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这里,小孩又不说话了,靠在树上,都不挣扎了。
说这两句话的功夫,黄善军也把那小孩身上仔细搜了一遍,说:“没有其他的武器。”
我们也没继续为难他,确定他没威胁了,就给他解开绳子。
黄善军从包里逃出来一柄新的匕首递给他,他诧异的看黄善军一眼,惊喜的接过。
我注意到那柄匕首虽然跟黄善军用的一样,但还没开刃。
黄善军解释说:“如果有必要,等离开的时候我再把我用的这柄匕首给他。”
我点点头,给了黄善军两张保命符,让他看着那小孩,我仔细的把寨子搜查一遍、
我本以为有个不大点的小孩,寨子里至少还得有个大人,谁知道找了一圈,一个人都没看见。
而且每家每户都像是遭过抢劫一样,屋内东西乱糟糟的,让我觉得不正常的是一点能证明屋主人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我回去,失望的跟黄善军说:“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他神情凝重,把我叫到一边,跟我说:“刚才我摸了下那小孩的骨架,他至少得有十五岁。”
我惊讶你的看着那小孩:“这么大?可是他的身高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
“嗯,很有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他说:“你刚才去搜查村子里的时候,我也把那孩子出现的屋子找了一遍,在屋子最里面的房间有个五六平米的暗格,里面放着被褥,那小孩应该是睡在里面。”
“你们……找什么?”小孩突然开口问我们。
我跟他解释说:“我们没有在找什么,我们来到这里是个意外,看着寨子空了,心里好奇想要知道这里是啥地方。”
小孩仰头看着我,眼睛逐渐睁大,突然啊的叫了声,不是害怕,而是惊喜。
这是咋了?
在我愣神的时候,小孩直接扑过来抱住我的腰,嘴里喊着姐姐。
要不是他一直规规矩矩的搂着我的腰,我都要怀疑他是在占我便宜了。
我想了想,说:“我不是你姐姐。”
他松开我,有些迷茫,片刻后拽着我往他身后的屋里走。
这屋子是木制的,外面应该是客厅,放着低矮的木凳和木桌子,在北面隔出来三间房。
小孩把我领进最里面的房子。
屋子里依旧乱糟糟的,在西南角还有一间用木头和杂草盖成的小房子,别说像是黄善军那样高大的男性,就是我钻进去,都得蜷缩着。
小孩熟练的钻进去,撅着屁股摸索半天,最后从里头拿出来一张照片,献宝似的递给我。
我诧异的接过,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照片上竟然有我妈。
照片上一共有四个人,两个四十多岁的男女,一眼就看出来是夫妻,在他们身前站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是在我眼前的小孩,而我妈站在夫妻身后,身上穿的衣服跟我之前在七难河发现的尸体上的衣服一模一样。
小孩伸手指着我妈,说:“姐姐……”
然后又指我,“像。”
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啥样的表情,最后也只能无奈的扯扯嘴角。
他这意思是我妈是他姐姐?
我大老远跑到深山里,认了个小舅舅?
这叫什么事啊。
“这是你姐?”我跟他确认。
他点头。
我跟我妈的五官有些像,但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种,刚开始见面的时候他没认出来倒也不奇怪。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不就代表这里是我妈的家乡?
我透过窗户看着已经有些破败的寨子,心中疑惑更重,我妈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好半天,我才收回目光,问那小孩:“小……你叫啥名字?”
真是叫不出来那声小舅舅,况且还没完全确定,我也不想乱认亲戚。
他说:“周、舒、扬。”
他说的很慢,明显是很久没有说过这三个字了。
说着话,他跑到旁边的那间屋子里,没一会拖出来两把一层土的小凳子,把上面的土擦掉,让我和黄善军坐下。
我跟他对视一眼,一起坐下,周舒扬就直接盘腿坐在地上。
他的衣服很不合身,上面也都是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坐下的时候领口的歪了下,我就看见他的身上都是一道一道的伤痕,有新有旧。
而在他的右胸口一片红肿,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我问他:“这些年你就在自己在这里生活?”
他点头,艰难的说:“有人冲上来,杀了寨子里的人,我爬树又快又好,爬到很高的树上躲起来,没人发现。”
我心中一凛,“是谁杀了寨子里的人?”
“不认识。”他说。
“尸体在什么地方?”黄善军突然问。
周舒扬领着我们去了寨子后面,寨子本来就是建在半山腰上,后面就是林子,往林子里走了二十多分钟,我缓缓停住。
前面一地的尸体,都已经腐烂成白骨,粗略数数,少说也得有七八十具尸体。
黄善军上前想要检查那些尸体,周舒扬却突然拉住他,摇头,惊恐的说:“不能碰,钻出来东西,有毒。”
说话的时候,他在自己的胸口比划。
想到他那块的红肿,我忙着蹲到他身前,仔细看着他的面相,虽然运势不好,但命宫、疾厄宫和保寿宫都一切正常。
我伸手在他胸前摁了下,问他:“疼吗?”
“不疼。”他笑着说。
黄善军没有碰那些骨头,低头看了半晌,跟我说:“至少死了五年。”
五年……又是五年!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啥?
看着那张照片,应该是我妈从家里离开后来到了这里,而她来的时候这寨子里的人还活着。
我抱着脑袋,感觉脑子里乱哄哄的。
牛叔以前说过我妈出自七难河,难道七难河船棺跟寨子也有关系?
“先回去。”黄善军说。
我轻舒口气,应了声,牵着周舒扬跟在黄善军身后。
回到寨子里,我心一横,跟黄善军说:“黄哥,我想招魂。”
“行。”他答应的很爽快。
我解释说:“不是像是以前那样的招魂,你应该听说过阴兵借道,我晚上就要做个道场,把寨子里的冤魂招回来,同时让他们认为自己还活着,重演生前之事。”
我这话刚说完,老相师就道:“不成,万一失败你自己就会被招回来的魂魄吞噬,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我没理他,看向黄善军说:“这事十分危险,麻烦你帮我布置一下,等到天黑就带着周舒扬躲起来。”
黄善军说:“不用,我留下来帮你。”
“不用,这事听我的。”我说。
他叹息一声,倒也没再说啥,
这招魂之术是我从苏越泽那里知道的,我特地用符把他叫了出来,听说我要这么弄,他也是反对。
“你疯了,若是那些人的魂魄没有安息也就罢了,可现在这里寨子里一丝鬼气都没有,很有可能魂魄已经去了阴间,你这是要从阴间往上抢魂么?”他说。
我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他蹲到我跟前,缓和了语气,说:“从从,你听我一句劝,这事咱们在想其他的办法,千万不能擅自招魂。”
我深吸口气,说:“我想要知道我妈的下落,这是我唯一的一次机会。”
眼下黄善军还没法联系到六爷,这里的一切我还能做主,我必须在六爷知道这地方之前搞清楚寨子里的人死亡真相,弄明白我妈的下落。
等六爷知道这些事之后,我将陷入被动。
而且我若是知道寨子的真相,没准就不需要再跟着六爷。
苏越泽看我半晌,最后叹口气,说:“我真是有些后悔替你封魂。”
他看实在是劝不住我,就把招魂的具体步骤和需要注意的事情都跟我说了。
“这法子虽然叫招魂,实际上是傀儡术的变形,你需要确定寨子里死了多少人,不能多也不能少,确定数量之后剪出相应数量的纸人,然后将纸人按照之前寨子里活人的分布摆好,一家有多少人就摆上几张纸人。”他说。
我连忙跟着黄善军去忙活,把后山的尸骨数了一遍,跟周舒扬确定数量之后,就剪好纸人,挨家挨户的摆好。
弄好这个,苏越泽开始教我画符。
“这招魂术其实也是源自蒋家。”他说。
我暗暗皱眉,“似乎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都是源自蒋家。”
他点头:“你还真说对了,不光是邪门歪道,就是正经门派的术法也多来自蒋家,所以蒋家一向是让正派人士又爱又恨。”
这次他交给我画的符纸很特别,跟以往的符文都不一样,反而很像上次的封魂符,看着有点象形文字的味道。
画好符纸,他说:“眼下也没什么供品,就这么直接来吧。”
我点头。
天快黑的时候,我让黄善军带着周舒扬离开。
我拿着符纸站在村寨的离位上,苏越泽说这里是村寨的生位,在这里正合适。
等到十点多,圆月当空,我深吸口气,穿上张恒给我的道袍,按照苏越泽教我的念咒起势。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教我的符咒是啥意思,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很特别,跟正常说话不一样,我只能学着他的嘴型。
念完一遍,在我脚下刮起一道阴风,很小,转瞬即逝。
我心中一喜,连忙去念第二遍。
苏越泽说阴风刮七遍,亡人魂魄方能归。
我原以为是念一遍刮一道阴风,谁知道我刚念第三遍的时候,四面阴风猛地刮起来,吹得树叶沙沙的响。
同时,村里传来脚步声。
我不由得停下,心想难道招魂成功了?
“从从。”
正想着,郁灏提灯从黑暗中走出,无奈的看着我。
我失望不已,“怎么是你呀?”
他挑眉,“难道你在等别人?”
我把今晚要做的事跟他说一遍,末了抱怨说:“我以为是招魂成功了。”
他听后立即黑了脸,看着我不说话。
我知道他生气了,跟他耐心的解释说:“我就这一次机会,没准我能把我妈的魂魄招回来。”
他看我半晌,无奈摇头,“你真是大胆,从阴间招魂,出一点差错便是魂飞魄散。”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只是我必须这么做。
郁灏把手上的灯递给我,从我手上抽走符纸,瞟了眼,冷哼一声,说:“符纸倒是画的有模有样。”
说着,他直接上前两步,一手拿着符纸,一手攥着骨珠,朗声念咒。
都是一样的咒语,从他嘴里念出来,一个一个字的仿佛直接敲进我的灵魂里,让我有片刻的失神。
就这么会功夫,四面狂风大作,寨子里更是飞沙走石,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速速归来。”郁灏朗声道。
话落,狂风戛然而止,寨子里竟然诡异的出现的一点一点的亮光。
片刻后,亮光越来越亮,我才意识到那是烛光。
空旷的寨子里开始出现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我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从我面前经过的人都满脸喜色。
他们的嘴巴开开合合,明显是在说什么话,可我怎么都听不见。
郁灏见了,直接给我开了采听宫,说:“他们跟普通的冤魂不一样。”
我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人。
“小茹回来了。”又有一人从我面前跑过去,我听清楚了他的话。
他刚说完,我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我妈。
她拿着包,从寨子下走来,笑的很开心。
那一切都仿佛电影一样,快速的进行着,我看着我妈进村,分发礼物,跟父母和兄弟合影。
照片照成的那一瞬间,我妈突然浑身一震,诧异的看向我这边。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被发现了?
正忐忑的时候,村里所有人都停住了,他们仿佛被摁了暂停键。
“小心。”突然从寨子后的林子里奔过来一道黑影,我喊了声,刚要去拽郁灏,他已经转身搂着我后退。
等到那黑影跑近了,我才发现是那影子傀儡。
怎么又是他?
不过这次不止他,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捂得很严实,看不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