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叔这人办事儿果然麻利,第二天晚上,我们已经站在“拍卖会”的门外。
置身城南的极为僻静的一个小村镇,我抬头看了看墙上坏了半个的霓虹灯“便利店”,再看看面前这脏兮兮的小铁门,仿佛出现了错觉。
好像真的只是来买包烟,生活还是那么平淡惬意,没有抢劫案,我身边也没跟着一个半大的女儿,紧紧跟着我生怕丢了似的。
这种错觉只是一瞬间的,但我没想到,我的幻觉才真真开始。
尤叔之前说过,拍卖会的地点、时间、形式,都是临时通知的。每次都不同。
原以为是他不肯多说,但是进入会场,我才知道,我太天真了。
带着好奇进入这个小小的便利店门脸,和普通的暗室差不多,后屋一道向下的台阶隧道,墙壁上的红砖参差不齐,仿佛匆忙之间垒起来的。本来就昏暗的环境,隔很远才有一条灯带勉强视物,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灯带居然是用黑胶布贴上的。
在银短裙美女的带领下,我们在隧道里走了半分多钟,来到了‘会场’。
这能称之为会场吗?场面却是无比的诡异。
本应平坦并开阔的空间,空气中却充斥着浓浓的黑雾,乍一看,我还以为屋子很小。
等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能见度也就五米左右,但远处晃晃悠悠能看见黑影,却看不真亮,三米开外不分男女。
但是这黑雾却只是笼罩在房间中下部,仿佛是密度比较大的一种悬浮颗粒,越往上,越稀薄,能感受到头顶的充足的灯光照下来,房间倒不显得昏暗。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纵向并不昏暗,但是水平方向的能见度却很低,仿佛置身于偌大漆黑的舞台,只有一束追光灯照着自己。
这种黑雾对光的传递性很差,更不是良好的传声介质。置身黑雾之中,看不见别人,却能听到闷响,仿佛隔着墙偷听邻居家吵架一般,听不清内容,却嗡嗡作响。
场务很到位,银短裙美女把我和凌珑引到一张卡座前,给了我们两幅耳机,让我们带上。
“两位贵宾,欢迎来到体验馆,本次体验的项目很特别,尽量不要离开座位,有什么需要,就按这个铃。”她说罢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小按钮,继续保持着职业微笑:“活动还有28分钟开始,希望您能玩得愉快。”
她穿着小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只留下我和凌珑,坐在这个‘63号’桌子前,仿佛与世隔绝。
不过说是卡座,有点勉为其难了,看起来就是在墙上抠出来一个两米多高的洞,放了一张桌子和两个小沙发而已,头上的灯光似乎并不远,然而却并不能给人安全感。
空气中有一股很淡的香气,很陌生,但是闻着很舒服,让人很放松。
我猜可能有致幻剂的成分,或者是镇静剂,但是剂量应该不是很大,不然与会人员都睡着了,还拍卖个什么劲儿。
可如果真是有心之人,一门心思来兴风作浪,必定要做完全的准备,防毒面具之类的装备,是一定会带的吧,那这个药量,应该就没什么大作用了。
耳机里放着格调高雅的轻音乐,加上空气中这种香气,让人更加的放松和困倦。
仔细观察空气中灰黑色的悬浮颗粒,很微小,很密集,手指在空中轻轻打圈,竟能卷起旋涡,过一会儿又消散了。
物理化学那点知识已经都还给老师了,这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性,我隐约的后悔了,不应该带着凌珑来这种地方。
但当下寻找光头是重中之重,如果我没猜错,可能整个过程都是这种‘孤岛’状态,见不到人,所有的信息来源都是这个小耳机。
“大骆驼……”凌珑颤抖着的手紧紧地攥着我,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小脸煞白,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地扫视着周围。
其实正常人刚到这种环境,确实很容易慌,更别说是这么一个未成年的姑娘了。
我不慌吗?说不慌是假的,但是我见过更稀奇古怪的事儿,这种程度的,我还不至于慌了阵脚。
既然这拍卖会不是第一次举办,应该不会有危险,我真的要抓紧时间去找线索了,不然岂不是白来了?
听了我的话,她并不情愿,但还是听话的放开了我的手。
看她那强忍恐惧的样子,我觉得心里很闷,但是为了调查线索,这个机会绝对不能放过。我一狠心,站起身来。
顺着一侧墙壁,我摸了过去,墙壁是我唯一能辨别方向的参照物了。
沿着坑坑洼洼的墙边没走几步,我来到了另一张卡座,61号。
和我们的座位没有任何区别,金属质感的桌子上刷着蓝色的油漆,黑色皮革的小沙发,没有人。
继续走了几米仍旧是除了墙什么都没有,不由的我开始怀疑这个会场的规模。
不远处有一团黑影,嗡嗡的闷声似乎也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我离开墙壁的路线,决定去靠近那黑影。
随着我越来越接近,那团黑影更大了,声音也更响亮了,我加紧了步伐,想一探究竟。
声音渐渐清晰,似乎发生了争执。
贴着墙角有两节带护栏的台阶,上面有一个闪着白色光的拱门,写着‘休息间’。争吵声就是从门前传来的。
三个男人,围着一个银短裙的姑娘,在叫嚷着什么,周围已经有些许围观的人了。
“赶紧找你们老板出来!”一个一脸横肉的大汉嚷道。
“你们二老板死了,就没人能做主了吗?这是什么会场?弄得和闹鬼似的!”
“我们老太太身体不舒服,赶紧把这雾散了!”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嘴的,那银短裙姑娘抱着肩,看着他们三个。本来还能听见几句辩解,现在一声不吱了。
这时从休息间里走出来一个姑娘,看起来也就15.6岁,一脸嚣张的气质,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对着乱局怒目而斥:
“你们当这里是哪里?二老板的名号也是你们这群臭嘴可以说的吗?”
三个闹事儿的大汉被这么一呵,愣是没反应过来,看着这姑娘懵了。
这姑娘站在台阶上,双手撑着面前的护栏,对着下面的人继续说道:“这会场是二老板生前就定好了的,这雾也是集团安排的,怎么以前潜水的、火烧的会场,都不见你们出来闹,这二老板刚走,你们就翻天了?怎么着?就这么点雾,就受不住了?潜水的时候没见你们家老太太说不舒服啊!不都是巴巴的求着二老板要入场吗?”
横肉大汉刚想张嘴反驳,被这姑娘抢了话头,给怼了回去,“你少废话!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们挑三拣四的?不舒服的,受不了的,快死了的,赶紧滚回去买棺材!少在这闹事儿!”
说罢,她身后又走出了一排精壮的大汉保安,手里都拿着棒球棍似的物体,齐刷刷的走下台阶,把三人围住。
这时我才注意到,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影影绰绰的,也看不真切。
三人中一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眼镜男,尖着嗓子大声喊起来,语气颇有泼妇骂街的感觉,拖着长腔:“姑娘你这话说得忒难听啊。你这弄了一群人出来,什么意思啊?”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很更是嚣张,丝毫没有被这阵仗唬住:“咱们和二老板都是熟人,这‘体验会场’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二老板不在,你们就这样对待老朋友吗?”
“哈哈哈,大叔你可真会开玩笑!刚刚闹事儿,现在又跟我在这打感情牌,你当我们好欺负是吗?”那姑娘蛮横得笑了起来。
眼镜男毫不示弱,反问道:“你口口声声‘我们、我们’,你算哪根儿葱?怎么看你这么脸生?别是集团高层被某些花枝招展的姑娘蒙了眼,让你出来得罪了我们这些老客户。”
那姑娘刚想张嘴回击,就被身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姐给制止了。
“热闹这么好看吗?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突然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我还以为是幻听,惊得我猛一侧头,一个身材瘦高、脸色很白的年轻人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
他扭过头看着我,眼睛眯成一条缝,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