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万京白日丝毫不见凉意,或许只有到了深夜时才会披上一件褂子,火气大的小子青年们多半还是赤膊上阵,一年四季在这里也只变成了两季,来自北方扎根于此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怀念大雪纷飞的日子,涮着羊肉喝着老酒那叫一个自在,虽说是少了一份豪迈,但却多了一份热情,也许是炎热的天气让他们不得不把多余的火气发泄一下。
无心哪怕是待在客栈中也是习惯性的带着斗笠,毕竟自己所戴的那副面具让人看到了,多多少少会引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对于一个顶级的杀手而言,首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首要考虑的事情,不打无把握之仗,一蹴而就这才是他们的职业操守,无心自然是把这句话做到了极致的一个人。
自从来到万京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其实多半年他都在找寻密门地牢的破绽,就是在发现的种种破绽上所定制的计划,依然让他连六成的把握都没有,在他看来若是连六成把握都没有,可以说就是把自己的性命挂在了老天的裤裆里,所以只能另辟蹊跷。
或许一个同样份量的人来换取秦坚的性命,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扫遍密门,唯一能与秦坚相媲美的也不过密门的那个糟老头子,不过老头干了一辈子这个,自然对自身的安全做到了万无一失,若是到了天人境到还有几分可能,不过若是有那等功力,还在这废什么话,直接按照原计划把人救出来不就好了?所以最后只得把目光放在了南诏朝廷其他的大佬身上。
无心这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功力有些不够用,坐在房中轻轻的擦拭着自己的兵刃,等待着夜幕的降临,无心有一个怪癖,稍微亲近他一点的人都知道,在他轻拭兵刃的时候不许有人靠近,否则暴起杀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光是因此在刀下丧命之人就有十数人之多。
残月是这把弯刀的名字,倒也名副其实,银白色的刀身弯弯的像月儿一样,配合着无心那冰冷而有孤傲的气质,更是让人如入寒冬,只是在刀刃靠近刀柄的位置却有半寸长的缺口,如此一来就更加贴切了几分,仿佛只有秦坚对这把刀的来历略知一二,其他人也只知此刀乃是大凶之物,毕竟残月下的亡魂有近千人之多,实在不是一般武者能驾驭的东西。
二娃对于前些日子一住就是两个月之久的客人略有微词,总是在半夜吩咐自己来送吃食,折腾的自己两个月来都没睡过几天好觉,就这连一文钱赏钱都没有,要不是这人身上总有一股令人发寒的气息传来,自己早就和他撂挑子了,不过这么久了二娃对此也是适应了不少。
走到房门处,大大咧咧的便推开了房门,打算把心中的不满多多少少给这位怪异的客人说一下,可刚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抬起头,就见那怪异的客人一手握着弯刀一手握着细布,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二娃再如何也不过是一刚满二十岁的青年,虽说之前幻想了无数遍可能,但临了心中不禁还是有些发怵,搁在嘴边的话语也是硬生生咽了下去,哆嗦道:“这是您要的饭菜,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如此诡异的场景,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过了一息后对方缓缓道:“去把门关上在和我说话。”
这个要求二娃下意识的是拒绝的,但不知为何双腿好似不听使唤一般,一步一步的退了回去就把房门紧紧的合上了,正要转头,却不想眼前只是闪过一抹寒光,随后咽口处传来的凉意让他不自觉的便倒了下去,最后也只是听到那怪异的客人喃喃着。
“还好,一年多没用,依然宝刀未老,就拿你祭刀了。”
无心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自己手中的残月,只见上面依旧寒光闪闪,不见一丝血迹,随后只见他单手一会,残月便入了刀鞘,仿佛变戏法一般,接着走到桌旁不紧不慢的取出了食盒中的美食,就开始一筷子一筷子的享用起来,从二娃咽喉中流出的血迹已是染红了身下的地面,正缓缓的向屋内留去,不过无心对此却是视若无睹,仿佛满屋子的血腥味才能让他更加的充满食欲。
王崇古今年五十有七,寻思着再干两年便向陛下辞去兵部尚书以及左威卫大将军的职务,帝心难测这是他入仕二十余载最大的收获,更别提现在还手握如此重的兵权,兵部尚书就不提了,左右威卫以及万京守备这是常驻与皇帝身边的三处守卫,每一股都有一万五千人之多,但在前几年皇帝却莫名其妙的命自己掌管其中的左威卫,着实让他吓了一跳,哪有人同时坐过这两个位置,但无论自己如何推脱,皇帝都是执意如此,无奈下只得硬着头皮接着。
此刻他在自己后花园里溜达着消食,正准备回屋休息时,一阵清风拂过,只见一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正靠着院中的那颗大槐树大量着自己,王崇古心头一惊,但多年的重权在握还是让他保持了面不改色的镇定,缓缓道:“不知贵客来自何处?”
由于带着斗笠,斗笠下又待着一张面具,对方的神情和样貌他是一无所知,不过不知为何他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竟是发出了一丝笑意,这让他更加的感觉到心寒,身在敌窝中竟如此撒满,若不是疯子就是那胸有成竹之辈,但王崇古并不认为是前者。
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只是伸出手指朝着北方指了指,王崇古见此心更是往下沉了沉,随后不露声色的向后退去,不知为何对方并没有阻拦他,只是摇了摇头道:“你这样做只会让更多的人死去。”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别提王崇古这样执掌大权的人,束手就擒那是不可能的,两息后只见十数名手持利刃的家将便站满了后院,牢牢把王崇古护在了中间,但就是这样,他依然不能感受到一丝丝安全感,就这样在两名护卫的的保护下快步向后退去。
“我总以为会是个聪明人的,看起来和那些蠢货并没有什么两样。”无心嘴中喃喃着,下一息便消失在了原地,而能被派来保护王崇古的,自然也不会是一般的军士,只见在无心动的一瞬间,场中的护卫便自动组成了两种阵型,而在放上的弓箭手也是不假思索的拉开了自己的强弓。
七八道强弩在无心刚刚离开的一瞬间便纷纭而至,身旁的那株魁树转眼就被射成了刺猬,但下一刻左侧阵型最前头的那名护卫却是瞳孔一缩,原因无它,之之前那名离自己还有五丈远的黑衣人已是来到了自己身前,手中还握着一柄煞气惊人到令人窒息的弯刀。
领头的那名护卫已是到了堪堪六品境,对于危险的感知也是似有似无,但此刻的那份心悸却让他感到心寒,还不等他后悔,面前的那面大盾如同一张破纸就从中间撕裂了开来,那名守卫的惊恐之色依然残存在脸上,但却已成了定格,下一息这名守卫和身后的一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护卫便当场被劈成了两截,喷涌而出的血足足有两三丈之高。
摆出军阵的那队剩余三人则是傻了眼,刚刚才各自站好自己的位置,上一息刚刚还并肩作战的兄弟这一息已变成了一堆烂肉,而在另一旁结成军阵严阵以待的护卫也是无人敢动,都是从前线摸爬滚打了不知多少年的悍卒,生死早已是习以为常,或许比这惨烈的场面也见过无数次,但这一次却无人再敢去阻拦那名黑衣人的脚步。
王崇古此刻刚刚踏出院门,对于刚才那一幕可以说是目眦尽裂,他虽说是一位大将军,但却是一位儒将,这种场景就算是在战场上也是极难遇到,很难想象有人竟只靠兵器之威便能把一名手持后盾的侍卫一分为二,此刻的他只觉得两腿发软,连尿都有些夹不住了。
身旁的两名侍卫二话不说被起他就朝府外奔去,老家伙也只是呆呆地趴在肩头,一句话也不说,看样子连府内的妻小都要弃之不顾,可没跑出两步,那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便追上了他,靠着旁边的院墙动也不动的在望着这一行三人,半响后王崇古才回过些神来,望着面前那人惨笑一声,仿佛能看见他斗笠下玩世不恭的笑容。
如此一个恶魔落在他手里,下场可想而知,但老家伙不亏是活跃于朝堂的人精,转瞬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强忍着惧意一字一句道:“你的目的在我,可否放过其余人?”
无心不知为何今日对于杀人没有了往昔的快感,还略微有些烦躁,对方既然如此说了也就借坡下驴的点了点头。
王崇古听闻长处一口气,随后对着身旁的两名侍卫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快回府吧,看好夫人他们就是了!”两名护卫点点头,虽说一脸的不情愿,可脚下的步子却是飞快,下一息已是回到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