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流,转瞬又是一年秋之尽。
剑客李知遇和李之恩在黎明关护卫代王女婿失败后,他们二人就一路南逃,几经辗转终于到达了和帝都相距不过百里之遥的周国边境。
李之恩行至此处,立刻就被当地的风土人情吸引,不愿再继续前行。
虽然帝都就在眼前,但是二人却就此驻足,在周国边境的平湖镇客栈里私定终身,结成了夫妻。
一路颠簸李之恩的脸上多了许多风霜之色。
李知遇也不再是那个风流倜傥的白衣剑客。他的脸色变得黝黑,肩头也开始习惯性的倾斜。
爱情也许只是风花雪月,生活却必须要有柴米油盐。
李知遇和李之恩小夫妻二人在平湖镇住了一月有余,花光了所有积蓄。为了生计李知遇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谋求一份差事,都未能如愿。
因为周国文风鼎盛,国人不喜欢舞刀弄棒,作为武士的李知遇到了此时才发现自己一身所学在周国毫无用武之地。
生活危难之际李之恩又有了身孕,听到这个消息李知遇高兴之余心中也感到阵阵不安。他担心自己养活不起妻儿,所以决定到帝都去谋求一份看家护院的差事。
他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李之恩后,李之恩虽然舍不得离开周国,但是她觉得自己既然嫁给了李知遇就应该夫唱妇随。
李知遇见李之恩如此体谅自己,他感动之余心中又觉得惭愧。
这一日夫妻二人收拾行囊离开平湖镇,准备前往帝都。
他们沿着平湖岸边的林荫大道向东直行,通关之路正好需要路过北麓书院。北麓书院门外的展示栏上张贴着一张招募画师的榜文。
周国只是蕞尔小国,虽然境内文风鼎盛,常有画师在此滞留。但是书院对画师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夫子对书院画师的要求近乎苛刻,而他支付给画师的报酬却少得可怜。
与之相邻的帝都一个普通的画师其收入也能超过书院画师数倍之多。
是以大家听闻书院在招聘画师,外行人都来看看热闹,业内人士则对此嗤之以鼻,根本不屑一顾。
此时即将临近初冬十月的天气,宛州的气候也逐渐开始转寒,李知遇仍然穿着单薄的蓝布长衫。
李之恩与之相比稍好一些,但也略显落魄。
他们二人见到书院门前的招聘告示就一起停了下来驻足查看。
李之恩之前就对书院心驰神往,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到书院里观光游览。
如今她见到书院的招聘榜文不由得动了心。
可是她自幼在宗门之内以习武为主,除此之外只练过一些琴艺,对于绘画技能只懂一些入门技巧,根本无法成为书院的画师。
书院门外的藤椅上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教习。
这位教习姓刘,他今日无课业安排,就被院长派到了招聘告示前值守。
刘教习身材不高,白净脸,三角眼,小鼻子,平时脸上长带着笑容。
他见李知遇和李之恩二人在榜文前驻足查看就询问道:“先生可是画师?”
李知遇只懂得用剑对于作画可是一窍不通,他听到刘教习的询问连忙摇头否认。
刘教习见状把笑脸一收,面色不悦道:“既然不是画师,请闪开一些,别耽误后面人看榜文。”
李知遇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此时和李之恩落难至此,心中更是敏感。
他见刘教习语气轻蔑,心中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你这人会不会好好说话,张嘴就像是在咬人,你是属狗的吗?”
像李知遇如此怒发冲冠声色俱厉,这要是在武国一言不合就是一场血战,但是在周国很少有人会被他的火气渲染。
刘教习见李知遇发怒,他就放低姿态道:“吵那么大声干什么?还想吸引谁家的姑娘来瞅你吗!要看可以,请站在一边,不许多说话!”
李之恩见李知遇发怒,她赶紧拉住他的衣角道:“小声点,不可对教习无礼,这里是书院。”
李知遇道:“我不说话就是了!难道还不许我在旁边看着吗?这是什么道理,书院不是最讲道理的地方吗,你给我讲讲这是什么道理?”
刘教习抬头左顾右盼,见无人路过,他对李知遇道:“您吃了吗?”
李知遇不明白刘教习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在中原帝国境内有些地方“您吃了吗?”这句话是一种问候语。
刘教习道:“得亏现在是正午时分,大家都在午餐,不然同事见我和你一个乡野粗夫拌嘴,还不知道要如何嘲笑与我!”
李知遇刚压下的怒火再次噌的一下窜了上来:“你这厮真是枉为人师,我们夫妻只是路过看了一眼告示栏上的榜文,竟没由来的遭你数落,真当我不敢打你耳光吗?”
李之恩见李知遇再次动怒,赶紧相劝:“师兄不可动怒!”
刘教习被李知遇言语顶撞也是窝着一肚子火。其实他本性善良,只是在书院里对学子们用严厉的语气说话惯了,才一不小心言语冲撞了李知遇。
他毕竟是一个有修养的教习,不然也不能在北麓书院任教。
刘教习见李知遇如此愤怒,他首先反省了自己的过错,忍住怒气起身鞠躬向李知遇赔礼道歉:“适才确实是在下言语失当,还请兄台海涵。”
李知遇也是一位本性纯良之人,吃软不吃硬,见刘教习服软道歉,他也不好意思的抱拳作揖道:“哪里哪里!刚才是我失礼在先,李某理应向先生赔罪。”
李之恩见暴脾气的李知遇突然跟书院教习礼让起来,她会心一笑道:“好了,好了,咱们该上路了!”
李知遇回头用柔情的目光看着李之恩道:“好吧!等咱们日后发达了,再回到周国平湖镇,一定要到北麓书院一观。”
刘教习听闻他们要去帝都,伸手拦住李知遇道:“你们这是要去帝都呀!可此处距离帝都尚有百里之遥,你们徒步而行一天也到不了啊!”
李知遇道:“我是练武之人,不怕赶路!”
刘教习指着李之恩道:“我看这位夫人面容憔悴,似乎身体不适,她也能陪你走那么远吗?”
李知遇被刘教习一说,心中苦涩涌上眉梢:“我娘子身怀六甲,跟着我这个无用之人受了不少苦。我也不怕先生笑话,我们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李之恩淡然一笑对李知遇道:“师兄你跟教习说这些干什么呀?难不成你还想到书院门口讨饭?之恩能在你的身边就知足了,冷暖饥饱我全都不在乎!”
刘教习见李之恩天生丽质还知书达理,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宁愿忍受饥苦也不愿为难自己的丈夫。
刘教习想到自己家中的妻子简直就是一只母老虎,每次使唤他都如同河东狮吼。
他在悍妻面前毫无威信过得苦不堪言。
触景生情他竟然对李知遇夫妻顿生好感。
刘教习拉着李知遇道:“兄弟你莫要心急着离开,先到书院中歇息片刻,用完午餐再上路不迟。”
李知遇先是推脱,奈何刘教习盛情难却,他只好如实相告:“实不相瞒,兄弟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正是因为走投无路我才想带着妻子到帝都去混碗饭吃。”
刘教习道:“我看兄弟器宇不凡,相必只是一时落难,日后必有飞黄腾达之时,你若不弃,今日这顿饭我请了。等日后你发达了可一定要请回来啊!”
李知遇听刘教习这么说他心里十分感动。
刘教习分明是可怜他们夫妻饿着肚子长途跋涉,还找借口恭维自己。
帝都乃天下第一大城,繁花似锦,人才济济,想要出人头地谈何容易。
若是李知遇只有孤身一人,他定然会拒绝刘教习的好意。但是现在李之恩有孕在身,连续饿了几天已经凸显病态,他再也不忍心让妻子受苦,索性放下颜面答应随刘教习进书院蹭口饭吃。
刘教习虽然面相猥琐却是个实在人。他把李知遇和李之恩请进书院之后,用私房钱添置了几样小菜,又让厨娘炖了一只鸡,还偷偷拿出一瓶清酒假装茶水招待李知遇。
李知遇受到盛情款待,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当即要和刘教习结为八拜之交。
刘教习酒量不佳,才饮了几杯就微醺,趁着酒劲儿他和李知遇在书院后山坡的梅花园里义结金兰成为异性兄弟。
他们结拜之后继续把酒言欢,促膝长谈到傍晚,彼此都有相见恨晚之意。
酒逢知己千杯少,刘教习对李知遇是真心相待。
他和李知遇可谓倾盖如故,视李知遇为刎颈之交。天色已黑他当然不会放任李知遇和李之恩就这么上路。
于是他就把李知遇和李之恩邀请到了他在平湖镇的别墅之中。
刘教习家在周国首府高城之内,也算是一个小富之家。他家在平湖镇外有百余亩菜园,种植的蔬菜除了自家吃,剩余的都会卖给书院。
刘教习为了看管菜园方便就在平湖镇边上用竹木搭建了一座简易的别墅。
他家的别墅是一栋二层小楼,前后院都用篱笆墙隔挡,防止牲畜乱入,踩踏他精心种植的花圃。
刘教习让李知遇和李之恩在竹楼别墅里住下,这里平时没有人居住,十分安静。
竹楼西窗可以看到整个十里平湖,景色宜人。
李知遇带着李之恩四处奔波,直到今日方才寻得一处僻静之地可以安静的休息一晚,二人都对新结拜的大哥充满感激之情。
夜色来临,刘教习打着灯笼回书院去了。他明早还有课要讲,所以不便在竹楼过夜。
李之恩白天时就感到疲倦不堪,送走刘教习之后她早早睡下。
李知遇看着油灯下李之恩疲倦而美丽的脸庞,辗转难眠苦苦思索着明天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