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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其实你到我家做客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最近我妈妈生病，没人做饭，你来了只能喝白开水。”

　　我迫不及待地说：

　　”在你家喝白开水也香啊。”

　　流云呵呵的笑了起来，

　　”要不这样吧，找个时间我请你出来喝咖啡。”

　　我激动地说：

　　”太好啦，你说吧，什么时候？”

　　直到今天，我仍然清晰地记得与流云第一次约会的那个暗香浮动的夜晚。我从143路公交车上下来，站在农民巷的大柳树下等待流云的出现。春日傍晚，微风袭来，柳树枝上的嫩芽轻轻舞动。流云穿着一身天兰色的牛仔衣出现在巷口时，我甚至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那确是一个羞涩与甜蜜交织的夜晚，我在那个晚上的表现像极了一个少不更事情窦初开的无知少年，语无伦次口齿不清。我们去广场吃饭过马路时，流云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我竟然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这种紧张感直到晚饭进行到一半，我干光了一瓶啤酒后才得以消除。一般来说，喝点酒我的胆子就比平时大了许多，这个时候在我看来世事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天老大，我老二。当流云目光如炬逼视着我，询问我为什么要约她时，我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嬉皮笑脸地说：

　　”分明是你看我长得很英俊，打电话约我的，怎么反倒成了我约你呢？”

　　我的温暖追忆到此被迫中断，因为我隐约听到对面的红脸蛋子姑娘对身边的男友悄悄说：

　　”这个人肯定有病，你看他脸上的表情多丰富，居然会一个人笑出声来。”

　　我狠狠地瞪了红脸蛋子姑娘一眼，随手拣起一本书把自己的脸蛋全部遮住。

　　愤怒

　　火车抵达西安后我给舅舅家打了个电话，电话是表姐接的，她在电话里的态度很冷淡，我原本想在找工作期间到她家借宿几天，觉察到她的冷漠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说去看望看望他们。表姐用像是刚进行完一次激烈的搅合似的声音懒洋洋地说：

　　”你坐出租车过来吧。”

　　到了舅舅家后我发现他们家果然多了一个男人，表姐给我介绍着说：

　　”这是你姐夫。”

　　男人神情傲慢地冲我笑笑，说：

　　”二狗，毕业了？”我说：

　　”快了，这不来西安找工作了嘛。”

　　表姐以掩饰不住的自得向我简单介绍了男人的身份，西安某高校毕业的高才生，原外贸公司的高级主管，现自己开公司。最后表姐淡淡地补充着说：

　　”年前我们要去一趟法国，参加一个国际博览会。你和你姐夫好好谈谈，人家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

　　男人丢给我一只烟，开始了他的演讲。他把自己的经历说得极富传奇色彩，像小平同志一样三起三落，言语间自豪感溢于言表。在向我灌输完他空而大的大道理之后，他以总结的口吻说道：

　　”西安没什么机会，你应该去南方闯一闯，年轻的时候多受点打击，多吃点苦，对你来说是一笔财富。”

　　我的脸上挂着狗屎一样谦卑的笑容，连连点头，心里去恶毒地想，去你妈的吧，我来又不求你什么，你把老子打发到南方那种鬼地方干什么！

　　男人向我灌输他的狗屎理论的时候，表姐表现得十分下贱，依偎在男人身上，目光之中溢满了崇拜。男人对我们姐弟俩的崇敬显然十分受用，又接着说：

　　”男人，这辈子只有三件事有乐趣，第一是权利，第二是金钱，这第三就是驾驭女人嘛。呵呵。”说完笑容可掬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表姐。表姐撒娇般用拳头轻轻擂打着男人的胸膛，嗲声嗲气说：

　　”不要脸，讨厌！”说完又把脑袋更深地埋进这个成功男人怀里。

　　我深表赞同的点点头，用陕西话说：

　　”对着哩，你说的对着哩。”心里却一个劲骂着，！！只有有乐趣！

　　不久舅舅和舅妈都回来了，我没有想到，多年不见他们对我的态度居然也是不冷不热，这使我原本就冰凉的心变得更加冰凉。在我看到他们对待那个成功男人恭敬而下贱的态度后，发现这里的主人已经易主了，毅然离开。这就是毫不掩饰的现实，谁有奶谁就是亲娘！

　　我找了家旅馆，预定了十天的房，准备找到工作就回老家过年。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跑去参加在工业展览馆举行的人才交流会，到了之后我看到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入口的长队排了有几百米。看到这么多人我顿时对自己没了信心，站在远处犹豫不决，甚至有种抽身而走的念头。

　　排了半个小时队我才买到一张入场卷，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身臭汗挤了进去。其间不知道那个素质低下的家伙放了一个哑巴屁，奇臭无比，熏得我晕头转向。

　　参展的用人单位不多，也没几个好公司，大多听都没听过，就这些破公司前台也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傻逼牢牢占据，我根本就挤不到跟前。我从一楼转到三楼，终于看到一家报社的招聘席位，低眉顺眼挤到桌子前面，必恭必敬地把自己的简历呈上去。桌子后的老女人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我的简历，不屑地问：

　　”应届毕业生？”

　　我点点头。女人又问：

　　”有工作经验吗？”

　　我说：

　　”没有，在学校里呆着哪里来的工作经验。”

　　女人趾高气扬地摇摇头，

　　”我们只要有两年以上工作经验的，再说你这个学院也不是名牌院校。”

　　”让工作经验见鬼去吧，白痴！全国这么多毕业生都没工作经验，照你这么说我们都全得完蛋？”我气愤地对女人大发雷霆。

　　女人也发怒了，

　　”你这个学生素质怎么这么差！你骂谁呢？再给我骂一个试试！有本事你怎么不去上北大呀。”

　　我转过身说：

　　”泼妇！不跟你这娘们一般见识。”然后狼狈逃走。

　　第一次受挫使我的身心惨遭打击，我这才意识到，这年头大学生早已不是什么天之轿子，毕业生其实就是大学里排泄出来的垃圾，一股脑全部被扔进社会这个大粪坑，自生自灭，没有人会去理睬你的死活。这种灰暗的情绪整整持续了一整天，那个伤感的夜晚我躺在旅馆的床上无法入睡，心中的悲哀直到黎明才随着黑暗悄然隐去。

　　第三天我重新振作精神，买了一份《华商报》，在招聘版上仔细搜寻适合自己的单位。接连跑了一个星期，去了好几个公司面试，境况依旧，投出去的简历全部石沉大海，毫无音信。又等了几天，还是没有消息，眼瞅着年关将近，我彻底丧失了等待的耐心。去他妈的吧，老子不等了，撤，先回老家过年，开春了再说。

　　回想

　　乡村的夜晚安宁而祥和，远离都市便远离了喧嚣，我的心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那些有关于流云的往事再次追赶而来。当所有的记忆都是那么遥远时，我发现流云已构成了我冗长持久的忧伤了。

　　几年前的那个夏天，系学生会赚到了一笔外快，准备搞个活动把这笔钱想法子花掉，流云问我去不去，我说去，哪里有不去消费的道理，然后跟着他们跑出去玩。

　　我们先到体育馆滑旱冰。我比较笨，不太会玩，我们班的几个女生自告奋勇要带我，都被我断然拒绝。

　　我摔了几次后不想玩了，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落落寡欢地看着别人兴高采烈地玩耍。王大进这条淫棍从一开始就瞅准了流云，一直缠着流云手把手教他，看到流云的手被王大进的爪子抓住我的心情失落无比。

　　流云很快撇下死乞白赖的王大进朝我奔驰而来，我的情绪马上高涨起来。

　　”来，我带你啊，把手给我。”流云笑意盈盈地说。

　　我握住了那只刚才被王大进侮辱的小手，感到柔若无骨，一股温馨便顺着她的手指传进心田了。

　　流云的技术并不比我高明太多，因此我们的身体自始至终左右摇摆，踉踉跄跄，心情却无比愉悦。王大进朝我们冲了过来，流云用力一扯我，王大进怪叫着与我们擦肩而过。这一用力过猛的动作导致流云重心失去摔到在地，我连忙趁势扑倒在流云怀里，脑袋贴在她的胸膛上哈哈大笑，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散发着一股泌人心肺的幽兰香气。

　　滑完旱冰我们又跑去吃饭，酒足饭饱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一部分人先回了学校，另外一部分觉得没玩尽兴，又商量着去白塔山去玩。

　　我们说说笑笑在白塔山顶坐了一夜，每个人都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题，直到后半夜睡意涌上来才各自肩膀枕着肩膀打起盹来。

　　流云头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我蹑手蹑脚把衣服披在她身上，用手指轻轻摩擦着她的头发，低头端详着她安详的面孔，她双眼紧闭，鼻翼微微煽动，睡相如同婴儿一般。此情此景怎不让我心醉神迷，现在想来，那个夜晚我与幸福如此接近，仅仅一步之遥，触手可及。

　　过完年后我再次心情复杂地坐上了去西安的汽车，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此去前途未卜，我必须再次遭受别人的冷眼，忍受百般刁难。一想到这我就开始打退堂鼓，硬着头皮去闯吧。

　　我在西安又开始四处奔跑，从一个人才市场出来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去另外一个人才市场，上午参加完一个公司的面试下午又去另外一个公司面试，越跑我越是没信心，要我的单位我看不上，给的薪水低到了他们自己都羞于启齿的地步；我想进的公司又看不上我，就这样我被不上不下挂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