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十几日,天帝那里却风平浪静。一众天龙坐在厅上闲聊,骤雨叹道:“极霞真君现在也是有家有口的,都不和我们玩了。天天巡视周天后,就去陪他的幽明妹子了。”
雷电也咬咬牙:“就是的,还有大翅和漱玉,他们都忙忙的,让龙看着就不高兴。”又回头见青木撑着头不说话,推推他:“你怎么了?”
青木一挥手道:“我们还是根基尚浅,仙手短缺,我明知道天帝那里必有事发生,可是我的人却打探不出。真的是郁闷啊!”
小青懒懒地把玩着一串珠子,那串珠子形状不相同,有的是莲花状,有的作正圆或椭圆,却都宝光内蕴,华彩非凡。红的色若鸡血,油润无比;白的质比美玉,温润动人;玄色的,色黑如渊,目眩神迷;还有状若琉璃的,透明澄澈,光亮无瑕;而正中那颗竟象金刚石一般,光芒璀灿,不可逼视。可这串珠子还是比不上那双纤纤玉手,它柔若无骨,白皙修长,如今正用一块鲛绡,细加擦拭着那串珠子。
烈火牙疼似的吸了口气:“这是那老和尚的骨头吗,你天天这么拿着也有点……”一时语塞,一旁的厚土是条老实龙,连忙使眼色叫他闭嘴。锐金冷笑一声:“说什么呢,那是高僧才有的舍利子,佩戴有无上功德。”
小青头也不抬:“什么功德,这就是法海的骨头,我戴着就是他天天陪着我。”
一时众天龙不免心中恻然,青木忙道:“不是说他已转世,世上的三十年也不过是天上的三十日罢了,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的。”
青龙轻叹一声:“我推算不出他现在究竟在何处,只怕旧世界的天道将他隐藏起来,三千世界他不一定在哪一个,也不知那里的时间又是如何流转。唉……”
疾风忽然一笑说道:“说起天道,咱们不是有幽明姑娘吗?她和天道关系匪浅,咱们不如去问一问,如果她能与天道交流,那么法海的下落和天帝的打算,咱们不就都能知道了吗?”
这下连青龙神君也心动了,众仙一起看着疾风,眼睛发亮。青木也不由击掌,转而又是皱眉轻叹:“不过当日我们也都看到那幽明姑娘,蒙昧未开,何况极霞把她当心肝宝贝,真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我们要是求幽明姑娘预测天机,不知要付出何等代价,只怕极霞真君先就不干了。”
众仙商量后,决定让青龙神君先去探探口风。果然等青龙神君到了幽明的洞府,极霞果然在这里,极霞真君见到又有人来搔扰他们时,脸顿时拉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小青也不生气,就对着幽明说道:“他烦吗?不行我帮你打走他。”幽明对她天然地亲近,微微笑着瞥了那面沉如水的男子一眼:“没有,他帮了我好多,只是他说的好多事情我都没有印象了。”
小青望着那张年轻温柔的脸,一时百感交集,没有了昔日记忆的幽明,遇到困守于旧事不能自拔的极霞,这真是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情事。所谓爱这一件事,谁投入得多一些,就更加辛苦一些,可是被投入的人,面对着无尽的期盼,也是有压力的吧。可是一个人,即使是仙,又有多少意愿和心力来回应别人的爱与期盼呢?也许对当日的幽明来说,不过是一点未在最好时相逢的小小遗憾,可却是极霞几百年间的切切寻觅,而如今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她却忘记了,极霞想来也是郁闷的。转念间许多的念头掠过,青龙神君甩甩头,太复杂了,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问了幽明一些日常的事情,幽明回答一切都还好。青龙神君试探着问起她是否知道那个旧世界的事情。幽明微笑道:“说来也有些奇怪,有时我一动念,很远的地方发生的事我却知道了,我要仔细想想,前因后果也就明白了。这是我以前的能力吗?”
青龙神君一时大喜,为了压抑住那种狂喜的心情,她咬住唇,慢慢问道:“那如果你把一些事告诉别人,你觉得可以吗?”
幽明想了想说:“一些事是无所谓的,可是有些事好像是不能说的,就是说不出来。”见青龙神君微露疑惑,她又解释说:“就是有些事我明明知道了,可是好像有什么告诉我这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如果有人问我,即使我想说,却也是怎么都说不出来的。”
青龙神君的心微微一沉,接着问道:“那你如果把你觉得无所谓的事告诉别人,会怎么样呢?”幽明感觉了一下:“没什么呀。”
青龙神君大喜,知道这是当日的幽明故意留了一线,她忙问了天帝的近日的动作,果然幽明知道一些,说是天帝与西方多有联络,并调拔了不少天兵天将厉兵秣马。知道了这些消息,青龙神君心中也有了底,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在天庭中多了许多密探。
一旁的极霞真君也听明白了,白了青龙一眼:“你倒是好运。”又转头殷勤地问幽明:“累不累啊,不行歇一会儿吧。”
幽明摇摇头微笑道:“不累的。”青龙神君张了张嘴,一时竟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幽明善解人意,微笑道:“是还有想问的吗,没关系,你说吧。”
青龙神君呐呐不成言,一旁的极霞真君恨恨地说:“瞧你那点儿出息,不就是想问问老和尚的下落吗?”转头对幽明说道:“那老和尚叫法海,原是金山寺的主持。”幽明见青龙神君虽然面上恍若无事,可藏在袖内的手竟似在微微颤抖,心内不觉一软,闭目沉吟了一会儿,方说:“他原是下凡历劫的,已修得十世高僧。原应回归西方,可奇怪了,现如今却不知到了哪里?好像……”语声未落,就听得九天之上遥遥传来隆隆雷声,幽明面色一白,微露痛楚,再也说不出话来。
极霞真君关心则乱,忙上前问道:“你怎么样?”见她再不作声,一时情切切怒冲冲:“你让她妄测天机,是要她的命吗?”
青龙神君也十分后悔,还是幽明缓过一口气摇摇手,见她只是疲惫太过,二仙这才放了心,忙了半天才将幽明安置好,极霞真君犹有些余怒未消,硬梆梆地说:“你先走吧,我在这照顾她,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出了幽明洞府,已是深夜疏星朗月,晚风吹送着奇花仙草的清新香气,可是青龙神君却心中惘然,法海你在哪里,天道连幽明也不让知道,这一世你又是什么模样,是个头角峥嵘的少年,还是英姿雄发的青年,或是温润如玉的中年,或是那个洗去一切浮华的老人呢?可是我多想陪在你身旁,看你一天天成长。你不是说会来找我。为什么还不来,只是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怕一倏忽间,已错过你这一世的风华。也怕在等待中春红落尽,老硬了心,故人呐你快回来吧,让我们把酒言欢,共赏这一切赏心乐事。
青木听了小青转述的幽明的话,一拍大腿:“我就知道,天帝一定在捣鬼,不过他向西方求救,这个比较棘手,当日齐天大圣何等威风,还不是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只不知这次玉帝能否请得如来出手呢?”
归来的小青心不在焉,只是在青木问时才回答:“这怎么能知道呢?只是恐怕咱们的份量还不足以让如来出手吧。”
烈焰笑道:“神君这是妄自菲薄,你出去打听下就知道,你可是几千年间唯一化神的那迦天龙,还第一个成功地将逆鳞化作龙珠,变为第一个不归属天帝的新世界,这么多的第一个还不值得如来出手。”
锐金恨恨地打了一下他的大头:“怎么着,你还希望如来打咱们哪。”
正当一众天龙吵吵闹闹之时,极霞真君来了,众天龙见他今日打扮着分外华美,一袭深碧色天锦氅衣上绣碧色加闪银线的竹纹,只有行动间大袖与衣襟隐见银光,腰横一条镶天青碧玉的玉带,头上束着同色碧玉冠,一向冷若冰霜的俊脸也化霜解冻,露出一丝浅淡却发自内心的笑意,直是风姿特秀。
众天龙素来畏惧于他,也不敢取笑,只是相互之间悄悄使眼色作鬼脸,却被极霞真君一眼瞥见,冷哼一声。却招得小青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也不由眼前一亮:“你从幽明那儿来?”
极霞真君颇有些意气风发,落坐之后轻扶下颏,绽出一抹虽极力压抑却得意洋洋的笑容:“正是。”他姿容殊丽,微微一笑更是容色照人,只是那笑容怎么看着让人都觉得牙痒痒地。
青龙神君微咳一声,转过头不看他,把揍他一顿的念头压下去:“她好些了吗?”极霞真君笑道:“她没事了,已经可以修炼。”话说完了还是语气却还是意犹未尽,他停下后大家就眼巴巴地等着,停了一下极霞忍不住说道:“她还让我早点回去休息呢。”那份得意洋洋的感觉啊,让人觉得他如果有尾巴,肯定这会已经摇成了个风车了。
众天龙心中好笑,可摄于极霞真君的威风不敢笑出声来,小青瞥了一眼,实在不忍再看他的蠢像,又转头问向青木:“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青木知道她的心意,忙说:“刚说到西方的如来要出手对付我们,你说西方如来也是一教之长,怎么却来帮着天帝对付我们,这不成了天帝的打手了吗?”
极霞真君嘴一撇:“你觉得如来是一教之长,其实在天庭那些老牌神君看来,我们固然是疥疮之疾,他又怎么样呢,也不过是一个新晋的后生小子罢了。他们是不会出手的,所以天帝只有请如来出手了。”
小青手撑着头叹道:“可是我总觉得天帝是不会打上门的,他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可是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众天龙也都一派茫然,可是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天帝要怎么对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