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头裹脑刀贴身,进步上架搅枪根。
高手之间的战斗,每一个瞬间都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紧张的气氛在二人之间酝酿着,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
张三的眼睛睁得很大,锁定了对手的每一寸肌肉。肖阳的桃花眼却完全眯起来,视线里的画面渐渐模糊,只剩下颤巍巍的枪尖,在空气中有规律地晃动。
南特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是他第一次看肖阳和人战斗,虽然窦老太太说了,只分胜负,不分生死,可是场内的两个人却都当做生死之战。
冷兵器之间的格斗,哪有说收手就收得住的呢?
张三先动了,枪是百兵之王,他练的是炮枪,形意枪术的一中,刚烈威猛,而且他是左撇子,右手在前左手在后,一枪挺出势如炮弹出膛。
紧绷的肖阳随即做出反应,蹬地出刀迎了上去。
“呀!”南特身边爆出一声惊讶的轻呵。阚舒心不明白,一寸长一寸强,肖阳怎么会选择硬碰硬?
任何人都看得出沉重的大枪最擅长的是攻坚,这摧枯拉朽地突刺有千钧之力,对手只能避其锋芒。就是张三都做好了崩、挑、劈、砸的后手准备,可肖阳出其不意地迎击,颇有破釜沉舟的气概。
“当啷!”刀枪相交,发出金属碰撞声,两人的身形一触即分。
肖阳在枪尖刺中额头的一瞬间,身体诡异地矮身向左横移半个身位,不但避开了形意拳最看重的中线,而且是对方反手位置,所有后招都失去了目标。
下一刻,他要做的是贴上去,在一米左右的距离发动最迅猛的一击。
可惜他面对的不是普通对手,张三收枪已经来不及,选择了回身挑尾。
长枪枪头借转身时腰部发力,向左横扫半圈,枪尖收归左手,右手的铁枪根部变枪头钻了出去。
这样一来,就成了他守株待兔,静等肖阳自己撞在铁枪尾端的尖刺上。
肖阳力道使老已经无法借力,只好硬碰硬地拿刀劈砍出去,把长枪荡开。
强悍的力量让两人各自后退几步,再次拉开了距离。
这一招交手,他们各自试探出对方的身手,果然都是名不虚传,双方出招都更谨慎了。
张三的炮枪,最擅长的是斜45度向上击杀对手的面门,面对一个刀手,2米多长的铁枪优势明显,他只需要把肖阳逼迫在三四米外的距离,就先立于不败之地。
肖阳自然是要冲锋的,以最快的速度贴近了打,这才能有赢得机会。
只是张三的枪法精湛,拦、拿、扎随便一式都能把铁枪抖出枪花来,势大力沉连局部的空气都受到搅动,让枪头锋芒所指的肖阳进退失据,只能不断横移绕圈。
两人对峙了三分钟,肖阳窜高伏低,把弓、插、进、垫、仆、虚、歇、腿各种身法用了个遍,像是一个滑溜敏捷的猴子,躲避着大枪每一次的压、挑、劈、刺、蹦、抖……
南特瞪大眼看着出神,其中好多都是这大爷不曾教过他的。过了几分钟,才迎来刀与枪的第二次相交,爆出一声刺刺拉拉的哀鸣,那种摩擦声尖锐刺耳让人心悸又心烦。
大枪柔韧的枪身挥舞起来,带着“呜呜作响”的破风声,如同游龙笼罩着肖阳全身。
他刚刚横移躲开,又被神出鬼没的一击拍在后退的路线上,这一击破使他不得不出刀格挡。
巨大的力量通过枪身震动的增幅,传递到战刀上时已经不是人力可接的。饶是肖阳力气不弱,仍然连人带刀被抽飞了出去,落地连续打了两个滚才卸掉力气。
张三得势不饶人,十几斤的长枪舞出残影,一下一下扎向来不及起身的肖阳。
翻滚,再翻滚,继续翻滚……,肖阳竭力避开捅向腰间的每一枪,而枪尖每一下都在石板地面上扎出火星子。
围观的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要肖阳稍微慢半拍,就要被尺许长的枪尖扎个对穿。
窦春花挺直了腰板,一个“停”字已经涌到舌尖,但是偏偏下一刻肖阳竟然翻过了身,一个鲤鱼打挺避开腰间一枪,顺势站了起来。
反而是张三,因为高频出手数十次的抽扎,气力微泄,被肖阳瞅准机会近了身。
这一次他使出仆步上撩,身子蹲下去,左脚却斜斜地伸出去,刀从下向上撩起,正好砍在大枪的中段,斜溜溜划出一道火花。
枪分三节,梢头、中肋、根尾,梢头势大力沉崩挑之间抖手伤人,根尾进退灵活缠拿转换攻防兼备,中肋却是最弱的一点,劈砸攻出去防不回来,横架防得住又攻不出去。
这是转折点,一直被压着打的肖大爷总算抢到了自己最佳的攻击距离,长刀使出撩刀势,左一刀右一刀连环不断,弄得张三手忙脚乱连连后退。若不是经过“积竹木柲”的枪身极为坚韧有弹性,早就被砍断了。
内外的百十号围观者,发出一声声惊叹,他们谁都没想到,局势竟突然变成这般模样。
南特放松下来,抱着那把破刀坐了下来,咂摸着嘴巴东张西望。
阚舒心看他稳操胜券的样子,忍不住蹲下来:“你找什么呢?”
“多好看的武打片,要是再整点瓜子爆米花什么的就好了。”
“你师傅在场上与人搏命,你就在下面看热闹?一点儿都不担心?”
“担心啥,他都稳操胜券了。”
“未必吧,三哥还没使绝招呢!”
“啥?还有绝招?啥绝招?”
“你看吧,其实三哥最擅长的是缠拿!”
阚舒心的目光盯着场内,这场决斗是冷兵器的最高层次战斗,其中的凶险远不是外行人看得出来的。
崩挑、劈砸、缠拿,大枪三节各有所长,但核心其实是运劲听劲。
现在,张三虽然有些狼狈,但却意在听劲,每一次格挡都在积累分析数据,通过刀枪交击瞬间的力道变化,预测和验证肖阳的下一步动作。
听劲也需要眼里和经验的配合,这就像中医望闻问切里的切脉,能够从一次次轻微的力道变化中判断出病因一样。
终于,在又一次格挡住肖阳神出鬼没的一刀后,一直手忙脚乱的张三确定他下一招的角度和力道,瞅准机会不退反进,几乎与咄咄逼人的肖阳撞个满怀。
大枪的根尾与他的两条胳膊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支架,浸润到骨子里的缠劲、抽劲、压劲、拨劲及步法立刻条件反射一般使出。
划着圈子的枪根与长刀搅在一起,随着他们对向冲撞,四条胳膊也跟着别在一起,两人如同拧麻花动弹不得。
“打了个平手?”南特瞪大了眼。
“看,他要撒手了!”阚舒心一语道破张三后招。
在贴身短打上,两米多长的大枪和一米多长的武士刀,有着同样的尴尬,一旦被荡出去,就很难发挥杀伤力。
可是张三偏偏擅长贴身缠拿,这是一个让人出乎意料的手段,仿佛是一个狡猾的猎人设下圈套,等着那些短兵器高手送上门来。
其实打一开始,他就故意表现得很怕肖阳贴身,试图把对方逼在三米之外,可实际上却早就等着他撞进自己怀里。
枪术近距离之下最忌讳的是撒手,可是张三却撒手了,任由长枪坠落,腾出双手掐住肖阳的手腕。肖阳愣了一下,还以为对方要夺刀,于是运力拧转手腕。
结果正中下怀,张三顺势使出了金丝缠腕的擒拿手段,一个反关节技把他扣住,长刀立刻脱手。
拳怕少壮,棍怕老郎,谁都没想到,东北之地第一枪,其实绝招是擒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