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万万没想到
丁二狗竖着耳朵站在门口，继续听动静，便听见了男人说话的声音，这一下，丁二狗完全听清了，这个男人是他老子丁人凤。
赵玉环说丁人凤过几天就回来了，丁二狗还以为过几天也许是半个月，或者几个月，因为赵玉环说起时间和路程之类的概念，向来没谱。
另一方面，丁二狗以为，从工作了二十年的单位离开，怎么也得一段时间来处理各种事儿吧，他没想到丁人凤会这么快回来。
丁二狗猛敲了一下门，院子里的丁人凤问，谁啊？丁二狗没有回答，丁人凤却开了门。
看着站在面前的丁人凤，丁二狗有些恍惚，他自言自语般地说，爸，你回来了。这句话算是问候，也算是打招呼。
一天内发生这么大两件事，丁二狗有点回不过神来，刚才往家里走的时候，丁二狗依然满脑子是他和韩香水在黑野地里的事儿。
一切都在晕晕乎乎的状态下完成，丁二狗甚至有些恼怒，自己作为男人的第一次，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豪气和威猛，再说这事儿回想起来，还真有点惊心动魄。
不管对韩香水来说如何，对于丁二狗，却是实实在在的人生转折，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睡里梦里一般恍恍惚惚，就做了这么一件事儿，那滋味确实，却有点荒唐。
丁二狗还没从这事儿里回过神来，却一头撞见了从白城回来的爹。
丁二狗见了丁人凤没叫爹，丁人凤也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么多年不在家里，丁二狗没有机会叫爹，所以也就没有这个习惯，父子两个像陌生人一样对视了一会儿，就一前一后地回屋子了。
丁二狗刚脚步迈进屋门，赵玉环就呵斥他说，你还知道回来？你也不看看几点了？
赵玉环平时这么呵斥，丁二狗不会在意，可是现在刚见着爹，赵玉环这么呵斥，他就有点无法接受了，说，几点回来还不一样？有啥事儿啊。
赵玉环说，你整整一天不着家，你还有理了？你干啥功劳了？
丁二狗说，有没有功劳，你也不用这么管着我，我都十八岁的人了，就没有一点自由？
赵玉环说，你还知道你十八岁了？你瞧瞧你啥样子，照你这样子下去，你将来连你爹都不如，看人家哪个姑娘跟你？
赵玉环的这句话，彻底触伤了丁二狗的自尊心，这恶毒的一棒子，一下子就打了这个家的两个人男人，父子两个站在地上面面相觑地看了一下，都很快地把头转向了一边。
丁二狗说，就你这样的妈，你还指望我咋样，我们两都混得惨，就是你的命。
这句话一出口，丁二狗也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头，手里拿着笤帚正在扫炕的赵玉环，一下子浑身哆嗦起来了，她转身跳下炕，朝丁二狗冲了过来。
丁人凤转身过去拦住了她，说，行了，屁大个事儿，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赵玉环却指着丁人凤的鼻子说，你瞧瞧你下的好种，有人生没人教的货，老娘把你养这么大，你倒是有力气欺负老娘了？
这句话一说完，赵玉环就扑在炕上大哭了起来，赵玉环这么一哭闹，丁人凤又像一个下乡干部一样，手指无措地站在那里，皱着眉头黑着脸，手足无措。
丁二狗心烦意乱地摔门走了出去。父子两个一年多没见面，刚见了面，就这情形，丁二狗万万没想到。
回到自己的屋子，丁二狗脑子清醒了一会儿，便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也不知道是那股子邪火，非要去招惹赵玉环，也许是他本来就做贼心虚，理直气壮也只是虚张声势吧。
一个人坐在凳子上，丁二狗来来得急琢磨丁人凤回来这件事儿。这不是一个突然事件，事到如今，丁人凤回不回来，对丁二狗来说，又有多大的关系呢，只不过长期以来，丁二狗习惯了和赵玉环娘俩的简单二人生活，爹突然回来，也不知道这个家会发生啥样的变化，自己会更轻松了呢，还是更麻烦了呢？
丁二狗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找丁人凤聊天，就想着明天再说吧，脱了鞋子上炕，倒头躺下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门吱呀一声，丁人凤推门进来了，丁二狗本来想装睡，可是一想这样也不合适，只好赶紧起身坐了起来。
丁人凤搬过凳子在炕头的桌子前坐下，丁二狗才干巴巴地说，你啥时候到家的？
丁人凤说，下午四点多的时候。
两个人又没话了。停了一会儿，丁人凤说，瞧这阵势，我回来你们都不高兴？
丁二狗说，没有啊，哪会呢？我妈啥想法我不知道，反正我挺高兴的，一家人在一起，不比啥都好？
丁人凤听了这话，脸上尴尬地笑了笑，说，跟做梦一样，一晃眼，儿子长成真正的男人了，这当爹的不老才怪呢。
丁人凤这么一说，丁二狗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发现他的两鬓真的有白头发了。掐指一算，丁人凤才四十三岁啊。
丁二狗笑着说，爹，说啥呢，我还没娶媳妇呢，你老啥啊？抱孙子了才能说老呢。
丁二狗这么一说，丁人凤似乎很感动，鼻子抽搐了一下，说，也是啊，你还没娶媳妇呢，我还得搞好再干二十年，其实，我回来也没啥，现在好多地方国企都不景气，混也是白混，好不如早早回来另做打算，这事儿我想得开。
丁二狗说，你也别多想，你回来我妈挺高兴的，她一直盼着你回来呢，年龄大了，待在农村也没啥不好，不就是种地嘛，现在都机器种机器收，咱家不是也买了拖拉机吗。
丁人凤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现在也是大人了，我有个大事儿，想跟你商量呢？
丁二狗听了这话，心里一惊，心想，有啥大事儿，刚一回家就要着急商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