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幽深的通道里,响起零碎的脚步声。
“看到了?”是一个沙哑的男子在说话。
与通道形似的一间石屋,挑开墙上的暗孔,通过透壁灯,他们看到穿道走过去的几人。
红衣目送远去的几人,回答,道:“看到了。”
“多少人?”是另一个人说话。
听到他的问话,红衣下意识看着靠墙坐的人。
他和面具人同样装扮,宽大袍衫挡去他的身形,脸上带着面具遮住他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改变声调。
红衣说道:“加上多情,三个人。”
面具人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透着浓浓的兴趣:“真有意思,就他们几个,还敢闯入沉香殿!谁给他们的胆子。”
“要去准备吗?”听到他话里的算计,红衣问他。
“你去启动禁地的机关。”
禁地之所以称之为禁地,乃秘密安放点,自与别处不同,设有机关,岂是一般人可随便进的。
红衣犹豫了:“多情也在!”
机关一旦启动,恐怕会伤到她。
面具人看着红衣,冷漠道:“你觉得我会在意一个叛徒的生死!”
红衣深深看他一眼,脑海想着隐藏面具后那副冷酷面孔。
没有再说别的,转身离开了屋子,只是,那双眼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染了一丝哀伤。
靠在墙边的人,发现了她脸上的细微变化。
红衣离开后,留下的两个人,一时无话,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面具人环抱双臂靠在墙上,安静的屋子传来他悠闲的声音:“你不去看看他,做最后一次道别,他中了毒,活不了多久。在他们找到他之前,你还有一点机会。”
与他相对的人,冷笑道:“你杀不了他,他也死不了。”
虽然,他这么说,可是,还是提起身边的剑,走出去。
见他出去,面具人突然说道:“这件事,你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那道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已经告诉他,他的选择。
他们心里都有一把火,寄托着希望的火,虽不强烈,星星点点,却可温养冰冷的心。
然而,一旦遇到风势,星火亦可燎原,烈火熊熊,点燃了自己,毁灭了别人。
他来到关押云楚的那间石屋,站在门前,握着钥匙的手还没摸着锁孔又收了回来。
平举钥匙的手,徘徊不前。
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解锁,开门,继而,入眼所见是盘膝望来的云楚。
清澈明亮的眼眸,宛如山涧里的溪流,一汪泓泉,此时,凝着清冷的光泽,看向门前的他。
对上那双认真的眼睛,他在门前并没有进去。
“……”
面具人原地不动,挡在门前,高大的身影遮去昏沉的光线。
过门不入,云楚不能理解他的行为?
他就是夏多情说的人,隐门真正的主人?原来是个不爱说话的敌人。
“有何指教?”
他不说,云楚打破沉默。
“你没事!”声音嘶哑,改变了声调,他说。
片刻观察,云楚脸上依旧泛着不正常的苍白,不过,精神看起来不错,想来,她已经把体内的毒消融了吧!
听到他的声音,云楚一愣,眼中是一闪即逝的疑惑。
“显然,我没事。”
“你的手?”
目光落在云楚的左腕,黑色布条缠绕在腕上,看不见血色,却能看出凝成块状的血渍。
“流了一点血,没有大碍。”云楚抬手,晃了晃,示意手腕真的没事。
气氛莫名的诡异,不是敌我双方的针锋相对,而是······类似闲聊!
他的话不具任何敌意,而且语出关切,云楚自然作出反应,等她反应过来,话已经脱口而出。
他不是过来看她悲惨下场的吗?
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不准备乘人之危解决麻烦,反而语出惊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这个人的反应,很奇怪啊!
短暂的交流,再度归于沉寂。
“你······”云楚心想,好不容易等到这个人的出现,不能轻易放走他。
可是,现在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行动自如,在此之前,一定想办法拖住他。
于是,云楚决定开诚布公与他探讨关于隐门和天云存在不可知秘密的问题。
然而,面具人轻飘飘的一段话,打断她的想法。
“在我小的时候,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在一个地方待不了三天就要重新换地方,东躲西藏,四处飘泊,随时随地面临未知的死亡·····”
云楚看着靠站门前的面具人,微扬着头,好像在回忆他小时候的经历,孤单影只,看上去莫名寂寥。
“那时候,我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追杀我们,乃至天涯海角,赶尽杀绝!这个问题,我问过那些年长的族人,族人没给我答案,只是在绝望中唉声叹气。最后,族人们在逃亡中,还是一个个的死去,他们用残命护住族里的希望。”
那些暴死在寒风下的尸骨,瑟瑟发抖,看不见天明,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抓着小小的孩童们,好像抓住一丝希望,告诉他们:走下去,坚强的走下去,不要复仇,不要愤怒,只要他们好好的活着,保留他们一族最后一点血脉!
活着,多么轻巧的两个字,可是,断绝气息的族人用事实告诉他们,这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复仇!那是强大之人才能做的事,弱小的他们,谈起复仇,不过是自取其辱。
不被容许存活世间的他们,那天之后,在年岁稍长的同族人的带领下,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所谓希望,就是那些活下来的人。为了共同的理想,我们各奔东西,踏上各自旅途。而在我的旅途中,遇到一个人······”
面具人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在她身上我感觉到温暖······她是个好人,可惜我不是。骗了她,我很抱歉,希望有一天她能原谅我!”
说到这里,面具人顿了一下,看向云楚,淡漠一眼,随之移开。
云楚听得认真,突见他看向自己,微微一愣,心道:莫不是和我有关?
“救你的人来了,身体能动就赶快离开这里。就算毒要不了你的命,他们还有很多法子。”
面具人直起身体,面对云楚,用最后不舍的目光看她最后一眼,深深印在心里。
云楚静默相对,心里奇怪那张面具下的脸,因为她感觉到,他在作道别?和她,相对的陌生人道别!
铁门大开,门前空空,面具人已经走了。
如他所言,救她的人很快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