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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然认定面前的这位院长是个胆子极小的人,也不狡猾。他可以把心里想问的问题都说出来,不怕他不回答,也不怕他会编出一个多么高明的谎言来。
“听说……当时有个与黄寅差不多年纪的人来找过他?”这是杨小姐告诉他的。杨小姐打电话说松果看见了假黄寅杀了真黄寅。她详细转述了松果看见的东西,说真假黄寅如何如何吵架,说假黄寅如何如何拿着刀,真黄寅如何如何躺在浸成红色的床上……
院长皱眉,立马否认:“没有啊!当时就只一个美国教授来找他。”
“除了美国教授,没有其他人了?”
“没有其他人了!”语气真诚、肯定。
晋然靠进椅背里,如果这是谎言,对于这样一个胆小老实的人,是练习多少遍了?
他一面掏出手机,翻着相册,一面继续问:“没有一个年轻人找过黄寅?”
“没有!”斩钉截铁。
“和黄寅差不多年纪的男人,长得很英俊,没有来过?”他已经翻到了师兄发给他的假黄寅的照片。
“没有,没有……”
“那这是谁!”晋然突然站起来,把手机正对着院长的眼睛。
“不,不认识。”院长移开他看手机照片的视线。
“不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院长记性这么好的人,这不是黄寅吗?”
晋然邪笑着坐回椅子里,收起手机。
院长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立刻说:“对对对,是黄寅,是他是他,我有些忘了他的长相了,毕竟过了几年了。我对文字敏感,记人名儿行,记人脸不行。”院长的手在空手摆摆。
“喔,这样啊……”他看见院长的额头冒出汗来,“这才五月,天气就这么热了。”他指指院长的额头。
院长拿手抹抹额头,龇开牙齿,“是啊是啊,今年的天儿真热。警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们陂陀院虽小,但还是有些事情要忙啊。”
他彻底心虚了,开始赶我走了,晋然在心里说。
“打扰到院长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院长摇头摆手。
“最后一个问题,关于那位美国教授,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之后还有来过这里带走病人吗?”
院长长舒一口气,好像在庆幸这个问题不难。“他带走黄寅之后,再没来过我们这里了。他的名字叫,哈~~维~~~~你可以上网搜,他好像很出名的。美国的大学教授,搞什么精神病学心理学研究的,你可以上网查到。”他急于证明自己讲话的真实性,反复告诉晋然上网查证。
晋然点点头,把笔记本合上,与院长握手告别,“谢谢谢谢。”
“不客气。”
院长一路把晋然送出大门,看着他上了车。车很快发动,扬长而去,掀起一片泥沙。
看车开远后院长长出一口气,拨通一个人的号码,告诉了那人有个警察刚刚来过。
晋然很快用手机查到传说中的哈维教授的资料。百度百科居然有他的信息,虽然字数很少,上面写着他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现在是任职于哥伦比亚大学,有过什么什么研究成果,提出了什么什么学说等等……
“普林斯顿大学……”晋然在口中喃喃,“这不是……”
晋然放下手机,两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直勾勾看向前面的路,他找到了!关锦年与假黄寅之间的连接点,就是哈维教授。这位带走假黄寅,帮助其偷换身份的美国教授,与大名鼎鼎的关锦年关律师毕业于同一所大学:普林斯顿大学。这不是巧合!
“看来我要查的,不是关锦年与假黄寅在合作什么,而是关锦年与他的老同学哈维教授在合作着什么。”晋然踩下油门,朝通往樟县的高速路口驶去。
思绪混乱的晋然爬在办公桌上,电脑显示的是他正在写的材料,他毫无心思继续写那些官方的文字。
当脑子乱的时候,文字和图表能够帮助他理清思路。他在纸上写下所有关键人物的姓名:关锦年、杨宇、杨木木、哈维教授、假黄寅……他顿了顿,又写下:黄寅(已死)、弟弟妹妹(已死)、朴医生(已死)、刘护士(已死)。他将“假黄寅”和“黄寅”之间用线连起来,写上“报仇”。又从“报仇”二字出发画了两个箭头指向“弟弟妹妹”和“朴医生”。
“刘护士不是报仇的对象。”晋然自言自语,然后在“刘护士”旁画了一个问号。“他杀她只是因为讨厌她吗?刘护士对他有什么威胁呢?还有三年前死掉的另一个护士……”
又将“关锦年”与“哈维教授”用线连起来,写上“同学”和“合作”。
“合作什么呢?”先放着不管,他又从“关锦年”出发拉出一条线连上“杨宇”,“他是他的律师。”接着思路都断了,晋然就用笔在纸上不断点点点点……
平日里师兄看晋然每天忙进忙出,不亦乐乎,也不过问。这天,师兄上完厕所,拿着手机回到工位,不小心瞥见晋然的笔记本上有关锦年和杨宇的名字,不禁问:
“小伙子可以啊,想进反贪局啊?”
“什么?”晋然转过头来。
师兄把手搭在晋然肩膀上,把手机往屁股兜一塞,望望四周没啥人,指着晋然的笔记本。“这两个人,最近风声有点紧啊。”
“什么意思?”晋然懵逼。
“什么意思?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晋然使劲摇头。
师兄叹气,语重心长,“平时就叫你,啊!没事儿少查案,多参加参加饭局,了解了解时事。”师兄又立起来朝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我前阵子陪上头吃饭,听说啊,市里面都闹开了,我市第一房产大亨杨宇杨总,还有名气响当当的关律师被上面的盯上啦!”
“为什么啊?”晋然心里想的,难不成他包庇女儿的事情被人揭发了?
“为什么?你是不是傻!还能为什么,市?委?书?记上个月不是被抓了嘛!”
喔,原来是反腐,与他女儿的案子无关。
师兄用手遮住嘴,以苍蝇蚊子飞的分贝说:“我们局长,现在也在愁呢!”
晋然鼓大眼睛,真是官场要死就死一片呐!
“还有还有这两个人哦……”师兄掩嘴邪笑,指着关锦年和杨宇的名字,“他们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晋然鼓大眼睛。
“就是那种关系啊!”师兄也鼓大眼睛,嘴型夸张。
“哪种?”
“哎呀!”师兄一把搂住晋然的脖子,将他的脸掰过来,又用另一只手覆盖住他的嘴,然后弯腰下去恨恨地在那只手上亲了一口“mia!”
师兄嫌弃地扔开晋然,“就是这种关系。”
晋然虽然不是真的被强吻了,但还是有点受不住啊,他呆萌地看着师兄,“喔!这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