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绝对是只有豪绅才能来的地方,满屋挂着的字画暂且不说,就连角落摆放几盆飘香的花草,吉格都觉得价值不菲,他只知道一碗牛肉面五钱银子,一只花灯亦不过二钱,但这里,却是他不敢想象的存在。百度搜索文学网,更多好免费阅读。
老人也不回话,看他良久,朝他笑笑,便自顾自的捡着茶几之上的散碎银子,一颗一颗的捡起来,细心的吹干净,好似油光锃亮的圆檀木桌不太干净一般。
落在吉格眼里,自然是以为老人失望之至,他待在原地,一时涨红脸色,此刻走自然还是来得及,总要好过吃霸王餐待会被人拖出去。
他刚要开口,便见老人起身来,拍着他的肩膀,将银子一一交到手上,轻声道:“孩子,你不用担心,你的银子尽数收好,我说请你吃饭,自然是我请。”
老人说话间言语得意,颇有自傲之色,给吉格一种能被他请客,是极大荣幸的感觉。
既然老人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那好吧听天由命,吉格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收起银子,大不了待会两人一起被扔出去好了。
两个丫鬟菜上的很快,圆桌上不过一刻钟已经摆了满满一桌,菜色齐全,足足十八道菜,几近各种单奕知道的山珍海味了,随后又有小厮上来几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实在是奢侈到不行。
吉格打定主意,自是不会拘束,吃多点被打了也不后悔。
他起身拾起酒壶,朝老人满上一杯,也给自己添了一杯,屈身双手低下,敬道:“今日多谢老先生照拂,令晚辈有此口福,能吃到这么多的美食。”
老人坐在位子上,轻轻与他碰了一下杯,便连连摆手,示意他坐下。
“不用客气,快吃吧”
老人说完这句,便埋头大吃,偶有得闲,提起酒壶满上一杯,一饮而尽,其中从不间断。
这见他风卷残云,吃势迅猛,整个人如狼似虎,大有放手一吃的境地。吉格悻悻地捏着鼻子,暗自摇头、不得不防。
不能防了,再防自己也没得吃了,吉格自己也是地道食客,美食面前岂容他人先手一时犹豫一时失了先机,当下气沉丹田,慌忙抄起一旁的大小笼包,就使了招胡吃海塞,嘴和手之间不断变换,片刻间一屉包子消失,在他嘴中撑满。
期间老人朝他赞赏的一笑,亦是使出了一招千手抢菜,只见出筷如风,碟子不断堆集,筷子却还只是一双,最后筷停碟落,吉格暗自一数,惊呆当场,不多不少,整整一十八个光洁亮丽的碟盘。
厉害啊老哥,吉格目瞪口呆,已经说不出话了,老人取了一块手帕,擦拭一下,又拿起酒壶来灌了两口,随后才朝吉格笑道:“小伙子,老夫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吃饭雷厉风行,却不想你也是快人快手,果然不一般。”
“不敢当,老先生奇人奇事,令我大开眼界,实在是高”吉格出言客气道,想当年,他也是号称吃饭吃到没朋友的人。
“饭桌如战场,岂能假意客气,不过我还是很看好你的,小伙子。”老人颠着八字步,油光满面,起身朝外走去,立在栏杆远眺风景。
吉格泡了两杯茶,也跟上去。秋季凉风,正午也不那么热了,正对河边,垂柳茵茵,有渔夫驾着小船,撒网捕鱼。
“年轻一辈里,像你这般乐于助人且不图回报的人不多了。”老人接过茶盏,看着远景沉声道。
“不瞒老先生,我受不住别人夸我,而且又怎么说我不图回报呢”吉格摸了摸鼻子,朝他笑道:“您还不知道吧,您那摊上的武功秘籍,可是被我偷看了去。”
“小事一桩,我将书籍放在那里自是任人赏鉴,你若是有兴趣,尽数偷看又有何妨。”老人似乎很喜欢他的坦诚,捋着胡须,抿了一口茶水,开怀笑道。
杯中茶水已经饮尽,老人目眺远方。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吉格出言道:“老先生,你且在上面等等,容我与这酒家掌柜沟通一番,谈好价钱,便知会与你。”
“你不会擅自跑路,只留我这个孤寡老人在这里”老人眼中隐有笑意,出言问道。
“自是不会,请您放心。”吉格转念一想,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当下解了身后的宝剑,交与他手道:“老先生若是不放心,晚辈将身上的佩剑寄交与您。百度搜索文学网,更多好免费阅读。”
“那好吧,你快去快回。”老人接过佩剑,摩挲着上面的紧缠的布条。
吉格下得楼来,便有小厮弯腰欢送:“欢迎客观下次再来。”
他来到柜台前,揣着兜里的散碎银子,面露难色询问道:“不知天字一号房的花销可是多少”
那账房先生一脸诧异,见面前是个白嫩小生,回答道:“天字一号房,每顿饭开销是固定的,一次五百两,客官您问这个干嘛”
我的天,竟然这么贵,大门就在眼前,吉格转身欲走,又想起上面迎风孤立的老人,朝账房先生说了声“谢谢”,便抬脚往楼上走去,心思电转,实在没辙只能去找翟老,让他先给垫上。
吉格方才抬脚上楼,旁边一小厮过来朝账房先生道:“老余,你是不是忘记了,这天字一号房早就被刁蛮小姐包一个月了”
“是啊我这脑袋瓜儿,怎么没想起来。”账房先生一拍脑袋,面露惨色,接着神色一惊,问道:“可是刚才那位客官问这个干什么”
“谁知道呢”小厮耸耸肩,适逢有客人催酒,便端起一壶美酒道:“得嘞客官您的上好琼浆玉液酒来了。”
吉格心事沉重,步子也稍稍有些沉缓,挪着上来的时候,老人还在看风景,风轻云淡。
“谈的怎么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似乎是看出吉格眼中忧扰,他递还宝剑,出声关切道。
“没有。”吉格摇摇头,有意想要隐瞒,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你放心,这五百两银子,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上的。”
“五百两银子还上”这下轮到老人不解了,他神情错愕,语气吃惊。
令吉格更加觉得要是让老人还这个钱,只怕是当场昏厥过去不可。
“你不用担心,是我请您的,自然该我还。”吉格下意识扶着他的手臂,倒还真怕他来个就地一趟。
老人沉吟一阵,似是想通始末,拉住他的手臂亲切笑道:“你随我来。”
吉格一路还在可是,老人却是紧紧拉住他的手臂,下得楼下,朝账房先生道:“敢问先生,天字一号房,可是挂在方轻寒的名下”
“是是,不知您是”账房先生见老人提出方小姐的名号,当即放下账本,出了柜台。
“原来是您,小的不知是您老大驾”老人自袖口掏出一块木牌,账房先生顿时便神色紧张,颤声道。
老人眉毛一挑,甩了袖子制止道:“这顿饭钱,可是免了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账房先生唯唯诺诺,躬身送行。
“这下,你总算放心了吧”老人双手置于身后,朝吉格笑道,便当先迈步出门。
“没想到,还真是您请客”吉格此刻哪会不明白,当下抢了两步跟上去赔礼道:
“是小子眼拙了。”
出得花满楼来,外面却是有些热闹起来。
“不过,您老那块木牌还是挺管用的。”吉格边走边聊。
“那是自然,这块牌子,一般人可拿不动。”老人醉意微醺,脸上带着酒红,脸言语都颇有些轻浮。
“此话怎讲”吉格见他脚步轻浮,上前扶着他,不解道。
“我告诉你,这块木牌在这拉斯小镇可是仅此一块,那可是只有本”老人蓦然警觉,看了他一眼,呸道:“你小子没事问这个干嘛”
“没别的意思,也就长长见识。”吉格讪讪笑道,刚听到兴头上,想不到你这戛然而止,把我的胃口吊得是死死地。
两人边走边聊,远近朝小摊位走去。
远远便看到有众人围在一起,各抒己见,还是靠近里面的摊位。
老人朝吉格点头一笑,红着酒糟鼻,解释道:“你看,像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卖主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出售,大伙都是公道人,自然会出面商讨一个合理的价格。”
吉格哦了一声,也开始留意起来。
外围水泄不通,人影穿梭间里面似乎还有不少官兵,在搬着什么东西,吉格看了一眼,只觉有些熟悉。
“别看这小小的云间巷,里面大伙的感情,可还真的是不同一般,我常年在这摆摊,便是看重这种邻里一家亲的风气。”老人眉头舒展,远远点指着人群,继续讲解道。
“说的也是。”吉格点点头,现下都说人心不古,其意便是赞许古人诚实守信的传统美德,义正言辞。
“你,还有你们几个,快来,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搬走。”方桌旁站着一个红衣女子,此时正插着蛮腰,对着几个呆头呆脑的官兵声色俱厉。
“是,小姐。”几个官兵似乎有苦难言,吹垂着脑袋。
人群之间,有女人声音传来,快人快语。随后吉格就看见众人让开一条路,有官兵开始往外抬着东西,红布遮盖,洋洋洒洒飘着黄纸。
吉格看着眼前抬着红布桌走过的两个小官兵,顿时惊疑不已。怎么越看越熟悉,红布是前天王家酒馆开张他花了小二两银子买来的,桌子是就近忽悠翟老赞助的,不对,这不是我的东西吗吉格赶紧走上几步,刚欲出言喝道,便听身边传来一声痛哼之声,吉格回头一看,老人已经佝偻着背俯下身躯,痛吟出声。
吉格只能连忙扶起老人,选了一块石墩上,此时老人年色惨白,想必疼痛难忍了。
“那个,小伙子,我临时有点事,吃坏肚子了,我先走了。”老人方才听见声音,就已经清醒过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借机抬头往里面望了两眼,脸色更是有些踌躇,心里一再犹豫,离摊子有几丈的时候就已经心有避意,连连捂着肚子摆手,道:“我那摊位,你且帮我看看,就这样了。”
老人边走边回头,打量场中还在喋喋不休的女子,随后远远示意自己没事不用相送,转身嘀咕道:“小子,自求多福吧”
吉格半蒙半懂的点点头,叹了一声,便朝自己的摊位跑去。
场中红衣女子负手而立,倚在靠角落的杨树边上,吩咐着几个小官兵沿途搬走这些商贩的东西,神色傲慢,言语咄咄逼人,众人自是敢怒不敢言,却又担忧自己的货物归处,只好眼巴巴看着红衣女子大肆指挥。
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几行官兵忙碌的搬着大小物件,单奕参在人群里,暗自打量着这个女人,说来奇怪,这女人并不是别人,便是几日前先后见过两次的任性女子,清柳儿。
单奕眯着眼睛思索起来,这女人先前装作侠女,之后又胡搅蛮缠,这次还狐假虎威吆喝官府来一同搞事,这恐怕不简单,对方来势汹汹,已经先后搬了不少商人的东西,底气十足。所以他决定先搞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老哥,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吉格推了推旁边一个比较面熟的围观群众。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城主府近日发了讣告,这云间小巷啊,怕要被改迁了。”那老哥看了一眼红衣女子,顿时神色又紧张了几分,小声道。
“可不是嘛,近日城主大肆请了工匠,说是要在云间巷建造一个闲心小院,这不,今日开始来定点。”又有一人悄声说道。
“哦,这女人岂不是主要负责人”吉格轻声道,眉头一皱:“不过,就这样拆迁不会给点赔偿吗”
“你看到这些官兵搬运的东西没有”老哥叹了一口气,神情萎靡。
“看到了,怎么说”吉格看了一眼不远处高高一堆东西,不解道。
“这方小姐啊,是想把东西聚到一起,然后让人认领,随后派官兵遣送回家。”老哥言语失落,唆了一口旱烟,接着道:“这样一来,东西就送走了,这地方是公家的,她也就不用遭人非议,给予赔偿了。”
“那哪能行啊咱这都摆摊十余年了,跟这地儿都有感情了。”吉格当即手臂高悬,不满道。
那哪能行啊咱才刚搁这摆摊,时间金钱都花费了不少,现在倒好,你这一来就要我们搬家,且不给予赔偿,谁搬家不是傻吗
想象中此时的场面应该已经是众人高声附和、人声鼎沸了。
吉格突然想起有一位堪称创作天才的前辈写过的一首填词:想象中,很不同。
满腔热血的煽动是没有效果的,而妄图煽动群众的人,都必将接受空气突然安静的考验。
望着大大小小无数双惊疑、担忧且不知所谓的眼神朝自己投来,并且还要自己体会的时候,单奕内心早已泪流满面,几近崩溃,此刻已经不必抬头看杨树边上得意洋洋的女子,光从一时间贸然伸出右手的拳头上,都能感受到两道喷火的热浪。
吉格安慰着自己,这一刻是可以当做没有发生的,因为一旁众人,事物,包括时间都是静止的。
于是吉格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收回僵硬的拳头,抬起头来,迎着旭日和风,眯起眼睛,伸出两个食指慢慢对顶,朝那个红衣女子展现出笑容可掬的委屈模样。
红衣女子饶有兴趣,显然也发现并且认出了他。
她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宝石剑,脸上是盛气凌人的冰寒容颜,嘴角是若隐若现的笑意,穿着红丝网格长裙款款而来,优雅翩飘,行走时若有若无间摆动着手中的宝剑,闪耀着吉格的双眼。
吉格一时间羞愤交加,怒不能言,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左右闪躲,狼狈不堪。
红衣女子迈莲步而来,脸带笑意,眼眸化成一弯月牙儿,带着一股清香的凉风,朝吉格身边的老哥笑问道:“请问,您的东西,我可以搬走吗”
她红唇轻启,语气轻柔,脸上绽放出三月花开的烂漫,似有种无声无息的魅惑,与刚才在场中傲慢无礼指挥官兵的模样大为不同,老哥虽是对她心有怒气,此刻却又觉得她不过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因一时淘气而犯错,连连点头,他忽然觉得,她该被原谅。
“那么您呢请问您的东西,我可以搬走吗”红衣女子又颔首靠近,绽放笑容,轻轻询问另一位方才与吉格有过交谈的人。
那小伙年纪尚轻,见女子这般与他靠近,吐气如兰,芳香阵阵,顿时脸色涨红,紧紧盯着她充满魔力的眼睛,身体抽搐,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么说来,岂非都是没有意见了”红衣女子似乎很是满意,摊开洁白修长的双手,而后小手一挥身后拖地的长裙,转身移步到杨树边的一张躺椅上。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与吉格对话,甚至除了走来时眼神射出的蔑视,几乎不再有任何交流,但是吉格知道。
整段垮掉了。
这是演得哪一出刁蛮女子化身人间仙子吉格紧紧盯着她,高手过招,不容有失,此女子片刻间都能抓住把柄加以反击,实在不容小视。
红衣女子自是厉害,她转身轻轻拢了拢裙摆,高贵的坐在躺椅上,交叉双腿,只留下一抹白皙的美腿。
待众人清醒呢喃之时,朝众人拍拍手,接着出言道:“诸位放心,凡是今晚从这里搬出去的人,都可以获得十两银子。”
她偏头望向一名管家道:“老朱,补贴银子的事情,就交给你跟进了。”
一看着老朱,吉格地火气就不打一处来,眼下红衣女子势头太盛,不宜硬拼。
“是,小姐。”管家诺道。
“还有就是,此次迁移并不会影响到诸位的摆摊日常,南门的孔雀街,自明日起将会开放,距离这里也不算太远。”红衣女子说完,便闭着眼睛,伸出青葱玉指轻轻揉着柳眉,脸上带着倦意。
她话语刚落,众人群又是一阵哄然。
“难道是只对贵族交易的而且还是有喷泉美景的孔雀街”一面容饥黄的男子激动的说道。
“说的没错,小弟,不过,你为嘛要问下喷泉在不在那”头上缠着灰麻绳的老哥不解。
“我说大兄弟,你还没结婚吧”面容饥黄的男子神情娇羞,脸上已经是乐开了花,轻轻捂着嘴巴道:“俺可以带媳妇儿孩子去那看看去,早些年只对贵族开放,俺媳妇儿早就抱怨,这下可不,得劲了。”
“走走走,赶紧签字去,签完早点回家喽”众人听闻重大好消息,自是笑的合不拢嘴,再不提先前的满腹苦水。
想不到这小姑娘倒是有些本事,看来自己是误会她了,吉格犹豫一下,远远朝她歉意一笑,也起身跟着大伙去签字领钱去,领钱谁不开心。
“站住,你,可不能走。”身后传来冷若冰霜的话语,几乎已经可以看见她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恶魔面容。。
吉格身子僵在原地,转过身朝她笑道:
“原来是方姑娘,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