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到莫林大城与工作组汇合,此去石河依然如之前一样,打着贸易的幌子去做暗地里的事。
尤利西斯所需的橡胶制品大半来自地球远东,这条贸易路线现今断了,在火星上能提供军工级密封胶料的只有莱卡斯特区与石河。我们是占领了莱卡斯特区,但如今那个地方是前线,生产不能保证,故需要从石河采购一批胶料填补储缺,这是明面上的任务。
暗地里的任务是与策反对象接触。本来这事换成谁都不应是我来,先不说我与石河的矛盾,我如今身份是尤利西斯军情局长,跟商贸谈判没有半毛钱关系。我的到来只会引来石河方面的警觉,加大了与对象接触的难度。万一出错,我的特殊身份把胶料采购一事搅黄还是小,严重的话甚至可能直接把双方推向彻底翻脸的地步。可这次最重要的策反对象指名道姓非我来不谈,因对方是石河北方军区司令,阿纳托利将军,塔西娅的父亲。
“王,我希望你能尽量顺从他的意愿,最大限度的显示出我们的诚意。”乔参谋长说。
“他要我死,我也要顺应他吗?”
“那有你说那么严重?我们知道一些你以前与石河的渊源,为此我们跟将军沟通过,他说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而已。你们之间是存在一些主观意识上的误会,如今双方交流一下,对你来说也是个当面解释的机会,您说呢?”
“对某些人来说,有些事解释不清楚,你怎么解释他都认为是借口。”
“好吧,王局长,你如此精明能干的人,不会让我们之前辛辛苦苦的工作毁在你手里吧?”
他的话让我心底不快,“乔参谋长的意思是你们辛辛苦苦的把这事办得都差不多了,目前就差我这一环了。若最后败了,整件事就是毁在了我的手里咯?”
“王,怎么说话呢?都是为尤利西斯军办事,我当然希望你能顺利嘛。”
我不再理他,心里想着我将可能面临的局面。去见阿纳托利将军是戚立对我的直接命令,无法推脱。可这乔参谋长是这次策反计划的总指挥,我心里难免会起犹豫,犹记得我接手军情局时,他可是想要弄掉我。
晚上一个气质高挑的贵妇人造访,金丝眼镜非常搭配她那金色的盘发,似乎她身上穿戴的任何一样都是为其量身订做。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把衣着饰物与自身契合得如此无可挑剔,甚至皮靴跟上粘的灰都让她显得自如而内敛。
“我想你已经装备好了你的解释。”她点上一支烟抱手而坐。
“姑姑,我只是把事情经过说出来而已,所以根本不需要准备什么。”
“希望如此。那么你告诉我,塔西娅为什么会死?”
“因为我的愚蠢和无能,没能保护她。”
“既然你知道保护不了她,为什么我们把她接回来时,你却要袭击接送车队妄图抢回她?”
“我没有想抢回塔西娅!是那些接送的人要杀我跟我的部下。他们把我们骗上机,偷偷封死在机舱里让飞机往联盟控制区飞,我们的结局就算不被联盟击落最后也将坠机而亡。”
“你有什么证据?”
“我在跳机下来后曾拨打过求救电话,是沙溪市救护中心一个女人接的,她拒绝了我的求救请求。”
“为什么?”
“我所有手下在跳机后都深受重伤,我要求对方出动急救专机和准备最少五个急救组,对方认为我在开玩笑。”
她目不转睛盯着我,用狼牙语音不知给谁下令,“查一下今年3月12号,晚上九点至凌晨三点间沙溪市救护中心的接报记录,及询问这一时间段的值班人,是否接到一男子从天台走廊……”她下完令后突然问,“为什么你跳机却一点没事?”
“我当时穿着带滑翔装置的装甲,士兵们就是普通的贝塔民用版。”
“你出于为你手下复仇的心理袭击了车队?”
“是,我当时非常愤怒。”
“跟你一起袭击车队的联盟军又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联盟军,是我的朋友,她当时是奥林匹斯安全部的一个见习副处长。她早怀疑这个接人小组对我不利,于是偷偷跟着……”
“你这个朋友是不是戚家的小女儿?你现在的妻子。”
“是……”我觉得即将进入这次问话的关键阶段了。我试图冷静下来组织好语言思路,可脑袋微微的开始疼。
“你能否认塔西娅的死跟你们袭击车队无关吗?”
“不能否认,我们没想到科马洛夫会以塔西娅来做人质……”
“就算他以塔西娅做人质,你们即使不就范,难道他还真敢杀了塔西娅?”
“塔西娅三月份死,你七月份就跟别的女人订婚……我能不怀疑你一直以来都有两手准备吗?”
“回来的队员说当时他们已经请求跟你们和谈了,但你们并不答应?为什么?”
“并且这个女人当时就一直在现场。我能不怀疑塔西娅是被你和她联手……”
面对她的连连质问我无法回答,回了也没用,因为没有人可以为我证明……我脑袋愈发的痛,脑里全是塔西娅的画面。法庭上泪流满面的她……穿过千里战场衣衫褴褛的她……黑夜里孤独编织着发辫的她……心事重重独坐石头上的她……被狂热绑架者打得金发飞散的她……
我抱头咬着嘴唇来抵抗脑袋的裂疼,但最终还是忍受不住跪卧地上。眼里的泪和唇上的血一滴滴交织滴落在地毯上,泪水转瞬即逝消于无形,唯留下点点血的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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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我的医疗组组长,“医生,我昏了多久?这是什么……”话未说完嘴唇一阵辛辣。用手摸到下唇贴着纱布,下颚固定上了支架。
“长官,别说那么多话,你嘴唇几乎咬断了。你想说什么写下来……”他说我昏了两天一夜,目前还在莫林大城。他们是昨晚上从尤利西斯赶到的。
“为什么这次我会晕那么久?”我用电子板的语音问。
“你被实施了重度麻醉。”
“我应该就是嘴唇的伤,需要动全身麻醉的手术吗?”
“不需要,他们对你进行了脑部测谎……”
“这是犯法!违反了公民基权法,保密法,双边同盟协定……谁主使的?谁批准的?马上把他给我叫来!”我顾不上嘴唇的疼大喊。我脑里太多秘密了,随便泄露一个都不止是让我死,还会连带一批人。
“长官,别激动。他们都测完了你发火也没用,只会让你伤口难愈。”
我深吸口气平静下来。我的芯片有军用代码锁,脑部未经授权的扫描会给尤利西斯军籍数据中心报警……这么说来他们得到了尤利西斯方面的同意?这个批准人的权力肯定很大,至少得是那位军区副司令,我猜想应该是戚立。既然他们是正规授权的脑部测谎,必然要提交测问目录和有尤利西斯军方的人在场……
我直接联系戚立,他说对方只想问些关于塔西娅方面的问题,不涉及任何我的其他隐私,因这事关石河策反计划的成败,他同意了。
“校长,即使他们没有违背双边协定也违反了人类基权法。这个例子一开,下次是不是也可以不用问我,不管我的意愿直接把我绑上测谎台?”
“苏云,在这事上我开始也拿不定注意,毕竟是你的个人隐私。但当时你昏迷着没办法询问你的意愿,而艾纳斯女士的敏感身份不宜在莫林逗留太久……所以我问了丽贝卡,她同意后我才批准的……这事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我无话可说了,丽贝卡肯定是想知道塔西娅在我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说实话我也不清楚那个菜鸟对塔西娅到底爱得多深,唯一确定的是塔西娅带来的脑袋裂疼要比丽贝卡强烈。纠结这些已经没用了,现在我只想快点拿到测试结果看我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这次测谎采用监控我大脑几处与记忆有关的回路神经反应值的方法,当对方所提问题确实在我记忆中存在,这几路神经将产生活跃度较久的生物电并产生回路,反之则反应很小。
目录上有十多题,我只回答了第一题,因为对方只问了这一题后就终止了测试。
正式输入问题一:你爱塔西娅吗?
受测目标输出反应:信号建立有效,颞叶与海马区有反应,回路建立,馈值强烈……
录像上的我似乎动了动,是的,头动了动,很明显了,插在脑袋上的连线都在抖。这时里面有医生大喊测到目标脑内生物电超出阈值……几名医生手忙脚乱的开始拆摘我头上的固架和探针,给我带上一个满是接线的头盔,盔上一盏灯闪着急促的红光,很久后才慢慢变缓变淡成绿色。
受测目标回答结论:是!
项目主管结论:受测目标对于该题反应符合受测程序,临床表现,医务诊断,结论准确率99%。鉴于受测目标对输入试题反应强烈,短期内不宜在进行类似试题测试。
对于这个结果我还不知是好是坏。丽贝卡是知道那个菜鸟一直都爱着塔西娅的,但反应如此强烈可能会刺激到她。我叫来医疗组长,把结果给他看,问他能不能帮我再做一次类似的测试,把题目里的塔西娅换成丽贝卡。
他仔仔细细来回看了几次,眼神里透出些疑惑。我问,“有什么问题吗?”
“这份结果从书面结论看没有问题,但这种类型的测试,你不应该出现录像里的那种反应……”
“什么意思?”
“我还无法确定,可能是你的身体异于常人,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比如?”
“不好说,这只是半份报告。这种测谎方式需要在你脑部安装一套晶片组,来接收问题代码。但现在没看到他们提供了手术条件和预测表现的数据”
“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有人动了手脚,想让我死在这个手术台上?”
“长官,在没有完整的手术报告分析前,不应该轻易下结论。”
我和他的职业不同,我的职业习惯要求把任何纰漏意外都考虑其最坏的地步。如果这真是一次阴谋,那么我应该是走进了一个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