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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木木没有心思吃饭,打完电话后,就在院子里乱逛,她逛着逛着,不知不觉就走在了那天她和黄寅一起去看日出的路上,当她意识到时,她已经身处4、5号楼之间。
她站在那里,环顾四周,尽管是白天,这里也了无生气,关在小屋子里的人们,此刻在想些什么?他们此前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囚禁,这里的条件,可能还不如牢房。听说病人是分级的,最差的是三级病人,也就是关在6、7、8号楼的病人,杨木木自己被关过,那里就像是动物园的小隔间。
那天晚上看到黄寅一定是事实不是梦境,她很确信是他救了自己,无论他是怎么进了那里,是为了什么去到那里,但就是他及时救出了自己。也许小男孩儿的短信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呢?她应该问清楚一些再给晋然说的。
她在此之前也与晋然说了,请他暂时不要去找那孩子,等她再问清楚些。杨木木决定去看日出的地方回复小孩儿的短信。
她再次来到6、7、8号楼后院那片如梦境般里草原般一样的地方,踩在草叶上发出令人舒服的窸窣声。背后夕阳射来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人影的轮廓覆盖在一片片草叶上,还有长发一丝丝飘飞的移动光影。她面向东方,一路向前,此刻草地的路似乎比黎明看日出时的更长,她走了好久好久,也没有走到小路的尽头,看见那片深渊。
背着夕阳的路,一望无际的路,令她莫名伤感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这样宽阔寂寞的草地令她回想起在美国的孤单,还是自己内心此时此刻升起一股对黄寅背叛的愧疚感。总之,当她经过那块早上黄寅坐过的石头,她的眼睛湿了,她坐上那块石头,转身回望背后的夕阳,总感觉那就是黄寅,她在背离他的方向越走越远。
其实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没发生,这或者就是杨木木的直觉,对将要发生的事情的直觉。
终于来到深渊前,杨木木举起手机,果然出现了一两格的信号。她在手机上编辑好短信,大致是向小男孩儿说明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回复他的短信,以及保证她给他母亲的承诺的有效性,六月的中考后,他们随时可以联系她,或者上门找她爸爸帮忙。最后,杨木木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她请小男孩儿再仔仔细细描述一下那天他看见的东西,真的看到了针筒吗?医生当时的状态究竟是怎样的,为什么捂着脖子,脖子上有什么?他的脸色如何,有什么其他的症状。真正重要的是,有没有看到黄寅用针筒向医生注射药物。
编辑了好一大段文字后,杨木木又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这时,她好似听到脚下的深渊传出一些声音。她怔住仔细去听,那个声音却消失了。她摇摇头怀疑自己幻听,又大致把短信看了一遍,举起手机按下了发送键。很快地,手机发出短信发送成功的嘀铃声,与此同时,刚刚的那个声音又响起,这次她非常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赶紧捂住手机,仔细聆听,那是两个男人谈话的声音,好在对方似乎没有听到她手机的声音。
那个声音从她身处的右下方某个地方传上来,但是明显相隔不远,早上的时候,因为光线不强,加上山雾的缘故,她以为下面是像武侠剧中一样的一眼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现在趁着夕阳的余晖,发现那下面并不是多么的陡峭,虽然悬崖壁是由坚硬的岩石构成,但是它却像阶梯似的一层层缓缓往下,应该可以抓着树干草根等慢慢爬下去。
杨木木将手机放进衣服兜里,循着那声音的方向,抓住树枝草木,踩着岩石阶梯一点点爬下去。奇怪的是,声音虽然一点点在靠近,分贝也在慢慢变大。但是她丝毫没有看见下面或周围有任何人的身影。而且虽然这斜壁虽然可以安全上下,但是特意站在这山中腰说话不是傻得慌吗?
但是没下来几步,面前的路就断了,山壁支出一层宽阔的阶梯,但是这一层以下却又缩回去,就像支出在小区房外的阳台一样,这一层的岩石都是如此,左右都没有继续往下的路。如果这一层岩石都是如此的话,那么说话的人应该就踩在这一层上。但是在此时听到的那声音有些空洞或者说像是被什么隔膜包住,完全听不清楚。这不像站在如此开阔的地方发出的声音。
往下的路断了,杨木木只好顺着声音摸着山壁往右走,终于来到一处声音最大的地方。这次她听得很清楚,就像站在自己阳台,听楼下的夫妻在吵架一般,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说话的内容却无比清晰,虽然依旧有一种空洞的回音在其中。那是两个男人在激烈的争吵,而且……而且是英语!
英语!杨木木皱眉,她立刻想到了哈维教授,此时此刻,哈维教授的声音在用英语骂另一个人,“我告诉过你,今年四月就必须把所有人送去!你还要拖多久?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拖延,我那边要多出多少麻烦?”当然这中间,男人加了许多fuck!****!
杨木木俯下身子,几乎爬在地上,将耳朵贴近地面。
被骂的那个男人完全没有怯态,他语气平稳,不紧不慢地用英语回说,“我早就告诉了你我的要求!最后两条命,你帮我搞定,我就把一切收尾!如果你不搞定,我就自己下山动手!耽误的时间,你自己补回来!”
听到这话,杨木木贴近地面的脸僵住了,眼睛里的泪水瞬间涌出,用眼角滴滴流到地面的青苔草叶上。她的嘴唇也在颤抖,因为,说话的人,一定!绝对!就是黄寅!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即使是英语那也很明显。
杨木木捂着嘴巴流着眼泪继续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