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霖手中的水被猛的溅了出来。
六年?
冯壮死了六年了?!
那我在工厂杀的冯壮又是谁!
碗里的开水很烫,还有水汽飘出。
但李清霖却觉得自己的手很冷。
李清霖勉强笑了笑:“阿姨,冯壮不是前几天在长春玻璃厂里出的事吗?”
冯母将水果放进了厨房,此刻闻言,皱着眉头。
“说什么呢,壮壮六年前是掉进了池窑,跟前几天的事有什么关系!唉,长春玻璃厂不安稳啊,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出了这档子事,造孽啊!”
或许是时间抹去了丧子之痛,冯母可以自然的说着冯壮的死因。
但那双几乎哭瞎的眼睛,明明才年过四十就已经满头白发。
似乎也述说着一个家长被轻松摧毁的可能性。
李清霖坐如针扎,站了起来,走到灵堂前。
灵堂前的烛台沉积着许多融化的蜡烛液,不少甚至都黑了。
白底黑字的‘奠’,也因时间的逝去,变得褶皱如老人的脸。
李清霖甚至看到灵堂下的桌子,都开始斑驳,被虫子钻出虫洞。
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着这座灵堂已经摆放了许多年了。
只有水杯里的白色马蹄莲,是刚摘下来的,还盈盈带水。
李清霖看着冯壮的遗照,两人的目光对视。
李清霖似乎看到那张黑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森。
他,在笑。
李清霖没缘由的心底忽然冒出了一团鬼火。
他看着面前的灵堂、那副黑白相框。
想将它们砸得碎粉!
如果是人,就站出来让我再杀你一回!
如果是鬼,我也不介意让你多死一次!
李清霖没有起伏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变得汹涌。
好似有被点燃的炸药,即将爆炸!
“阿姨,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李清霖面带微笑,向冯母轻轻晗首,显得十分有礼貌。
“坐会儿,吃了午饭再走!”
冯母本来在厨房摘着菜,此刻手里拿着芹菜,开口挽留着。
“不了阿姨,下次吧。”
李清霖走到玄关,不敢看冯母的脸,也不敢再多作逗留。
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
忍不住点燃心底的烈焰,放出一头恶魔!
你冯壮不是装神弄鬼吗?
那我杀了你的母亲,毁了你的家,
逼你露面!
大不了掀翻这场牌桌,大家都没得玩!
“唉,来都来了连饭都不吃一口,那好吧,慢走啊。”
李清霖目光温和,看着逐渐被铁门遮挡的冯母。
砰!
门闭,李清霖缓缓走下七楼。
“小昆,把爸爸以前的衣服拿上,到天台上烧了吧。”
六楼的一对孤儿寡母,抱着一摞男人的衣裳。
互相搀扶着经过李清霖,走上楼梯。
李清霖下意思的回头,便见一道强烈的光线从六楼上射下。
母子两人走上天台。
六楼后,没有七楼。
只有天台。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
见此,李清霖忽然失笑摇头,心中的怒火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将手插进裤兜,缓缓走下楼梯。
鞋底碰撞在阶梯上,好似铁锤砸碎了骨头,
骨渣子横飞,骨髓黏在铁锤表面。
然后,铁锤再次砸下!
“李先生。”
司机一直在楼下等着李清霖,此时见李清霖走了出来,接连打开了车门。
“送我去南开中学吧。”
李清霖开口说道,看着窗外,目光变得格外深邃。
随着青冥境强者引入西方的工人体系,许多学堂和医院都开始七天一礼拜。
南开中学也将每周的放假日放在礼拜天。
今天恰逢礼拜六,下午只上两堂课,早早的就有家长、保镖等在南开中学门外。
“那李先生,我就先走了。”
司机将李清霖送到南开中学门口,打了声招呼。
“替我向孙先生道谢。”
李清霖挥手告别,等着下课铃的传来。
“你也来了。”
但显然,有人比李清霖来得更早。
李清霖转身,便看见一位小巧身材,皮肤白皙的女子从远处走来。
盘着大云头,大袄下,是紧身的桃红色小袄,分外吸睛。
正是护士何双。
这世间有一万种女人,便有一万种风情。
很明显,现在的何双有了属于她自己的风情。
七分端庄,三分诱惑。
李清霖表现得很自然,道:“你来这么早啊。”
何双白了李清霖一眼,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莉莉的娘呢!你这个当干爹的,还真是称职啊。”
听着这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在向老公抱怨的对话。
尤其是何双那双眼睛,似乎都会说话!
李清霖咳嗽了一声:“嗨,要是你不介意的话,让莉莉认你做干娘也行!”
叮零零……
下课铃忽然响起,打断了逐渐尴尬起来的氛围。
顿时,一只只顽皮的小兽们,拥挤着从教学楼上冲下。
以极短的速度,让前一刻还平静的学校置入烧沸的沸水中。
然后,李清霖老远就看到了苏莉。
还是那道小小只的身影,一个人走来。
“干爹!”
“双双姐!”
苏莉先是亲切的抱了下何双,以表示最起码的尊重。
然后非常自然的从李清霖腿上爬了上去。
好像一只树袋熊,整个人都挂在李清霖的身上。
“干爹,莉莉想你了。”
苏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从下往上的看着李清霖。
李清霖一把抱起苏莉,笑道:“好!干爹也想莉莉了!走,干爹带你吃好吃的去!”
“走吧一起?”
李清霖转过头来,看向何双。
何双看着苏莉这个白眼狼,没好气的摇了摇头道:“走吧。”
“干爹干爹!我要吃卷圆!”
“买!”
“干爹,那里有千层酥!可是好多啊吃不完。”
“没关系,买!”
“干爹,那个熊偶好可爱啊。”
“买了!”
一家服装店里,皮草做的披肩摆放在门口。
店里都是上等绸缎做的旗袍,或者童装。
全是儿童或者女性衣裳,居然没有一件男装。
隔壁倒是有一家论斤卖的男装店。
苏莉试了一件带碎花边的衣裳,但看服装店里气派的装修。
又不舍的放下了衣裳。
“老板,多少钱啊?”
李清霖却拿起衣服,大声问道。
“哎,这件衣服三十五块银元。”
老板目光悄然看过了何双,很明显,哪怕他没有表现出来。
也觉得这件抵得上普通家庭两个月开销的衣裳,只有何双才拿得出钱来。
何双见状,只是狡黠一笑。
李清霖哪里不知道着老板心里的弯弯道道。
他直接掏出一张大票,拍在老板手上——
“不就是三十五块吗?买!
我有的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