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色尚好。
月光洒落,整个世间都笼罩了细柔的银白薄纱。
而就在雄伟的南佐城,千野国的大名路边正雄,此时站在天守阁顶端扶栏远眺,似是在欣赏这皎白月光下的人生美景,只是脸色稍有默然之色。
远处的山脉乌泱泱的横贯在那,便是洒落的皎洁月光都难以照亮。
更别提此处远远眺望又哪能看的真切?
但他还是在看。
原本强势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岁月流露的沧桑。
时光飞逝,路边正雄已经年近70岁,担任路边家宗主和千野国大名的时间,都已经40余年,沉思时畅想往昔之事,却恍如昨日重现,不胜唏嘘。
浓密的黑发化为银白,曾经健壮的体格都变得衰弱。
青壮年那会每餐还能吃数锅白饭,现在每餐竟然只是一碗普通的,顶多加了点红豆的赤饭,就已经感觉有了饱腹的感觉,他的确老了。
没人能在岁月的流转下还保持年轻的活力。
更何况他呢?
就在16年前的那场变故,让他从那个境界里彻底退出。
这样说或许不对,路边正雄自幼天资卓越,以壮年之龄便半只脚就踏足那个境界,若非16年前发生的那场变故太过突然,或许他…
路边正雄突然笑笑,都现在了,还能有什么或许?
他是千野国大名。
路边家宗主。
既然选择,那就代表正统的选择,没什么好或许的。
况且他路边正雄一生行事何曾后悔过?
现在…
只不过是年老后的畅想和惋惜罢了。
颇有些怅然的看向远方,那道道巍峨的山脉连绵不绝,而最深处那山脉中隐约可见的如天柱般的山头更是显著,以路边正雄的心境都稍有几分紊乱。
他知道,那就是雀临山,鬼狼穴之城的坐落之处。
那是妖怪们建立的……
城市!
就等于是在千野国的边界挖出去的区域。
路边正雄对那边是复杂的,不仅仅是当初的战争和损失惨重,还有曾经赖以重任并细心培养的下代路边家的宗主,竟然做出了让他极为诧异的选择。
现在想想,或许如果不是逼迫太深,或许…
未必能到今天?
路边正雄缓缓呼出口闷气:“何必呢?”
他现在都没能准备好,强行撑到今天,却发现整个路边家越发沉重。
不对,或者说承载着路边家的千野国,以他的肩膀来承担的时候越发的沉重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新的继承人能出现,更是让他这位老宗主极为疲惫。
有能力承担,并让他精心培养的人选,竟然选择了可耻的逃避。
原因就为了那所谓的儿女私情!
可是…
这在武士的词典里和溃逃有什么区别?
现在看看路边家的人选,多是平庸碌碌之辈,哪怕他作为路边家宗主,心里也明白这些所谓的新生代的年轻人,根本就没有能承担的起沉重压力的能力!
千野国大名,路边家宗主,南佐城之统领,谁能担当得起?
路边正雄有些疲惫。
很多时候。
他都是默默的站在天守阁的阳台处,看着曾经变故发生的地方。
已经越发衰弱的他,现在必须要早做打算,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事件的紧迫,若是继续和当初那样自信满满,或许…还要让他再次经历一场打击。
既然除了他路边正雄没人能撑的起来,那就只能用别的办法来解决。
例如让这份沉重…
减负!
微微眯眼。
路边正雄的眸子里带起厉色。
路边家传承至今,虽然就国时间不过百年,算不上是武家将门。
但既然就国这千野之地,家族历代祖辈辛勤的结晶,乃至是家族兴旺的根基,怎么可能就这么白白的损失殆尽,这让他这个当代宗主怎么可能允许?
千野国,这是路边家的家国,整个家族的根系!
目光流转。
看向西方那连绵的山脉,他缓缓呼气:“家族兴衰!”
当初的变故发生,他本想让自己精心培养的人选做出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但他却失望的发现自己错了,精心的培养和兢兢业业的教诲全抵不过女人的呼喊。
选择逃避,放弃了家族的荣誉,以及身为武士的声望。
让家族彻底蒙羞!
差点,还毁掉家族的根基,让千野国都为此沦陷!
路边正雄心里对那场变故依旧耿耿于怀,没法忘,满盘落子皆输,就算过去了16年时间他也无法忘怀,如果不是他当时有所心软,或许真的什么都能改变!
皎洁的月光洒落,这千野国的美景让他越发怅然。
而就在这时。
身后走廊上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本该负责天守阁值夜的旗本武士走来,恭敬的弯腰行礼:“宗主大人!”他没有犹豫,当即肃声汇报道:“城下町发生大火,鬼蛛组织的老大被烧死当场!”
路边正雄收回目光,眉头都微微皱起:“鬼蛛那家伙死了?”
旗本武士肯定回答:“确认已死!”
稍有沉默。
路边正雄缓声问:“死因有无异常?”
旗本武士回答道:“没有!”但语气微顿,还是补充道:“根据传来的消息,鬼蛛组织的大本营庭院内,发生了较为剧烈的爆炸,具体原因不明!”
路边正雄皱起的眉头越发紧促:“原因不明的爆炸?”
旗本武士点头:“是!”
继续沉默。
路边正雄扶栏远眺,远处巍峨的连绵群山显露。
眸子里却多了几分深深的阴霾。
“哼!”
他缓缓冷哼:“查清此事!”
鬼蛛组织是南佐城掌控城下町的后手,不同于明面上的外派官员,维系治安和收取税收,反而是利用帮派组织来进行活动和监控外来商人的法外助力。
毕竟有时候南佐城不好出手,这些帮派组织就没什么顾忌。
商业从来不是什么致富渠道。
间谍?
还有其他身份?
那么被这些帮派组织威胁,或是被山伏众袭击又能怪得了谁?
到时候南佐城只要放出句什么不知道,不清楚内情,或是诚恳的致歉并保证会追查到底,严惩凶犯之类的话语,就能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旗本武士点头:“我这就去传达命令!”
行礼。
然后快速退下。
天守阁阳台上,路边正雄独自站在栏后。
只是他的脸上也满是阴霾之色:“鬼蛛这家伙到底怎么死的?”他看向群山的方向,嘴里有些难以置信般的喃喃自语:“莫非…计划被发现了吗?”
眉头紧皱,路边正雄伸手捏着栏杆:“又是…出乎意料?!”
天守阁上。
他因年老而干瘦的身影,越显孤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