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秦瀚那里,太监马逸平领了杨太后的旨意,备了些人手便匆忙出了宫,可以说太后可是一点没看错他,四五年了没出过宫确实有些憋得慌,再加上今年已经五十有五了,谁知道还有几年活头,人到老了要么是喜欢跟着后辈转悠,要么便蹲在家乡过那颐养天年的生活,马逸平自然也是毫不例外,对于他这种没有后代的人来说,无疑便把所有对往昔的眷恋放在了家乡上,丰城离他家乡并不算远,也就二百里的样子,趁着此趟差还可以抽空回家看看,对于太后的用意,他也是知道的,所以此时对太后的感恩戴德就是让他背着炸药包去炸碉堡也是毫不在话下。
内监有三个重要职位,一个是便事处总管太监便事,一个是皇帝身边的少监便事,另一个则是太后身边的行宜便事,这三个位置自从大秦开朝以来便是恒古不变的三处宝座,不知多少内臣抢破了头,拼上了命也没得到,而马逸平在太后乃是才人之时,就跟随在他左右,再者他一身武艺已入地境,在宫中也是仅次黄自忠以及皇城司太保袁锡二人,加上人也机灵有眼色,这才牢牢坐稳了这个位置。
一路上马逸平感触良多,到沧江边的码头时更是激动的不能自己,还记得当年入宫之时便是他爹带着他从这里跨过了沧江,往昔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翻滚,一入宫门深似海,四十余载,中途也仅见过父母四面,最后一面还是他娘临终时回去的,那时他爹早已去世多年,临终前连他的面最后都没见着。
想到着马逸平心中不禁有些沉闷,四十余载让一个束发之年的少年郎成了如今临近花甲之年的老人,连记忆中的旧人都早已开始模糊起来,马逸平摆了摆手示意渡江,坐在船中的他泪水却是再也止不住。
越王王府,此时越王眉头紧皱的看着面前三缕长髯,一身布袍之人道:“先生,我看要不行就把那些良田给庄户们退了去吧,省的让人一天心烦。”
“一切依越王定夺!”
李承平见此点了点头道:“我这就让下人们去办。”
说罢便风风火火向外走去,那先生见此又道:“不过,若是就这样退了,我担心前几年被占了土地的庄户又会跳出来,若是如此不就进退两难了?”
李承平见此怒喝道:“都怪那些狗奴才们擅自做主,看我完了不打断他们的腿,实在不行也一并退了去,省的一天为了这些破事瞎折腾。”
“越王万万不可!”
李承平见此疑惑道:“有何不可?”
“若是如此,皇家再何存威严?就算是错的越王您也不能认这个错!”
“理倒是这个理。”
随后又烦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总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吧?”
“越王莫急,依我来看皇帝和太后他老人家说不定此时已知道了这件事,看他们咋处理吧,想来不会太苛刻,若是让咱退回那些奴才强占的土地,咱就顺理成章的退回去,之后就算有什么事,和咱也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宫里那边不言语,咱就给那些庄户们每人发些银子,打发了事这不就妥了?”
李承平听此大点其头道:“那就依青阳先生这个办法!”
......
此时都督府薛文拿着属下呈上来的报告,不由得眉头紧皱,这事还要从两年前说起,按照大秦的勋贵制度,藩王府兵不得超过五百,国公也是如此,而郡王郡主和亲王不得超过三百,侯爵以及县爵不得超过一百,这是开朝以来便有的规矩,而据当时密探来报,越王府的府兵竟达一千五百之众,这可是一件大事啊,薛文当时便上报了李俊,没想到李俊却是丝毫不以为意,还坦然道:“承平这家伙自小便喜欢贪玩,就由着他来吧,我这些兄弟们就属他心思最少了!”
薛文听后也不知道说什么,既然皇帝有这份自信,他也不好多劝什么,但这两年来越王的府兵却是越来越来多,到了如今已隐隐有了三千之众,但是就是如此,李俊也还是没有说什么,但从每次上报后他阴沉的脸色来看,自然心情是好不了,所以就在前些日子越王大肆侵占土地时,李俊便有些按耐不住了。
现在越王可以说是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这就换成任何一位皇帝也会坐不住,若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恐怕早就要按个谋逆之罪了,薛文看的这份报告乃是一名叫居回的人的所有资料,此人乃是玄承四年的秀才,当时位列金州第十二,但此人却硬是认为主考不公,以自己的卷子位列前五是丝毫没有问题,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是学识不斐,不过自古以来民与官斗就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居回自然也是毫不例外。
秀才的身份被取消,只剩下一个举人的身份,若要谋求东山再起则需再考,不过这家伙倒也硬气,从此便再未踏入科举之途,平日里只以给他人题字与卖画为生,就这样过了四年在方圆数百里也是小有名气之人,而他的学问自是不必多说,不少达官贵人都请他去自己府上参当幕僚,当不知为何却被他一一拒绝了。
又过了两年,存了足够的银子,安顿好自己的老娘,他便开始了云游四方,这一去便是两年之久,具体去过哪些地方无人知晓,只知南到云州北到邵远都留有他的足迹,在此期间也是结交了不少文人墨客,在士林中更是名声大涨,也因此作出了“平天下不平之事,行无人可行之道。”这传遍大江南北的句子,自此风头一时无两。
奇怪的是在家赋闲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恰巧越王听说了这个人,欣赏之下便有意让他来王府参当幕僚,而不知为何是改了性子还是怎的,这位立誓不把才学卖于王侯家的犟人却悻然答应了下来。
依薛文来看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对着身旁的那名镇抚使道:“查查这人这两年都去过那里,和什么人打过交道,都要一清二楚!”
那名镇抚使应了一声便退下了,只留下薛文一人独自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中。
......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这句话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最近上起朝来,百官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这位帝王心情不佳,却不知是何事,只能一个个小心翼翼,净挑好的说,不好的事情都留到早朝散了,发给内阁让他们头疼去,只有薛文知道皇帝为何恼怒,但也无能无力,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家的事更是如此,甚至还过犹不及,一个处理不好还有可能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所以还是躲在一旁处理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是了。
马逸平自从跨过沧江又赶了三天的路便到了丰城,丰城知府曹正早就得到了信,在衙门里领着一大帮子官员恭候圣差,却不成想这位马公公却径直去了越王府,只是派了个人来衙门知会了一声,曹正见此也只好命大小官员们先去各行其事,到时候再去通知他们。
一到王府,就被热情的不行的管家请进了府中上座,香茶,瓜果,点心一应俱全,伺候的可比老祖宗都上心,不过马逸平倒并没有觉得不妥,自己乃是代着皇上以及太后来的,理应如此,说起来这越王的大管家万全和自己也算得上旧识了,自打越王那阵还未满十八之时,便是由他打理着王府,此刻十余年未见,倒也亲近了几分。
“马公公,这些年来过的可好啊?”万全笑眯眯道。
“承太后她老人家的情,自打皇帝执了政,她老人家当上太后,也没忘掉我这府邸旧人,摊上这样一位主子,可是咱家八辈子修来的福哎!”
“听马公公这样说来,我就放心了,不过听您这样一说我还真有点想太后她老人家,一晃也有十余年没见过了。”
“这有何难?过些日子越王便会进京,到时候万兄跟着不就是了。”
万全闻此不由得有些诧异道:“是太后的意思还是?”
马公公听后笑而不语,万全自知失了言也不追问,又寒暄了两句后道:“王爷约莫也快回来了,我这就去看看,别耽误了正事。“
万全走后不到一柱香的工夫越王李承平便匆匆赶来,一见马逸平就苦着脸道:“算着时间,还以为公公到天黑了才能到,我这才去林子里打打猎,没想到公公午时就到了,定是那些奴才办事不尽心,才让本王误了时辰,一会我便打断他们的腿。”
“王爷莫要动怒,也不怪奴才们,是咱家让他们路过惠县时没有停留,这才比预定时间早了些,也好来蹭一顿王府佳宴啊!”
“哈哈,马公公说话还是那么风趣,等宣完旨定要摆个满汉全席款待公公。“说罢就一甩衣袍便欲跪下接旨,马逸平见此连忙扶住了李承平道:“王爷莫要如此,这次是口谕。”
“原来是口谕啊。”说着一边请马公公坐了下来,一边坐了下来道:“不知是我母后的口谕还是我皇兄的口谕?”
“是太后的口谕。”
随后马公公便把杨太后的话,原模原样的说与了越王,李承平听后久久不言语,心中却是暗叹青阳先生说的果然没错,不禁对他又是更加信服三分,许久后才缓缓道:“马公公你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对于这些俗事从来疲于理会,前些日子忙于游玩,这帮狗奴才便闯下这般大祸,连我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前些日子我便打算把这群蠢货绳之以法,送往曹知府那听候发落,我家青阳先生这才把我劝下来说还是等宫里的旨意下来,想来用不了几天,否则会没了宫里的面子,我这才罢休,今日闻听母后教诲,我现在就把这群蠢货送往衙门。”
“王爷的性子奴才自是知道的,太后他老人家也是清楚,这才让咱家过来问问的,来的路上我还心想王爷怎么可能转了性子,当年太后她老人家打了三十板子都不改,现在更不可能了。”
说到这里李承平哈哈大笑道:“小时候顽皮,公公还是莫要再取笑我了。”
.......
强占民田的事就在这轻松加愉快的氛围下解决了,而对于杨太后的要求,李承平自是无不应允,还打算今明两日处理好了这事,后天一大早便与马公公同行前去宫里看望母后,马公公听此自然是尴尬无比,只好把自己打算顺路回家看看的心愿说了出来,李承平自然是不好强人所难,满口答应等十日后再出发,事情解决了,可皇帝的心结却并没有解开,对于越王还是报以怀疑态度,但更多的则是把矛头指向了这名半路来到王府的青阳先生,不过碍于皇室颜面不好直接索拿,只好让薛文暗地排查。
铁手虽说对此次行动后悔不已,但王启对车队袭击案却抱着喜忧参半的态度,喜的则是若是能顺着这次袭击案顺藤摸瓜的把张献之揪出来,就算不用其他任何证据,也能让他张献之死无葬身之地,忧的则是本就对日后扳倒张献之关键无比的人证,就这样被灭了口,若是车队袭击案没有任何结果,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想要找到出处最大的关键则是此次擒获的两个参与此事的绿林,不过让王启头疼的是,这两个人不知之前和督察府是有多么大的仇怨,无论如何都是不肯和自己这些人合作,可以说是软硬不吃,浑身上下早已没了一块好肉,不过前些日子在秦府喝酒时,秦瀚这小子给自己支了一招,当时还有些不屑一顾,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