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不愿?”万菱再问。
“......”魏合低头不语,这等事,他也有自己的自尊心,若是前路已尽就算了,但他明明还有大好前途,如此入赘,算个什么意思?
“也罢....”万菱叹息,有些惋惜。
但她也是没法,万家如今就她一人一女,若是不找个入赘女婿,以后或许就不会再有万家之人。
她曾经发过誓,一定要重建万氏。
这也是她当初死活不愿意青青嫁到历山派原因之一。
“如此,你便下去吧。”万菱叹道。
魏合点头,退后两步,转身纵身跃起,迅速消失在林地间。
“可惜....”万菱越想,越觉得魏合合适。可惜人家不愿。
但若是让万青青入魏家门,生一子姓万,以继承万氏,她想了下这个可能,却又不愿。
毕竟她和万青青两人,加上诸多产业,不至于反过来迁就魏合。
不合适就算了,总能以后遇到更好的。
反正青青已经锻骨,以后年轻容貌身段,都能维持很久,不差这点时间。
想到这里,万菱不再多想,纵身一跃,消失在林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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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十一年,中州皇庭动乱。
神武元帅宋亭入宫勤王,欲斩杀大宦官朱赫、周长骏,因故失败,车裂而死。
元世宗李晗于动乱中受流矢而死,清霆王李瑜继位,号元青宗,定次年为青宗元年。
嘭。
泰州宣景城内,周府大片建筑群中,其中一府邸内。
周顺一巴掌拍在座椅扶手上。座椅是新制的合金钢材高背椅,但两边扶手早已是凹凸不平,处处掌印。
“又断了?!不是前些时日才说查到线索了么?我请你来,每月大笔钱财伺候,这么长时间还没个准信!若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你知道后果!”周顺压抑着怒火,阴狠盯着面前一人。
“周门主,线索确实断了,但不代表就找不到凶手。”
站在周顺面前的那人,面白无须,一个大酒糟鼻,满脸皱纹,身上穿着类似女人一样的黑色襦裙,看上去不男不女。
赫然是个阉人。
“孟庭换,我把你从郴州请来,不是让你来耍嘴皮子。拿着我周家的钱,若是成不了事,你该知道后果如何。”周顺冷声威胁。
“不就是走不出这宣景城么?我老孟既然接了这活,就有把握查出来。”孟庭换微笑道。他声音微微尖细,有些怪异,但却透出无与伦比的自信。
当初周顺便是被这自信骗到了。结果现在都两个月了,还是老样子。
每次问他,都是快了,快了,马上就能查到了。结果一拖就是两个月。
“既然你都说了,所有线索都断了,那之后怎么查?我儿到底在哪?是否还活着?凶手是谁?我耐心有限,若是你还敢拿钱不办事....”周顺手掌下的扶手花环变形,硬生生被他捏成掌印状。
孟庭换面色不变,胸有成竹。
“其实,所有线索都断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线索。周门主稍安勿躁。”
“哦?怎么说?”周顺眯起眼,倒要看看这次这家伙能怎么说服他。
“我这两月,将所有当晚周公子出事之地,周围所有可能对其造成威胁的高手,全部查了一遍。”孟庭换从容道。
“一共五人,每一人的行踪都人证物证俱在,无有遗漏。但这五人,不光没有作案动机,也和周公子素不相识,所以我一一排除了动手可能。”
“既然所有人都不是,那难不成吾儿自己跑路了?”周顺阴沉反问。
“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就算是周公子杀了当时浮山院和夜鹰楼的所有人,背上大祸,也有您这个父亲挡着,他也不至于一声不吭自己逃跑。所以必然是有另外的情况。让他非自愿的消失。”孟庭换回答。
“那你的意思是?”
“现在情况只剩下两个可能。”孟庭换伸出两根手指,“一:突然有超越您这层次的顶尖高手,半夜掳走周公子,原因不明,说不定是遇到奇遇?然后那高手不留痕迹连夜离开宣景城,毫无行踪。”
“荒谬!不可能!”周顺断然否定。
“二:既然现有的线索思路,都查不出问题,那就很可能是这些线索,有的不对。”
“你是说,有人说谎?!”周顺眯起眼。
“线索来源处,当晚附近的人就那么几个,周门主一一再度排查,或许会有收获。”孟庭换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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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以武定国,所以以大宗师之‘宗’字,定为帝号。
想想当初太祖文治武功无一不极,扫荡大元无敌手。如今看看!
世宗才十五岁就受宦官挟制,如今还扶持一个才十岁的清霆王上位,这堂堂李家天下成谁的了?真以为天下各州都是眼瞎!?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王少君一把将酒杯狠狠砸在面前桌面上,胸膛不断起伏。
身为士族子弟,他并非没有过封相拜将的梦想。但可惜,腐败的大元官场,让他失望至极,于是考取功名到了一半,便改换武道。
大元以武定国,就算是文官也必须习武。只是不如武将那么专一强大罢了。
但真正高位的文官宰相之流,实力也一样极强。到了极高层面,境界对武道的影响也一样很大。
所以文官中,达到高层次者,没有弱者。
魏合坐在他对面,默默不语,只是将滚落在菜肴里的酒杯拿起来,放在一旁,用丝绢擦了擦手。
“中州换了合适之人继位,就能天下太平了?”他轻声问。
“怎么可能?大元皇朝如今奸臣当道,天灾连连,香取教乱军四处点火,烽烟四起,税赋重如山,瘟疫,异兽到处可见,你去看看泰州外面是个什么样!从这里到金州,一路不知多少饿死者,简直是千里白骨,惨不忍睹!”
王少君似乎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情绪有些激动。
“好在如今泰州牧推行新政,有州尉大人鼎力支持,各城总兵相助。泰州才能如此稳定。”
州尉便是一州之地总管军事的最高长官。
魏合也是听到这个官职不多。
“泰州牧是何许人也,推行新政?又是何新政?”他好奇问。
“泰州牧赵大人,名缓闲,字早露,早年曾于中州担任盐务巡查使,后来因为在一次巡视中受了重伤,武功大损,于是被调任来泰州,管理政务。
赵大人是高宗时候的榜眼,文武双全,高瞻远瞩,远非寻常官员能及。若非那无始宗...”说到这里,王少君戛然而止,噤口不言。
显然后面的话,他自己也知道再说就是祸从口出,也就干脆忍住。
魏合叹息一声。
两人在王少君的一处郊外小庄里吃酒,这里周边无人。
就算有人,以两人的武道实力,五十米内都能轻易察觉动静。
所以也不怎么忌讳言谈。但相关无始宗,有的话还是得注意。
在泰州,无始宗便是武道圣地。高高在上。说不定会有超出两人理解的强者路过,万一听到....所以禁言。
如今相处日久,两人也相当熟络了,关系也和最初不同。
王少君整日隐忍,在家族里扮文弱公子,在魏合这里才有些彻底放松的时间。
魏合也是时常假扮老实本分,隐忍久了也是难过,于是两人倒是相互都有了个不掩饰伪装的时间。
“这天下,怕是要乱了。”王少君端起酒壶直接往嘴里倒。
“不早就乱了么?”魏合反问。
王少君喝了大半壶酒,长叹一声。
“对了,你上次被那周顺打了一掌,打算什么时候报答?”
他忽然想起这一遭。
“周门主爱子心切,我能理解,只是一场误会,有什么好报答的?”魏合摇头。
“呵呵,你在别人面前装,可以。你我谁还不了解谁,以你眦睚必报的性子,你会算了?你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全部的药方?”
魏合一愣,这话他在上辈子可不止听过一次,没想到会从王少君嘴里冒出来。
不过他也不怀疑王少君也是穿越者,毕竟相处这么久,他对其也算了解。估计是之前他自己说过类似的话,没想到这家伙学得这么快。
“也没什么好装的,就算我想报答,又如何?周门主实力远超我等,打不过,还能作甚?只能算了。”魏合叹道。
“周顺此人,论修为,之前他突然爆发出来,还真吓了我一跳。怕是宣景这地面上,除开上官纪,尉迟钟,就属他算第二层次了。”王少君认真评价道。
“你也打不过?你之前不是吹,上官门主也早晚不是你对手么?”魏合反问。
“你不也说是吹么?”王少君反驳。“我才多大,他多大?能比?我锻骨都两年了!他在我这个年纪,有我强?”
“厉害!”魏合竖起大拇指。锻骨两年了...这家伙天赋简直恐怖。
天赋恐怖,资源充足,背后还是三大家的王家支撑。
脸还长得白净俊美,毫无瑕疵。
王少君此人简直就是里典型的人生赢家。
要不是魏合还有个破境珠在身,怕是都不好意思坐在此人面前。
换个人来,必定自惭形秽,无言以对,只能唯唯诺诺。
“那你说怎么办?”魏合面色平静。
“你不是下毒实力强么?偷偷给他来一下?”王少君压低声音。
“不行。周顺此人多疑谨慎,武道修为也高,一般对武师有效的混毒,对他来说,可能无效。而且他那个境界,对身体掌控度到了什么层次,谁也不知道。万一我刚下毒就被发现,那就是死路一条。”魏合认真回答。
修为越高,他便越是感觉武道强者是在走一条完美强化自身的道路。
而要想强化自身,就必然要掌控自身的每一分一厘。
所以越是实力强境界高,可能对自身的掌控越强。
前世有句话他觉得很贴切。那便是秋风未动蝉先觉。
武道高手越强,五感也会越敏锐,他下毒的动作再隐蔽,那也是基于自己的武道境界隐蔽。
说不定在别人眼里,自己的呼吸心跳脉搏,全部都纤毫毕露,清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