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薛家院门,田爷爷有意的放轻了脚步,他怕声音过嘈,惊扰了重瘫在床的薛二叔。
他走到门前,轻唤了几声,无人应答。他又轻叩了几下窑门,而窑门虚掩,于是推门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到屋内,田爷爷便被一股血腥的恶臭之气,呛的缓不过劲来。
他强忍住身心的不适,蹑手蹑脚的往里屋走去。
在阴冷昏暗的窑洞内,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一动不动的僵坐着。
当时,田爷爷是个年过半百的汉子,身体渐已趋弱,可胆气仍是十足。
他继续迈出了七八步,终于看清了那个黑乎乎的人影,正是薛二叔。
此刻,只见薛二叔稳稳当当、面色惨白、双目无光的瘫坐在一架黄色的轮椅上。
“薛二弟,是你啊,吓我一跳。”田爷爷大大咧咧的喊了一句,干笑了几声。
半晌,不见薛二叔答话,他依旧冷冰冰的坐着。
田爷爷端详了一阵,越发觉得薛二叔正目露寒光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冷汗涔涔,心里发毛。
他壮着胆子,打起精神,挪到薛二叔的身边。
借着微弱的残光,他看到薛二叔的脸上涂抹了一层厚厚的白粉,而未被白粉覆盖的地方,脸色蜡黄发黑。
他将白粉搓掉,摸了摸薛二叔的脸颊,原本相隔较远的两指,被松垮的皮肉一闪,顿时滑在了一起。
田爷爷觉得手中所捏的,已不再是人皮,而是一片冰冷发皱的牛皮纸。
他再去探看薛二叔的眼睛,只见他眼白的地方已经血丝满布、昏黄发青,而瞳孔上已是瘀血交错、灰气沉沉。
他将两指凑到薛二叔的鼻口,登时双膝打弯,险些跪了下来。
薛二叔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很长时间。
油腻腻的几块钱,从田爷爷松软的指尖,哗哗掉落。他顾不得去捡钱,双手扶着坚硬冰冷的窑壁,提着一颗砰砰欲碎的心,脚步轻轻的向外走去。
当他握住门闩,欲要轻声启开时,忽听得院外的地下,传来“叮叮咚咚”的拍击,他吓的猛然停住了手。
此时,田爷爷回头看了一眼,昏黄的阳光正好打在了薛二叔的脸上。各种阴诡邪性的颜色,在薛二叔的脸上交替流动着,似要挣脱薛二叔僵皱的脸皮,向他飞扑而来。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田爷爷的裤管“滋滋”流下。
一根烟的功夫,拍击声消止后,田爷爷咬了咬牙,拉开窑门,发疯似的向外冲去。
就在他跑至院中的一口枯井边时,下盘处,着了一记迅猛狠厉的闷棍。整个人,毫无防备的翻了几滚,晕厥在地。
醒来时,他已经被死死的绑缚在了薛二叔家的窑洞里。
当他睁开朦胧青肿的眼睛,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端着一把短身阔面的利刀,目光邪恶的盯着他。
此人,便是刚刚去到他的肉铺,向他卖了几头猪肉的翠玲婶。
翠玲婶悠悠的坐下身来,将血迹斑斑的尖刀,顶在了田爷爷的肚皮上。而后,她向田爷爷慢慢的道出了一桩血腥的惨事。
原来,欢燕二人,并没有外出打工,而是连同薛二叔一起,被她给杀死了。
她说,自己实在不愿看到女儿受气、姑爷为难,不愿被村人们冷嘲热讽,不愿遭受薛二叔惨无人道的毒打,便想出了这样一个能让家人们心平气和、安安静静相处的法子。
田爷爷惊诧之余,不免忧起自己的安危。他苦苦的哀求翠玲婶饶他一命,说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况且平日里自己待她不薄,又绝非是个爱嚼舌根的浑人。
一番真情挚意的话,让翠玲婶软下心来。
田爷爷的“妻儿老小、无冤无仇、绝非是个嚼舌根的浑人”等话,让她一度泪崩。
她将田爷爷手腕处的麻绳割开了一道小口,之后凄凉无比的苦笑道:田大哥,我走后,盼你能将我们一家人合葬在一起。
田爷爷明白了其中的恐怖之意,将缚于手腕处的麻绳,在板凳上“呼呲呼呲”反复摩擦。
翠玲婶一把抱起身体轻若棉毯的薛二叔,步履匆匆的跑出了窑洞。
等田爷爷磨断了麻绳,脱离危险之后,他一摔一爬的跑到村中,一边报警,一边将村人们喊了出来。
众人看到裤腿湿漉漉的田爷爷,将信将疑的随他来到薛二叔的家中。
此时,翠玲婶已没了影迹,窑洞之内,徒剩那架按上去“吱吱”作响的黄色轮椅。
田爷爷骤然想起,此前他曾在屋内听到地下传来清脆的拍击声,便几个快步,将众人领到了院中的枯井旁。
一股浓重的腥臭之气,裹挟着一缕淡幽的香味,从井底蒸腾而出。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枚通红鲜艳的苹果,掉进了一桶油腻稠糊的泔水中,让人欲呕不止。
井壁上,已被人凿出了两排可供攀登的长方形的小口子,几道血迹斑斑的手印子拓在其上,更添了几分诡谲。
两个警官,强捂住口鼻,紧握着两把手电筒,徐徐的向下落去。
须臾,猛听得井底之下传来毛骨悚然的惊嚎声,吓得井上之人遽然的后退了几大步。
爬上来的两个警官,面色刷白,紧急的疏散了在场的村人们。
事后,尽管警方对井底之事三缄其口,可消息终究不胫而走。
据说,翠玲婶将井下拓宽成了一间屋子大小的祭室。下到井底的两个警官,先是发现了一个供摆着香烛祭品的神龛,而后,于袅袅弥漫的烟雾下,发现了两排互对着的尸身。前一排,端坐着薛二叔、翠玲婶、欢燕夫妇,后一排,有三人双膝跪地,身子歪软的低头磕向薛家人。
当一个警官将手电筒照向翠玲婶的肚腹时,面色忽地由白转青。只见翠玲婶手握利刀,扎进了自己炸裂的肚皮中,一串红的、白的、黄的,如小葱粗细的肠子肚子,喷涌而出,密密麻麻的将翠玲婶的下身盖的严严实实,一滩尚还冒着热气的猩红色浆液,将漆黑的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余下的五人,后背均被利刀剌开了一道巨大的血口子,体内的血水已被放尽,内脏全被掏空。
双膝跪地的三人,便是失踪多日的村人,均为女性,死状极惨:四肢被齐整整的砍断,两眼被剜出,鼻子被剃掉,嘴唇被缝住,耳朵被竹签子扎了无数个血洞,头发被一根根的拔掉。
离奇的是,薛二叔一家的后背中,全都塞满了二月兰、栀子花、毛娟、常青藤等等干枯了的喜阴植物。
所有的尸身,轻飘的犹如一个个泄了气的泳圈。两指一提,瞬间离地。
多年之后,翠玲婶给家人的皮囊里塞满喜阴植物的谜团,终于破解。
原来,当年有一个云游四方的术士,神秘兮兮的告诉翠玲婶,若想让家人在冥府里团聚,只要在亡人的腹腔之中塞满同样的阴寒之物,则九泉之下,定是欢喜一家。
几人被掏空的内脏,究竟去了哪里?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被翠玲婶埋在了土里,有人说被翠玲婶焚烧祭鬼了,还有人说被翠玲婶活生生的吃进了肚中。不过,有一种最为毛骨悚然的传言,那便是翠玲婶当天所卖的猪肉中,含有几人的内脏,而这些猪肉,又二次易手,端上了村人们的饭桌。
为此,受不了风言风语的田爷爷,将肉铺关停了四五年。不过,仁义厚道的他,终究没负翠玲婶的遗愿,将她一家四人合葬在了一起。
那三个双膝跪地之人,有个共同的喜好:平日里好说他人闲话、胡云海嗙。
出了这档子凶事后,村里的流言蜚语确实少了许多。
不过,随着时光飞逝,往事成烟,村人们好了伤疤忘了疼,胡诌妄语者,反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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