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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十八野 农野山庄蓝香秀

血骨无存 画君王 9579 2022-11-03 01:14

  半晌,充斥着血腥之气的屋内,沉于静寂。

  妇人仰起头,凶厉的目光变得柔和,温声道:香秀,你回来了?

  “妈,你又犯魔怔了。”

  女孩说完,爬起身,将妇人搀了起来。

  “小哥哥,您也起来。”

  女孩蹲在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想将我拉起。

  她的穿着略微土气,一张娇嫩的面孔却秀美水灵,如一朵清新圣洁的白莲。

  我想站起,怎奈双腿僵硬,使不上劲。

  “呦,小兄弟怎么了?快起来。”

  妇人快步走来,我一个激灵,刷地蹦起身。

  “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一想起方才的凶状,我一连退了几步。

  “妈,你先回屋吧,我和小哥哥说些话。”

  妇人看到屋里满是猩红的血水,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致歉的话,走了出去。

  “小哥哥,请您不愿怪罪我妈,她也是情非得已。”

  她的软软玉手握着我,一声一声“小哥哥”的叫着,直听得人怜爱不止。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哥哥,您坐下,我给您慢慢说来。”

  望着地上泡在血水里的白猫,嗅着满屋刺鼻的腥气,我皱了皱眉,说:去院里说吧。

  “唉,好。”

  她拽着我,引我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您稍等会儿。”

  话毕,她跑回了屋,掬了一把黄杏,淘了淘,放在碗中,摆到了石桌上。

  “小哥哥,您尝尝我家的黄杏,纯天然的美味。”

  我摸了一枚,丢进嘴里,味道甜中带酸,非常的纯正。

  “嗯,挺好吃,谢谢你啦。”

  “您……”

  我打断她的话,说:咱俩年岁相仿,以你相称吧,我是农村人,见不得客套。

  “咯咯,”她笑了笑,说:您……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妈……唉。

  “我问啊,我第一个居住的屋子,是不是真的有你爸的亡魂。还有,你妈为何要说白猫是罪恶的,要将其虐杀呢?”

  她趴在石桌上,眼中扑出几滴清澈的豆泪,小嘴一扁,说:我们一家是农野山附近的村民,我爸在世之时,他和我妈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山脚下开一个农家院。

  经过多年的打拼,五年前,我家终于盘下了一座院子,也就是现在的农家院。

  可是,前年的一个深夜,发生了一件谁都不曾料想到的凶事。

  那晚,我们一家人在院中纳凉,谈笑之际,一只羸弱的小白猫溜了进来。

  望着它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爸动了怜悯之心,将它抱在怀里,给它喂了一些食物。

  忽然,白猫厉啸一声,扬起爪子在我爸的脸上划了一下,身子一挣,跑得无影无踪了。

  当时,我们虽然吃惊不小,但对于我爸所受之伤未多在意。

  谁知过了三天,我爸就开始呕吐不止,严重时都呕血了。与此同时,他的身上,出现了一片片瘆人的红斑,整个人开始变得神志不清,乱说胡话。

  送往医院后,医生说他得了猫抓病,而渗入体内的病毒过多,救不活了。

  一个月后,我爸就过世了。

  没过几天,我妈性情骤变,看见白色的东西就会恨的咬牙跺脚,而她一见到白色的猫,十有八九都会杀死。

  她觉得我爸好心去给白猫喂食,而白猫却害死了他,因此它们是罪恶的,是当诛的。

  每年的这些天,我妈都会发病,唯一能认清的只有我,所以我会守在农家院里,帮她度过此劫。

  不巧的是,下午我有事出去了,当你来到我家时,邻家的阿伯赶忙告知给了我,我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你妈每晚都会杀死一只白猫吗?”

  “不一定。前几天是我爸的忌日,她心里的苦恨比往常更浓,身上的戾气比平日更重,这几天会天天杀一只。”

  听完她的话,我的心里有种道不出的滋味。

  她托着腮,望着碗里的黄杏,说:至于你说的屋里有我爸的鬼魂,我倒是听过别的游客说过,可是我从来没遇到。他若真成了鬼,我也不怕,毕竟他是我爸,我好想他。

  她枕着手背,又嘤嘤呜呜的哭了起来。

  “好了,香秀,别哭啦,人死不能复生。”

  她抹了抹泪,顺了顺头发,笑说:小哥哥,你叫什么?

  “王华。你姓啥?”

  “蓝……我叫蓝香秀。”

  嗯,又是一个好名字。

  我打了个哈欠,双目一湿,困意犹浓。

  “小华哥,今晚你就睡在我的屋子吧。”

  “合适吗?我在院里打地铺也行。”

  “咯咯,那院里的蚊子可就欢喜至极了,睡我屋吧。”

  犟她不过,我只好在她的屋里躺了下去。

  临睡前,她将我带着血渍的上衣洗净晾在了院外。

  女孩家的闺房,清香淡雅,迷人心魂。不久,我又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仅睡了两个钟头,闹铃就钉铃作响。

  洗漱一番,出了屋门后,香秀正笑盈盈的立在门外,将晾干的衣服递给了我。

  “香秀,你咋起得这么早?”

  “我睡不着,在院里坐了一宿。”

  我满脸燥红,愧疚道:真难为你了。

  “客气啥,你起这么早肯定有事,快去忙吧。”

  出门前,我回头望向她,说:替我向你妈问好。

  “好,有机会欢迎再次入住我家。”

  “好。”

  我投给她一个温暖的、令我自己都觉得迷人的微笑。

  一根烟的功夫,昨天的司机如约而至。

  上车后,他好奇的问:哥们,你昨晚住哪家啦?

  “噢,山风清。”

  “啊?”

  他猛叫了一声,刹住了车。

  我笑嘻嘻的望着他,说:你且开车,他们家的事儿,容我给你讲讲。

  我将昨晚香秀讲给我的故事,转告给了他,其中有意隐去了鬼魂一说。毕竟,连我都不相信。

  他不禁叹道:唉,看来道听途说当真不可取。回去啊,我就说给兄弟们,别再祸害人家店的名声啦。

  “嗯,好,我替香秀和她妈谢谢你。”

  “哈,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没,别瞎说,一面之缘而已。”

  说完,我不禁想了想香秀的模样,笑了起来。

  迎着清凉的风,望着满山的景,车子绕着逶迤险峻的山路盘旋而上。

  到了山顶,气温转冷,一片片轻盈纯白的云烟蒸在头顶,袅袅曼妙。

  行了半个钟头,车子在农野山庄的大门前停定。

  下车后,司机递给我一张名片,同我寒暄了几句,离开了。

  走了几步,一副高贵奢阔的画面,令我望而却步。

  山庄的外围,是密密层层的红砖墙,青色的琉璃瓦鳞次栉比的缀于其上。正央的黄色大门高过十米、宽约六米,门外蹲卧着两尊雄威的汉白玉石狮。几株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长于门前,显得沧桑凝重。

  “吱呀”一声,大门启开了,一个西装笔挺的侍者立在门口,恭敬道:是王华吧?

  我怔了一下,“嗯”了一声,走了上去。

  “里面请。”

  在他的带领下,我进入了这座外表壮阔、内里繁华的大庄园。

  天色尚黑,庄里的大道小径上均挂着红色的灯笼。远远一望,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盛唐,很是古色古香。

  又进了一门,面前正对的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圆形建筑,里面灯光莹莹,朦胧中有雾气飘出。

  见我一脸惊叹,侍者骄傲的说:这栋圆楼是我们的温泉园,里面的温汤皆产自地道的高山清泉,可以滋补身体。

  “难道我可以享受这样高端的待遇?”我心里乐开了花。

  再往里走,每隔二三十米的地方,便会静立着一两个神色威严的黑衣保镖。

  在一眼流水潺潺的泉池边,悬立着一座巨大的露天展台。

  展台上,十几个体态丰腴的年轻姑娘正满目欢愉的翩翩起舞。

  侍者笑道:中午庄子里会有一场演出,姑娘们正紧着排练呢。

  我痴看了几眼,意犹未尽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忽然,他在我肩头拍了一下,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

  “嗯,好。”

  我满心欢喜的应到。

  一路上,折来转去,我看到了有名贵跑车的超大展厅,有琴音悠悠的雅致茶园,有骏马嘶鸣的超大马场,还有珍奇花卉的多彩温棚等等。

  整座庄园,犹如一座妙趣无穷的奇幻王国。

  又走了一段,此处较为荒僻,且时不时的有恶臭飘来。

  在一座乌漆墨黑的棚子前,侍者笑道:你的地方到了,进去瞧瞧吧。

  “好,谢谢。”

  我不假思索的拉开铁门,走了进去。

  一进来,一股腥臭呛鼻的气味、夹带着一种辛辣刺眼的烫感猛扑而来。

  须臾,屋内响起了狂躁高亢的猪叫声。

  “呼哧呼哧……噜噜……”

  “咣当”一声,铁大门被从外面锁死了。

  我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奔向门口,拍打着铁门,高呼道:你带我来错地方了,放我出去。

  “吆喝什么?再叫就把你丢下山去。”

  “我不是来受罪,我是……”

  “打住,‘千里走单骑’是吧?第一关就是与猪共舞。我警告你,不要大喊大叫,否则我说到做到,明个儿一早我就放你出去。”

  侍者说完,扭着腰肢,撅着屁股,哼着难听的小调,头也不回的走了。

  “与猪共舞?去他妈的。”

  蹲在门口,我把头埋在怀里,蜷成一团,既恨又怕的哭红了眼。

  猪圈内是清一色的大黑猪,膘肥体壮。

  当它们嗅到活人的气息,便拱着栅栏往门口凑,时不时的爆出一阵焦躁的狂鸣。

  我一动不动的蹲在门口,假装自己死了。

  期间,寂静的庄子里传来一阵欢快的歌舞声,我贴着铁门,偷听了会儿。

  下午,一个猪倌来给黑猪们喂食,顺便给我带了一盘难吃的饭菜。

  当我想拔腿跑出时,猪倌悠然道:小伙子,我被困在这里三十年了,跑不掉的。

  阳光来了又走,天色蓝了又黑,夜幕沉了下来。

  不久,猪圈里鼾声四起,室内的灯光毫无征兆的熄灭了。

  我的身体开始变得瑟瑟发抖,我将自己的蜷的更小,但仍旧抵挡不住冰寒的侵蚀。

  我心里疯想:“千里走单骑”的首步,便是寻找兔子。如此不眠不休的折腾一宿,明天哪有精力去对付呢?

  想到此,我站起身,抖抖酸麻的腿,用手机打着光,在棚子里走动了起来。

  “咣当”一声,一头黑猪哼叫着扑起,将圈门的铁杆撞的脆响。

  猪圈内顿时炸了锅,十多头黑猪狂躁不堪的跟着狂喝起来。

  我的心脏“砰砰”乱跳,顶着头皮捂住口鼻往里走去。

  在猪圈的尽头,我看到地上铺了一层暗黄色的草毯,毯子上扔了一条肮脏不堪的白被子。

  我弯下腰将被子捡起,一股夹杂着多种恶臭的味道扑入鼻头,我的胃里如翻山倒海般冲上一股酸液,爬上我的喉管,喷出我的口鼻。

  “再难受,我也要睡个饱觉,养足精力。”

  我将衬衣脱下,撕下一绺,绑在了口鼻上,用以阻挡源源而来的腥臭。

  躺下后,我将被子拉到身上,眯紧了眼。

  恶臭虽然减轻了不少,但还是侵的鼻头、搅的胃腹难受不已。

  我本不该受这样的苦、吃这样的罪,可已然如此,又有何法?

  不过,比起斗兽场那些惨死的人,我还是幸运的。

  或许,明天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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