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如今已经变成这副模样的石太夫人,简氏这么些年在心中结下的不满,就渐渐地化去。
见着眼前的情形,她就屋里悄悄地退了出来,就瞧见李氏正站在屋外的长廊下吩咐手下的婆子安排宴席的事。
她刚想转身离开,却被李氏叫住:“四弟妹,可是有什么事?”
李氏的主动询问,就让简氏有些受宠若惊。
她在这长兴侯府里住了十多年,所有人都将她当透明人一样,这是李氏第一次主动询问于她。
“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屋里有点闷,出来透口气而已。”简氏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大嫂在主动示好,而是十分谨慎地道。
没想李氏听着却叹了一口气。
“哎,如今母亲这个样子,料谁看着都会觉得有些气闷。”李氏就打发掉身边的婆子,主动走到简氏的身边来。
简氏一听,顿时就紧张起来,这话要是让石太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她这个庶子媳妇。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屋里的人有点多……”她就迫不及待地替自己辩解。
“也就是四弟妹你,我才敢说句心里话,”李氏瞧着就安抚着她,“太夫人的情形你也瞧见了,我真是后悔没有早些替柏哥儿定下一门亲事来,这要是有个万一……”
说着这话的李氏就神情一顿,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压低了嗓音道:“这要是有个万一,柏哥儿还不得给耽误了三年?”
简氏听着并没有接话。
有些话,李氏这个嫡长媳的可以说,她却不能说。
见着简氏默不作声,李氏到也不怎么在意,而是继续道:“好在这些日子我忙前跑后地终于把这事给定了下来,说了文渊大学士马彬的内侄女,这个月的二十四就要小定了,到时候四弟妹可要记得来喝一杯酒。”
听到这,简氏终于明白了过来。
就说平日里都用鼻孔瞧她的李氏今日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还眼巴巴的带着一家人去参加绣姐儿的回门礼,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可是件喜事!”简氏听着就笑道,“柏哥儿有十八了吧?”
“哪里!已经十九了!”李氏就叹着气,“早些年我要是上紧些,只怕是孩子都会跑了。”
“这种事,缘分未到也是急不来的。”简氏就只能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倒是太夫人这边……”
“金院使说只能先拿药养着……”一说起这事,李氏就更觉得肉疼,金院使开的药虽好,可价钱也不和气,一个月就是好几百两银子。
二人正站在廊下说着话,就见着鲁氏带了石珍珠和石黄玉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不愿意去给石锦绣做面子是真,可也不愿意丢了这在众人面前给石太夫人献殷勤的机会。
特别是她还听闻二房的人也过来了。
可是她一见到正和李氏在长廊下谈笑风声的简氏,就变得满心的不高兴,然后面无表情地带着两个女儿从二人身边经过,就连李氏冲她点头也没有理会。
简氏知道因为石珊瑚的事,鲁氏已经将他们这一房都恨上了,因此她也不以为意。
反倒是李氏却板了脸。
“这三房的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自从他们屋里的珊姐儿出了事后,就整天一副咱们都欠了她的样子!”李氏就同简氏抱怨,“可说到底,还不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教好,才让珊姐儿养成了那样的性子,竟然连杀人越货的勾当也敢做。”
简氏听着就低了头。
她对石珊瑚自然也是有怨气的,若不是她的绣姐儿命大,这会儿还真说不准是谁在哭,又是谁在笑。
可正如李氏所说,明明是他们三房的人做错了事,却要迁怒于别人,天底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鲁氏不愿意理会自己,她也同样不屑理会鲁氏,没必要为了这种事而动肝火。
大不了从今以后,大家都视对方为陌路人好了。
李氏本想拉着简氏一块说鲁氏的坏话,不料简氏却始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就忍不住冲她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什么?”简氏却抬头。
李氏就只得赶紧改口:“我是说三房的,烂泥扶不上墙!”
现在的她可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得罪四房的人了。
那边鲁氏进了屋后,就径直挤到了石太夫人的身旁,并做出了一副嘘寒问暖的样子。
石太夫人因为中风,说话早就变得不利索,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至于杜嬷嬷自是不敢在这么些人的面前扫了鲁氏的面子,也就只好任由她在那装腔作势。
石锦绣瞧着这些就甚觉无趣。
正想着是不是找个什么借口退出这松竹堂时,却发现一旁石珍珠看向宇文炎的眼神怪异。
那眼神,像是惧怕,又像是羞愧,遮遮掩掩的样子,让人生疑。
心下觉得奇怪的石锦绣就忍不住瞧向了宇文炎。
他虽是神色淡定的站在那,可眉间却早已微锁,缚在身后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显然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让自己不要狂躁。
石锦绣就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她怎么忘了宇文炎的怪疾!
于是她就朗声道:“祖母的样子像是有些乏了,咱们不如先行散去,换个地方再聚可好?”
屋里就有人连声附和,毕竟这样挤着,谁都不觉得舒服。
就连石太夫人都跟着“呜呜”了两声,然后单手从身后靠着的迎枕下摸出了一个木匣子,颤颤巍巍地递给了石锦绣。
“给我的?”石锦绣就有些意外地接了,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匣子珠宝首饰。
杜嬷嬷瞧见了,就帮着解释道:“这些都是当年太夫人的母亲传给太夫人的,今日特意找出来给了五姑娘,愿五姑娘和五姑爷能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从小在石太夫人这就没受过什么礼遇的石锦绣自是受宠若惊。
“谢过祖母!”石锦绣就抱着那木匣子冲石太夫人行了个福礼,却意外地发现石太夫人的眼里噙满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