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黑压压的人挤在杜伊勒里宫的围墙外,他们大多数看上去穿着普通,灰扑扑的仿佛是大街上的尘埃一样不起眼。有些更是看上去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最前面的人抓着大门使劲的摇晃着,几个红衣瑞士卫队在大门的内侧试图用武器将另一侧的人群驱赶开,可惜他们的人数在如同汪洋般的人群面前显得如此的单薄。
“我们要见国王陛下!”人群中不断传来嘈杂的声音,漆成黑色的金属大门被他们摇得哐哐作响。
“国王早就跑了!还有他的奥地利婊子!他们跑了第一次,就会跑第二次,拉法叶还是不可信任的!”人群中不断传来恶毒的声音,带着节奏,煽动着人群的(qíng)绪,塑造紧张、愤怒的氛围。
不用说,这些人和当初为难雷加和莱安娜的,那群以大汉为首的人其实没什么本质的区别,他们都是在利用人民群众来达成他们自己目的的野心家,可怜巴黎的人民就这样成为了他们的工具。
“那我要问你们,如果事实证明陛下没有逃跑怎么办哪?”忽然有个穿着红色军装的军官模样的人对着人群喊道。
“陛下本就应该呆在巴黎,呆在他的人民(shēn)边,我们只是想要见到他!”人群中传来嘈杂的回答,显然,幕后黑手们并不想现(shēn)回答这个问题。
“我再问一遍,如果陛下并没有逃跑,说出这句话的人难道不需要为自己造谣的可耻行为负责吗?难道他就可以这样肆意的诽谤一名国王吗?”军官再次大声朝着人群喊道。
有些平民的眼中闪过一丝丝迟疑,人群显然有安静下来思考的趋向。其实疯狂的人群和军队没什么区别,一旦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思考,他们就会分崩离析。
红衣军官不易察觉的得意一笑,然后一面抚了抚自己满是胡渣的下巴,另一只手插在了腰上。此人正是韩幸,本来韩幸是打算陪着路易十六出场的,可是这些家伙叫嚣的内容委实有些让韩幸窝火,所以韩幸决定好好治治他们。
面对韩幸积极主动的请战,路易十六很是欣慰,而且韩幸的话也很有道理:“陛下,作为您的卫队指挥官,为了您的安危着想,我认为我有必要先去稳定局势!何况作为国王,您应该在最后关头出动,以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于是就出现了韩幸和暴民理论的这一幕。
韩幸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国王并没有逃跑,那么诽谤他的人是不是该受到惩罚?这就是韩幸对付那些带节奏的家伙的最佳手段。
“德国人!这是法国人的事,滚一边去!”人群立刻发出了这样的怒吼,试图转移话题。显然,那些以马拉和罗伯斯庇尔为首的激进派,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并不打算现(shēn)一见。
“没错,贵族!剥削者,所有贵族都该被绞死,‘路灯就是绞死贵族的最佳工具’!”人群又开始暴怒,前排的人开始对韩幸呲牙咧嘴,或者朝着他吐口水。
“虽然我是德国人,但是我是陛下的卫队指挥官,另外,我来自洛林州!严格来说,我是法国人!”韩幸当然不是来自洛林州了!不过阿尔萨斯和洛林一直是德、法争议地区,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谁也说不清楚。
听到韩幸似乎能自证自己乃是“法国人”,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下,尤其是韩幸的法语的确说得字正腔圆,的确是很有力的证据。
“你是个该死的贵族!剥削平民的败类,寄生在第三阶级(shēn)上的蛆虫!”人群中再次传来质疑,显然,带节奏的幕后黑手们打算通过人(shēn)攻击来规避韩幸的致命问题。
韩幸只是温和的一笑,举起右手道:“我可以发誓我从未剥削过任何平民!因为我的家族领地早就在我父亲的时代被我卑鄙的邻居窃取了,我从未拥有过领地,否则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会打这份要命的工哪?”韩幸摊了摊手对人群笑道。
人群也被韩幸的幽默打动了,于是有人说道:“只要你将宫门打开,我们可以保证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士兵!”韩幸不知道他是真心实意还是怎么着,说实话,人群是极其多变的,恐惧和残忍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虽然没能用他们的话将他们反将一军,不过人群的确开始安静下来,并且学会倾听了,韩幸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请注意,法兰西的国王陛下,路易十六!”随着侍从的大声宣告,两个人侍从同时为路易十六打开了阳台的白色玻璃大门,路易的(shēn)影出现在了阳台上。
路易十六微笑着对着四面的人群挥手致意,人群立刻呆住了。他是一名亲民国王,在民众中有很高的知名度,他的脸更是有不少人认识,这就是他逃跑却屡次被抓回来的主要原因。但是这也让他一出现,就被人群立刻认了出来,人群立刻意识到之前的话是错的。
韩幸立刻适时补充道:“我早说了国王陛下的确在杜伊勒里宫中,与他的人民同在,并没有逃跑!”人群中的不少人开始露出羞愧的表(qíng)。
可是野心家们显然不希望他们的努力就这样白费,要是他们又煽动道:“可是国王之前的确逃跑了!你又作何解释哪?他想要抛弃自己的臣民!”
路易十六忽然正色道:“我绝不会再抛下法国的人民!”人群一阵嘘声,显然路易的恶劣前科让他的话变得异常不可信。
韩幸立刻帮腔道:“你们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什么会离开巴黎哪?”韩幸的声音厚重但却娓娓动听。
“想象一下,有一群人在你睡觉的时候闯进你的家,打砸抢烧一番,拿着明晃晃的武器,你会不会害怕?你会不会考虑逃到安全的地方去?”韩幸循循善(yòu)的对人群道。
“会!”人群中传来杂乱的回答。
“没错,这就是国王陛下之前离开巴黎的原因!凡尔赛宫就是他的家,而你们却堂而皇之的闯进去,如今你们又堵在杜伊勒里宫的门口!试问有谁受到了这样的恐吓,会不感觉到害怕哪?”韩幸的辩解合(qíng)合理,人群中不少人开始低头沉思。
“我们只是想要敦促陛下接受人们的合理诉求!”人群中带节奏的家伙再次起哄道。
韩幸噗嗤一笑道,“敦促?你们是指大半夜拿着明晃晃的武器冲到别人家里去,然后告诉他‘我希望你不要忘了跟我的约定!’请问各位,设(shēn)处地的想象一下,有人这样来敦促你履行自己的诺言,你会觉得这是‘敦促’多一点,还是威胁多一点?”
“别忘了,国王陛下也是受到宪法保护的公民,请问:任何一位公民在受到其他公民威胁的时候会怎么做?”韩幸继续问道,这才是演讲的艺术,要让人跟着自己思考,而不是巴拉巴拉的自己一个人说个没完!
“我们会去起诉,寻求警卫的帮助!”人群散乱的回答道。
“没错,可是国王陛下被威胁了该去向谁寻求帮助哪?又该起诉谁哪?”韩幸问道。
“国王陛下拥有全法国的最高权力,有军队的保护,他怎么可能被威胁哪?”人群中传来一个很刁钻的问题,显然是某位进步人士的杰作。
“可是看看,你们不就堂而皇之的堵在杜伊勒里宫门前吗?并且气势汹汹的向我这个王室卫队长问着没完没了的问题?传说中的军队哪?事实是,国王陛下并没有调动军队,而是在这里耐心的接见你们,并且为你们解答心中的疑惑!”韩幸一摊手朝着外面的人群道,人群中一片寂静。
(shēn)后阳台上的路易十六给了韩幸一个感激的眼神,人群被问倒了,他们中有些人开始理解和同(qíng)国王的行为。毕竟韩幸的话的确发人深省,让他们有一种感同(shēn)受的感觉,他们开始思考,如果自己遇到这样被人家堵门并且有人闯进自己家的(qíng)况,自己会作何感想。
“我们要求陛下宣布放弃否决权!”人群再次被带动了起来。
“对于一头猪来说,这个猪圈未免太华丽了一点!”人群中传来这种恶毒的言论,更可怕的是有些人居然跟着哄笑起来。
即使是韩幸也觉得心中一阵恼怒,“将人称之为猪,即使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吧?何况是一位国王哪?”
“那是宪法赋予我的合法权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符合宪法规定的!”路易**声辩解道,可惜人群的嘈杂几乎淹没了他的声音。
“放弃你的否决权!否则我们就杀了你!”人群中有些激进分子拔出了腰间的武器挥舞着,更有甚者拿出了枪就要瞄准路易。
“我并不怕死!我在早上已经进行过了圣餐礼(大意是吃饱饱可以上路了,淡而无味的圣饼+红酒,意为耶稣的(ròu)和血)!但是我要说的是,没有什么人比我更加关心人民百姓的福祉!没有什么人比我更加(ài)我的人民,我的国家!”路易十六说到一半,声音变得哽咽起来,甚至落下了两行眼泪,然后闭上了眼睛,张开了臂膀,一幅慨然就义的表(qíng)。
“死是你能为人民和国家做出的最大贡献!”那个刻薄而又恶毒的声音再次突兀的响起,所幸被鼎沸的人声盖过了。
“那就证明给我们看啊!戴上这顶象征(ài)国者的红帽!”人群中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接着一顶脏兮兮的带着污垢和汗臭味的红帽就这样被扔进了围墙内。
路易十六朝着韩幸勾了勾手指,示意韩幸将红帽拿上去给他。韩幸很是嫌恶的双手拾起这顶肮脏恶心的红帽,上面还有着一滩滩白色干涸污渍,散发着一股呕吐物的味道。他的主人如果不是一个喝了吐,吐了喝的酒鬼,那就是一个故意想要羞辱路易十六的人渣。
可惜韩幸不敢露出一丝的嫌恶,还得像是捧着国宝一样将它捧在手里,韩幸只好屏住呼吸,然后尽可能的将那顶红帽举到高高的位置,仅仅是为了让自己不用忍受那股刺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