到“图谋不轨”四个字的时候,回头轻瞥了许召南一眼,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只可惜,媚眼却抛给了瞎子看,许召南见她望向老槐树,目光也随之看去,因此,并未看见苏雨柔那藏在暗中的娇媚模样。
许召南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那颗老槐树,仿佛这略显苍凉的景致实在是世间少有,看了片刻才轻声笑道:“说的也是,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天下武学诞生的初衷本就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什么宗师之境,不过是世人虚妄罢了。”
背对着许召南等了半晌的苏雨柔,哪怕早已知道他是个榆木脑袋,还是忍不住暗中气恼,转过身与许召南四目相对,正欲说上两句提点他的话。
“嗯哼……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好酒!好酒!”
院中二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感慨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顾四海站在窗台处,手拿酒壶,向着二人举杯示意。
许召南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苏雨柔却一缩脖子,羞得满脸通红,幸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不然让外人听到,可就羞死人了。
“谁啊!”
“哪里来的醉汉,大半夜的不睡觉吗!”
“发什么酒疯啊!”
“汪汪汪……”
客栈中不少人,和狗,被顾四海刚刚的一声大吼所惊扰,有些脾气不好的,当即就推开窗子,冲外面骂了起来。
一时间,喝骂声,犬吠声,响彻了这间不大的客栈。
顾四海这才发现,自己这事做的好像有些不太地道,不禁老脸一红,不过,他却不是个肯轻易道歉之人,冷哼一声:“聒噪!”
这声断喝带上了些许内力,竟将这座年久失修的客栈,震得微微晃动了几分。
楼板缝隙处的灰尘,扑簌着往下落,有一些落在了顾四海手中的酒壶里,气得他眼角抽搐,喊叫一声晦气。
不过,这声断喝的效果倒是显著,客栈内,人也不骂了,狗也不吠了。
客栈,又恢复了本该属于夜晚的宁静。
顾四海瞥了楼下二人一眼,默默关上了窗户。
许召南与苏雨柔对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随即点头笑道:“雨柔姑娘,咱们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还得赶路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也许是他话中的“咱们”二字,有些歧义,苏雨柔直觉脸上红晕不减反增,幸好身在暗中,没被许召南瞧见。
躲在阴影中不肯挪动的苏雨柔,微低螓首,声若蚊蝇道:“你先上去吧,我晚些再回房休息。”
许召南纳闷地看了她一眼,饶是以他的视力,黑暗中却也不甚清楚,只见苏雨柔低着头,望着脚下的落叶,还当她又像上次那样,想要独自赏月。
举头望了眼高挂半空的明月,今日的月色,不如那日的美。
“嗯。”
许召南点点头,轻声道:“那我就先回房了。”
说罢,也不绕回客栈前门,直接纵身一跃,就从大开着的窗户中钻了回去。
苏雨柔等他走后,将两只冰凉的素手敷在脸上,感受上面灼热的温度,暗骂一声,不知羞。
静静站了片刻,等到脸上红霞稍歇后,才返身回房。
不过,她可没有许召南那么好的身手,只能跳下,却不能跃上,只好返回客栈前院,从楼梯处走回房中。
许召南坐在床上,耳朵动了动,听到屋外传来的轻微脚步声,直到听见苏雨柔回了房,才微微一笑,躺了下去。
其实,许召南并未像苏雨柔想的那般憨傻,哪怕是没看见苏雨柔方才娇羞的模样,但是光听她恼怒的语气,和她今日奋不顾身的表现,再加上顾四海晚间时分的意有所指,自然能将苏雨柔的心意猜到几分。
可是,许召南还有使命尚未实现——那个宏大到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儿女情长,不该出现在自己命中。”
许召南如是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许召南三人退了房,重新踏上返程之路。
几日的路程,再也没有拦路之人,三人一路上波澜不惊地抵达了江南郡城——江越城。
苏雨柔本想邀许召南二人前往府中做客,奈何顾四海坚持不愿,便只好作罢。
江越城外,苏雨柔端坐在马上,对着许召南微微一笑:“许召南,等你剑道大成之日,记得书信一封,好让雨柔替你庆贺。”
扭头又对着顾四海拱手道:“顾前辈,多谢您一路上的照顾。”
顾四海淡淡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经过几日的相处,顾四海知道这苏雨柔本性纯良,兼有大家闺秀的仪态与江湖儿女的豪爽,本应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子。
可顾四海就是无论如何也对她生不出好感,心中想着,或许因为她是东胜人的原因吧。
但每当看见这女子望向许召南的眼神时,顾四海心中浮现出少主的模样,这时的他方才知道,原因不止于此。
许召南看着苏雨柔那明媚的笑容,心中居然涌起一丝不舍,摇头笑了笑,驱散走脑中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拱手道:“雨柔姑娘,此次一别山高水远,你也要保重好自己。”
“嗯,会的。”
苏雨柔点了点头,笑容灿烂。
“那,就此别过吧。”
许召南笑着拍了拍小白那毛茸茸的大脑袋,示意他调转身形。
“呜……”
小白也知道将要与苏雨柔分别,长啸一声,当做是告别。
“莫要忘了我。”
苏雨柔心中默默念了句,然后冲向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挥了挥手,笑靥如花。
“忘了我吧。”
绝尘而去的许召南却是有着与她截然不同的念头,在他看来,这座江湖,不算小,有些人一转身,便是一辈子,两个本就处在不同世界的人,哪怕是因为某件事偶然有了交集,也终将沦为过客。
行至晚间,许召南二人并未再入城歇息,而是找了一片山林。
实际上,若不是为了照顾身为女子的苏雨柔,他二人还是愿意在山林里呆着,至少,自在些。
二人在一处小河边安顿下来后,顾四海负手前往树林深处寻找食物去了。
许召南望着不远处的潺潺流水,想起在瑶山生活的那些日子,每当练功疲倦之时,总是会跳进半山腰处,那座瀑布砸成的深潭中,一番畅游之后,便会觉得全身充满了力气。
眼见四下无人,再加上顾大叔去寻找猎物,大概还要等上片刻,不如先跳进小河里游上一会。
想到便做,许召南手脚麻利地解下身上两把配剑,又将浑身衣物脱得精光,在小白惊恐的嚎叫声中,抱着它一起跳进小河里。
“嗷呜……”
不善水性的小白,连滚带爬地跑上岸,用力抖动全身,试图将浸湿的毛发甩干,而后用幽怨的的眼神盯着罪魁祸首,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哈哈哈哈!”
许召南用力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溅中,又将小白淋了一身,吓得它猛地后退,远远躲在树林里才算罢休。
自从下山之后,许久没有这般快活了。
许召南一个猛子扎进河里,畅快的游了几个来回,忽然间,耳朵一动,树林中似乎传来了些树叶摩擦的声音。
起初还以为是什么飞禽走兽被他惊扰所发出的响动,后来凝神听去,却又没了声音。
若是飞禽走兽发出的响动,不该如此快的结束。
有人!
许召南双眸一眯,迅速向着岸边游去。
“呵呵呵,许公子,别来无恙啊。”
一双粉色绣花鞋出现在许召南的眼前,顺着那对晶莹剔透的脚踝向上望去,只见一粉裙女子坐在树杈上,晃动着双腿,看着他捂嘴轻笑。
这女子许召南虽未见过,但听着她那如黄鹂啼鸣般的笑声,却觉得有些耳熟,试探着问了句:“孔姑娘?”
粉裙女子呵呵笑道:“没想到许公子还记得奴家呀,这光天化日的,许公子这是作甚?”
许召南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还是赤身裸体的状态,连忙背过身,将自己藏在水里。
那坐在树上的粉裙女子,美目落在许召南露出水面的背部,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翘起的嘴角,也是缓缓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