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爷子却对我老娘如此高龄还四处乱蹿视而不见,只是偶尔翻翻眼白,嘟囔几句。他已经六十岁了,对其他任何事都不再关心,他现在关心的只是他的木匠活。
老爷子退休后一直无所事事,年纪越大脾气越大,看着谁都不太顺眼。老爷子跟老娘年轻时很少吵架,我们的家庭还算和睦,没想到他们双双退休后却动不动就吵个天翻地覆,两个人一见面就如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吵了一段时间,老两口闹着要离婚,动不动就嚷嚷着要上法院。我回到家之前,我高小毕业的老爷子已经草拟好一分离婚协议,正坐在家里根据条款内容跟我老娘分割家产。幸好我及时杀回家,他们的谈判正处于胶着状态。
我了解完情况后,拿起我老爷子草拟的离婚协议,发现不仅满篇错别字,各种条款狗屁不通,格式和称谓也错漏百出。我一把将这张不堪入目的离婚协议撕了个粉碎,咆哮道:“你们两都疯啦,这么大年纪了还闹离婚,说出去都不怕人家笑话!”
老爷子的态度很坚决,他表现得比我还愤怒,用更大的嗓门咆哮说:“过不到一块就散伙算球,捆在一起大家都难受,我受够了!”
老爷子的咆哮把我吓了一大跳,我怎么也想不◇↗,..通他居然会如此蛮横无礼。老爷子不好对付,需要慢慢攻坚,我掉转矛头问老娘,“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老娘顿时眼泪汪汪,哽咽着说:“感情破裂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老天爷,我老娘居然会说出《大话西游》里牛魔王才能说得出的对白来。老娘虽然不识字,但这不阻碍她为各类家庭伦理以及爱情剧的忠实观众,看来那些关于离婚的电视剧把我老娘都教坏了。
众所周知,我们的老爹老娘这一代人基本上都是家庭包办婚姻,没有谈过什么恋爱就直接洞房,可也养儿育女相敬如宾了一辈子,临老整出这样的闹剧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我苦口婆心地劝慰老娘说:“你们都过了差不多一辈子了,现在谈感情破裂不是搞笑么?你们这要是一离,让我们做儿女的还怎么见人?”老娘不说话,但态度并没有松动,只是坐在沙发上掉眼泪。我又反过去劝慰老爷子,我说:“爹,您是我爹,我求求您,您可千万别干这种事。都一把年纪了,凑合着过吧。”
老爷子仍然气呼呼的,他已经懒得搭理我,站起身走出门找木匠李玩去了。
经过我跟老姐的百般劝阻,最后以老娘彻底搬到老姐家住,老两口的战争才算告一段落。可他们还是不能见面,两人一见面最多说上三句话就深感话不投机,然后短兵相接大干一架。
在遇到木匠李之前,老爷子无所事事的时候完全靠跟一群同样退休在家无聊透顶的老头子们玩扑克或者打麻将过日子。遇到木匠李之后,老爷子突然发现自己有鲁班的潜质,迷恋上了木匠工艺,拜了木匠李为师,跟着木匠李学木匠手艺去了。
我回到兰州后,老爷子已经学了点皮毛的木匠手艺,可以做出很难看的小板凳和小案板。虽然难看,但老爷子却不以为然,甚至还为此洋洋得意。我批评过老爷子的木匠活还不过关,结果被老爷子提着斧子跳起脚臭骂一顿,看那架势,斧头随时有可能飞过来结果了我。
我原本以为回到家里还可以像以前那样被家人照顾,多少得到些温暖,灵魂找到栖身之所,谁能想到他们现在自己的破事都应接不暇,各顾各的,根本没人爱搭理我。我们家一对爱耍宝的老人已经让我头疼,我老姐的生活方式也让我始料不及。
老姐离婚后法院把女儿薇薇判给了她,我以为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对纷繁复杂的艰难生活独木难支,家里人和亲戚朋友都一致劝她再找个男朋友。可回来后我发现老姐根本就没有再结婚的打算,她越活越潇洒,越活越新潮,一到晚上就把孩子扔给老娘,自己一个人出去享受夜生活去了。
我曾经打听过老姐是否有合适的男朋友,她自己说没有。但我老娘说,老姐有很多“情况”,说不上哪个合适,似乎都挺合适,似乎又都不合适。我后来才弄明白“情况”是什么意思,这是兰州的新名词,意思是一男一女有点那个意思,或者有点不正当关系。“情况”这个旧名词在新时代产生了新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