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利文回到自己的房间夜的沉静像水滴一般从窗缝渗进来他搬了一把椅子到窗边双手支在下颚上脑子里有无数的东西在奔跑可是他捉摸不透那到底是什么。他需要静一静现在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往时是不太有这种机会的而且他也并不时常生出想要一个人呆一会的想法。
这个岁数的孩子总不希望自己的大多数光阴在孤独和寂寞中度过当然在过几十年或许就不一样了。
不过在经历了许多而且明白自己还要经历更多时修利文也不免变得喜欢安静至少在这个时候他可以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自己的灵魂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独独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而存在。
魔镜开始散一种朦胧的光修利文没有注意到它的内在开始变形时若非利用视觉是无法察觉的。
母亲的身影在镜子里出现就如同她身边的雾气散去除此之外环绕在她四周的仍旧是一些迷蒙的轮廓。
“在想些什么呢?小修利文。”她忽然出声将男孩吓了一跳。
“啊妈妈……没没想什么。”
修利文转过身去他立刻意识到现在正是母亲出现的时候。虽然不是很经常但如果母亲要找他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什么也不想?你在呆吗?”母亲笑起来
她坐在一张色泽深沉给人一种沉重感觉的高背椅里。身上穿着轻质地白色纱裙领边、袖口和裙摆上有蕾丝边轻灵洁净得就似脱了尘世。这让她显得更年轻了像个少女但同时也有着母亲的温厚。
修利文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不是诡异、抗拒、憎恶之类不快的情感只是觉得母亲和那张椅子似乎有点格格不入这反而让两者的特质更为凸现起来。就像是预见了某种沉重的命运。猛然感受到悲剧的逼近时那种透不过气来心中充满压迫和酸涩的感觉。
悲剧总能紧紧攥住人心让人们感到自己被一种无形的不可抵御地物事压迫着追赶着这是它被传颂和感慨的理由。但也因此让修利文无法喜欢它。
“很奇怪妈妈我觉得自己一瞬间想了很多可是却记不起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修利文给了母亲一个飘忽的笑容“而且我不喜欢您这般打扮。”
母亲像女孩般偏了偏头。
“我是第一次听你说这种话。”
“第一次?”修利文也偏了偏头他觉得母亲是对的之前他从没这种想法。可是现在却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就像它忽然产生又被一个宏沛的力量推出口中。
“我变得很奇怪吗?”他有些紧张。下意识按住胸口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变化的原因是它“是不是有了什么毛病?从我醒来后就一直有听到灵魂石的声音……妈妈我不喜欢它能不能把它拿开?”
“很抱歉修利文如果你失去它……”母亲顿了顿。充满了令人遐思地暗示“别担心你只是长大了而已我很高兴你能独立地表自己的见解而不是照别人和书本里教你的那样做。”
修利文觉得母亲的说法真是太奇怪了难道我平时说的都不是自己想要说的话吗?
“这不太一样有点本质的区别。”母亲看穿了他的想法。“之前你的所言所感。当然代表着你本质地一部分但那是被灌输进入的。你所做的仅仅是针对情况查找资料然后作出应对而已。这么说你能了解吗?修利文在今天之前你并没有仅仅属于你自己地东西包括你的身份、地位和财富以及想法、见解和应对都是其他人或者书本赋予的就像在白纸上写上字虽然那些字已经成为纸张的一部分但你能十分肯定地说那些字是完全属于纸张的吗?当然不能那些字和字里行间所具备的东西本质还是属于写字的那些人的。”
修利文若有所思地点点他有点理解母亲地意思了。就像鹦哥学舌一样当主人将某句话在它耳边反复多遍那么它也能学会甚至可能连该说这句话的场合也能记住但是人们不会认为鹦哥能够思考并真正学会人话。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苦恼这么一来自己不就成了被人戏弄逗笑的鹦哥了吗?说出这番话的妈妈真是一副坏心眼儿。
不过她是对的她这幅打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是自己从没有过这种突然觉得不好并且直接表达出来的行为。这种行为和感觉是突然涌现的这是自己有所成长地证明。
“我这么说并不是让你放弃现在地身份、地位和财富不去听别人和书本的见解只是既然它们已经不足以填充你地灵魂——产生自我独立的见解就是一个信号。那么你可以尝试着从它们中挖掘出更多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智慧生命的价值就在于它总能够在传承的基础上进行开创这使得每个人变得有趣而独立。你想想若非如此如果有一天人类可以通过生硬的灌输将人类至今所获得的资讯和成就都放进每个人的脑子里人类的特性还能存在吗?不会变得每个人都一样的博学一样的聪慧拥有一样的个性吗?可是事实证明人总能在同样的物事中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东西反过来说也一样只有能够创造出自己的东西。才能被称为一个人。婴儿地灵魂是空白的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无法形成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修利文你该对现在的自己感到高兴我也一样。”
修利文静静地听然后独自思考母亲的话。他先使用那些常识性的基准却判断它然后在常识上找到属于自己灵魂的光点——一些从未在其他人和书本上了解过地角度以及那些经过自己的判断确定的确是这样的角度去看待这番话。
他忽然觉得天地一片开朗自己的灵魂就像脱离了槽臼。放飞到一个更为宽敞的空间不仅能够切身体会到天际的高远更能了解大地地辽阔。
那些不快、愁杂和郁郁就像被一股风远远吹了走。
现在他确信就算自己不再是蛇者自己的存在仍旧是有意义的而且是必须的他就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什么人需要他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可以独自站立在这儿的。
男孩的脸好似有一层透明的阴影剥落下来。将那些沉郁得令人心碎怜惜的东西一扫而光好似从皮肤底下散出一种湛湛的光芒。“我明白了妈妈。”修利文高兴地说。
“那么之前有什么事情在困扰你吗?”母亲微笑着。
“为什么那么说?”修利文有些错愕。
“一个孩子开始成长地时间有早有晚在十三岁时觉醒并不算迟不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合适的时候但是算上你所背负的东西以及长久以来地处境这个年纪可算是有点晚了。这证明了你我的孩子肯定比普通人强一些但并不是一个聪慧的天才。”
“啊!妈妈。你怎么说这种不搭调的话。”修利文撅起嘴巴。
“呵呵。即便如此你还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好了。转回正题我之所以察觉你的心事也和之前的那句话有关。将它反过来那就是一个人要觉醒要成长必然要有提供养分的土壤以及让它破土而出地契机。既然我能看出你在长大那么当然能够想到一定有什么促使你开始长大。不是吗?我可爱的修利文。”
修利文挠挠头原本还觉得母亲的直觉就像魔法一样可是被她挑明了才知道如此简单明了可是在这之前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呢?啊一定是因为才刚长大吧母亲所说的内容是别人和书本所没有告诉过他的。所以我最喜欢和母亲在一起了修利文愉快地想母亲有些奇怪但总能教会许多自己所不了解又有兴趣去了解的东西。
然后他将这些天生的事情以及女仆卫队的调查报告加上自己地判断全盘告诉了母亲。
“常青藤是个怎样地组织?我觉得只有从它身上着手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所有的事情虽然有点危险但我们没有时间了。”
“你要亲自去做这件事吗?”母亲问道。
“没错我地身份比较合适您知道的无论他们在做些什么或者想做些什么从我这儿下手是最直接的途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是的妈妈。”修利文耸耸肩换句话来说在炼狱城中还有谁有足够的份量去接触那个伴随炼狱城诞生的庞然大物?
“常青藤是炼狱城的一部分她们不会伤害这个城堡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们美杜莎和她们有着很深的羁绊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可是根据现有的情报她们正在和我们作对她们或许不想伤害这个城堡可并不代表她们不会伤害我们我总觉得她们想把我们赶出去。”修利文哼了哼。
“这是你的错觉小修利文你的情报来自兰可她同样对常青藤不了解不是吗?但是既然你现了一些东西那就证明常青藤有一些根须在腐烂。这很正常你知道植物成长的时候总需要凋零一些旧的部分长出新的嫩芽甚至不时还要修剪一番才能更适宜生长。所以如果你想去看看就去吧。”
母亲说着一些血色的文字在镜面上浮现修利文赶紧盯上去上面写着:苜蓿街53号伍德夫人。
“她是……”
“一个很久不见了的老朋友。”母亲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她会带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小心点儿我可爱的修利文别被她吃干抹净了。”
“她很漂亮吗?”
“当然。”
“和妈妈一样?”修利文说着背起手像是逃开一般向后跳“哈哈如果她和妈妈一样漂亮我一定会被迷上因为我最喜欢妈妈了。”
“你的嘴巴真是比蜜还甜怪不得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你。”母亲掩嘴轻笑。
“她们才不喜欢我。”修利文争辩道他想起女仆阿雅他那么对她她能喜欢上自己才奇怪了。他虽然不喜欢把女孩弄哭也并不想这么不体贴地专门和她作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那副呆呆的好像无论什么小事都能让她大惊小怪的样子就忍不住去捉弄她。
“我可不相信你说的因为我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母亲肯定地道“所以为了不被人抢走你去见伍德夫人的时候记得带上护卫。”
“我会的妈妈。”修利文说:“不过如果我们看对眼了可以和她到床上玩一下吗?”
“只要你保证能够平平安安回来随你怎么做但是如果你出错了回来的时候就要上楼来。”
“啊……一、一定要上楼吗?您可以骂我一顿或者把我锁在房里。”
“那可不行。”母亲笑起来像只狐狸“毕竟你总不会主动上来不是吗?而且你知道我不是喜欢打骂孩子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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