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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酒吧林峰却是第一次来,进门后四处看了看,装修虽然有些陈旧,总体说来还不算差,面积挺大的,大概有两百平方。虽然是午后,夜生活还没开始,店里还是三三俩俩坐着几台好酒之徒。
张蔷跟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坐在一个小雅间里喝咖啡,正轻声谈论着什么。林峰落座后张蔷客气地介绍道:“她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叫兰姐。”林峰微笑着点点头,女人也同样唇齿轻启还以一个既矜持又得体的微笑,手指呈兰花状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女人的气质不错,皮肤保养得很细腻,身材也保持得很好,看得出是一块做情人的好料。林峰心里想,只有有钱人的情人才能有充足的时间和人民币把自己保养得如此出色。事实上兰州的很多类似的小酒吧都是情人开的,情人们一天闲着没什么事,时间和精力多得没地方打发,那些有钱人为了拴住这些寂寞的心,就给她们开上一家酒吧打发时间,挣不挣钱都在其次,主要是有事做。
兰姐很会说话,一张嘴就给林峰灌了一碗汤,这话却不是冲着林峰说的,而是对张蔷说:“你男朋友挺帅的,又年轻又有钱,你好服气哟。”她把这个哟字尾音拖得很长,带着羡慕和惆怅,有一种此恨悠悠的味道。
林峰听得浑身舒坦,肠胃似乎都服服帖帖地呆在该呆的位置上。张蔷既没给林峰撑面子,她转移了话题,说:“嗨,你看这家酒吧咋样?”
林峰被兰姐几句话夸得心花怒放,为了回报人家,说:“很不错,地理位置不错,里面的装修和设施也可以,就是不知道价钱合适不?”
兰姐微微一笑,对林峰的投桃报李表示满意,伸出两根手指头,说:“十五万。”
林峰大吃一惊,你奶妈的,真是狮子大张口,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说:“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现金。”
张蔷接口撒娇对兰姐说:“是啊,兰姐,你看咱们都这么熟,十五万多了点,再少点吧,我们两个可都是穷人哪。”
兰姐不说话,沉吟着,手指搅咖啡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她沉思片刻,反被动为主动,反问:“那你们肯出多少?”
林峰也学着兰姐的动作,伸出一根手指,“十万。”
兰姐慢慢地笑了,笑容却没有完全舒展开,像是一种嘲弄,她下发了逐客令,“你们要是没事可以到大街上去转转,顺便打听打听行情。”
张蔷瞪了林峰一眼,小声吩咐说:“你再别吭声,让我来谈。”说完马上嗲嗲地对兰姐说:“兰姐哎,谈生意嘛,慢慢谈,大家坐下来就是商量的,争取谁也别吃亏。”
兰姐把笑到一半的笑容继续舒展了,笑容一舒展开人就显得特别亲切,她说:“我只是觉得你男朋友人虽然长得挺帅的,就是不够真诚。”
林峰刚想说话,却被张蔷掐了一把,马上知趣地夹紧了嘴巴。
接下来张蔷施展她巧如莲花的三寸不烂之舌,又发嗲又奉承。双方经过讨价还价,最终达成一致,口头上暂时以十二万成交。
从酒吧出来,林峰拐弯抹角地责怪张蔷又把价钱涨到了十二万,而且这还只是盘店子的钱,重新装修和流动资金还需要一笔钱。他委婉地告诉张蔷,十万块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当,再多一毛钱也没有了。张蔷却十分沉着,满脸不耐地说:“行啦,我知道你个穷鬼最多能榨出这么多,我原本就没打算让你一个人出钱,我这里出五万,过两天交了钱剩下三万做流动资金。”
“真的?”林峰喜出望外,这个女人了不得,有这么多钱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张蔷接着说:“废话,我的钱也是准备跟家里要。那家酒吧目前人气还可以,只要简单地装修一下就可以了。我都想好了,咱们一定要搞出点特色出来,我认识一批美女,让她们给咱们做托儿,时不时地来捧捧场,咱们给她们提成。再高薪请几个美女在店里做业务,一个酒吧里美女多了,男人一看就想消费,想不火都很难。”
对此,林峰是又激动又感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幸福地叹了口气,伸手一把把张蔷搂住。可能用力过大,张蔷不知是疼痛还是愉快哼哼了一下,抬起头满面桃花地说:“我饿啦。”
饿了就要吃饭。两人找了家中档餐厅庆祝了一番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吃完饭夜色已经降临,林峰望着夜色下的大街,茫然地问:“吃完饭做什么去?”
张蔷抽出一块餐巾纸擦擦嘴巴,出人意料地说:“干工作去。”
“什么?”林峰以为自己听错了,纳闷地问:“你说什么?”
张蔷站起身,把坤包提到手里,催促说:“还不快走,去你那。”
林峰又一次喜出望外,噌一下就站了起来,手脚麻利地付了钱,拉着张蔷就打了辆车直奔住地。
霜降这天林兰上的是小夜班,中午跟林峰去银行提了款。林峰拿到钱就心急火燎地回兰州去了,拦都拦不住。林兰有心让林峰住一晚再走,可林峰死活非要赶回去,说什么时机不等人。
事实上林兰心里还是有些怕,有些担忧,毕竟是自己所有的积蓄,一下子全投资了,有些舍不得。人也像被掏空了,虚了下来,浑身乏力。林兰休息了一会,心里想着等缓过劲就去上班。
此前林峰从兰州一赶回来,就在林兰面前把自己即将开始营业的交友酒吧吹得天花乱坠,还把他们两人商量出的各种设想一股脑丢给了林兰。林兰也觉得这个设想不错,酒色不分家,一个有酒有色的地方生意再差也差不到哪去。美女么,总是消费的亮点,试想一个酒吧美女穿梭,充满了偶遇可能性的酒吧,男人不趋之若骛才怪。
林兰同意,但还是要慎重,毕竟是十万块,不是小数目。林峰显得很不耐烦,再慎重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人家那个铺子也不是只有你一家买主,催促着一定要当天就提款。林兰左思右想,顾虑重重,可被林峰催命似的催得心烦意乱,脑子静不下来,稀里糊涂跟他去银行提了款。
歇到三点半,身上没那么乏了,到底缓过一口气。林兰打理了一番精神,骑车去上班。
像往常一样,林兰到了车间就换了工作服进了熔炼车间。半夜的时候,林兰注意到有一些需要重新回炉的金块还没有来得及收走,四周也没人看着。林兰有心收手,以后再不做这些事情,平稳过度,但看着那么多耀眼的金子,心痒难耐,拦都拦不住。她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终,林兰装作漫不经心地走过去,伸手拿了一块藏进衣袋里。金块还很烫,有着灼人的温度。林兰做完这些心里七上八下,比往常更多了几分做贼心虚的不安。
夜间十一点半左右,这个时候是快要换班的时候,李大勇和几个安检人员到车间例行检查。李大勇看到林兰视而不见,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林兰背对着李大勇,心里忽然有几分落寞。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人哪!
也就是这个时候,正在空中吊炉子的天车突然失去了控制,挂住炉子的钩子脱落,装满了流质矿石的炉子从空中掉了下来,轰隆一声惊天动地地砸在地上,燃烧着的矿石火山喷发般立即喷涌而出,轰一下周围全部燃烧起来,整个车间片刻之间成为一片火海。周围的空气猛然之间似乎都燃烧起来,灼人的汽浪夹杂着惨叫和凄呼声扑面而来,几乎能把人打个跟头。
林兰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一下子冒起冲天大火,正好在炉子掉下来附近的两个工人连惊呼还来不及发出,就一下子全部燃烧起来,整个车间顷刻间人仰马翻,惊呼声和尖叫声淹没了熔炼车间。
林兰还在发愣的时候,李大勇一边大声呼喊着让工人们马上离开车间,一边跑到发傻的林兰身边一把抓住她就往外跑。林兰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多么危险,被李大勇拖着往外跑去。越是着急的时候,越是出漏子,林兰感觉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绵软得没有了一丝力气,李大勇连拖带拽才把林兰从火海里拉出来。到了安全地带,两个人都没了半分力气,双双躺在地上直喘气。
林兰的呼吸平息下来,身上恢复了一点力气,望着模糊不清的夜空,忍不住眼角就沁出几滴泪水。缓了缓,林兰哽咽着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李大勇没出声,从地上站起来,眼睛望着一片通红的车间,说:“你先去休息一下,等一下厂里可能会有人来调查。这回麻烦大了,熔炼车间以前可从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故,还死了人,麻烦大了。”李大勇说完就往车间走去。而这个时候,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