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神君是何等样人,怎能受他这样嘲讽,何况说到了心中最痛的地方,便一扬手,场中众仙就听得噼里啪拉一串响,托塔神君被打得转了好几圈。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好半天才晕头转向地四处看着。
同心界众仙早就看他不顺眼,只觉他虽然看着气宇轩昂,威势非凡,却不想人品卑劣,巧言令色,现在看他两边脸颊都高高肿起,嘴角边溢出鲜血,一滴一滴淌到了胡子上,糊得污秽不堪,不由得都十分快意,哈哈大笑起来。
逍遥神君伸手一指,喝道:“你这卑劣小人,还不快滚。”托塔神君伸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将血糊得更是满脸都是。从血污背后,他愤恨地看着逍遥神君,眼神十分恶毒,可是今天已经吃了好多亏,身边又没有帮手,他知道今天是万万不能出气了。便恨恨地挥一挥手,带着手下的天兵天将自去了。一边心中暗恨那孽畜,竟然只顾自己会友,全不管父亲死活。一边心中也感到凄凉怀疑,长久以来自己走到哪里皆是笑脸,哪位仙人对着自己不是卑躬屈膝,做什么事不是马到功成,哪一仗不是克敌制胜,原来这一切竟都是托赖那孽畜,自己竟是那么无用吗?
托塔神君猛地挥挥头,将那些胡思乱想抛开,踩着云头加紧离开。心中只是深恨那孽畜不陪侍在自己身边,又盘算着要回去如何挟制那孽畜,让他断了那些狐朋狗友,再不敢离开自己身边。又思忖着如何向天帝上报,怎样将水云的可恨可恶之处说得淋漓尽致,又怎样才能既不伤天帝颜面,又能将逍遥神君的猖狂之处说了出来。他想到得意处,面上露出一丝雍容微笑,可是衬着满脸的血污,却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小青见他狼狈离开,也不由莞尔,可是想着天帝的用心歹毒卑劣,对至亲之人的朋友也能狠得下心,下得了手,全然不管至亲之人是否会受伤,一时只觉心里凉飕飕的。再看着逍遥神君,不由得脸上便带了出来,又是歉然又是同情,却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青木与极霞见她如此情形,心里着急,便急忙上前对着逍遥神君说话,问起梅山七友的后事,逍遥神君低声叹道:“我当日听说便赶到了碧海,幸而你们已经埋葬了他们,未让他们曝尸荒野,我便将他们又移回了十九天,他们与我共居那里也有数千年了,还是让他们魂归故土吧。”说着纵使磊落男儿,也不由得漫洒了几滴英雄泪。青木与极霞便上前劝慰,逍遥神君轻笑道:“幸而他们还有一点残魂附在尸身之上,再慢慢将养千年兴许还可再会吧。”
这个消息也算是意外之喜,小青精神一振,便上前说道:“养魂之术我倒是用过,也确实有点成绩,不如我写了给神君罢。”逍遥知道一些她的事情,便也十分喜悦,小青便将一块仙玉印在额前,为他刻了养魂的法子,待将仙玉递给他。逍遥神君收下,洒然一笑:“大恩不言谢,那我也不多说了。多日欢聚,实是大慰平生,只是我出来日久,也该回去了。就此别过吧。”
众仙知道他是因为今天托塔神君说的话,自己拿了一份心才要离开的。十分不忍,便纷纷挽留,逍遥神君笑道:“莫作这样的小儿女之态了,只要心意相通,抬脚也就来了,纵使我不来,你们也要记得去看我,我必然扫榻相迎。”众仙的一点悲意便都烟消云散,胸中豪气顿生。便各自拱拱手道别,逍遥神君倒也潇洒,便自踏云离开,口中作歌,音调钪锵,众仙便听着那曲子目送着他离开,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小青听了几句,忽然被其中几句打动:“此意谁堪相慰藉,只天籁,风悲窍吼。问平生悴损,零落如何,沉吟金镂。”她心内反复吟咏,一时竟然痴了。猛然间心内激动,抬头见逍遥神君还未走远,便双手一拢向着逍遥神君喊道:“你没事要来同心界啊,我们大家都等着你。”逍遥神君也未回头,只将手挥一挥,便加快云头自去了。
小青心中怅然若失,回去后也不说话,众仙也都兴致不高,大家闷闷坐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林逸海便坐在她身边陪伴,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小青独坐了一会儿,心内的郁闷无处发泄,便去扯着林逸海的袖子摇啊摇的,气道:“你怎么不理我?”林逸海笑道:“我怎么没理你,我都没回我的住处,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说给我听听。”
小青便坐在他身边,可是话到嘴边,只变为一声长叹。她闷闷想了一会儿,见林逸海并不说话,便又郁闷了:“你不是陪我吗,怎么不问我?”林逸海有些好笑,也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扯着她的袖子摇啊摇,说道:“你有什么心事,快告诉我啊。”娇嗔中又有一点霸道,竟然连之前小青的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小青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青笑过之后,心里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便对着林逸海说了起来:“你说逍遥神君也真是倒霉,竟然有那样一个舅舅,之前对他母亲那样刻薄,对他也不闻不问,幸好他自己出息修成神君,那舅舅不说对他多加照顾,反倒百般算计,真是让人心寒。”林逸海也叹了一口气:“天帝真是其心可诛。不过逍遥神君总算有自己的地方和基业,不必仰人鼻息。”小青也点头:“经了这一事,想必他也会更加明白,也不会有漏洞被人钻了。”
林逸海沉吟一下,小青见他欲说还休,忙问:“可是有什么事?”林逸海微皱着眉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托塔神君和一个人好像?”小青想了一下,问道:“谁啊?”林逸海笑道:“你想着咱们在黑洞时遇到的人。”小青想了一下,猛然想起一人:“你是说卢方?”林逸海点点头,小青仔细想想两人的所作所为,越想越觉得都是心计深沉,巧言令色之辈,她忽地又想起当初水云所说,天帝是有一批这样的人的,而且听卢方所说,似乎他们还有各式的课程,而卢方在其中一门容课上只拿了良,而他之所以诡计被看破,也是因为他的表情泄露了一点端倪。
小青不觉内心寒凉,想起卢方不过是谈笑间就已经让一界天翻地覆,而如今托塔神君的功力似乎更胜一筹,还不知要生出什么波澜呢?她看着林逸海的眼睛,见他目光也很沉重,知道他是应该都想到了。果然林逸海说了:“像托塔神君和卢方这些人其实是很厉害的,而且托塔神君远比卢方可怕,你忘了,他有一个三儿子哪咤,那可是三坛海会神君啊,当日连斗战胜佛都和他不过堪堪打个平手,如今托塔神君吃了这样大的亏,岂有不让儿子为他出手的道理?”
小青不太知道他们父子的情况,便问道:“我今天听着好像是有些内情的,那他的儿子会来吗?”林逸海一笑:“是啊,他们父子情况和一般父子是不同的,托塔当日因为外敌逼迫,要哪咤不能抵抗,自尽以解家中之困,所以哪咤就剔骨还父了,后来是他师父用莲藕重塑了金身,他去找托塔神君的晦气,却有些多事的神仙偏给了托塔神君一座塔,正好可以克制住哪咤。托塔便又逼着哪咤追随着他,这几千年间倒是也暂时无事,可是对外托塔神君毕竟是哪咤的父亲,所以谁也不知道哪咤会怎么做?”小青也明白了:“那个托塔神君真是讨厌,可是打老鼠还要怕伤了玉瓶儿,所以就只能看着他猖狂了吗?”
林逸海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小青有些羞窘,伸手微微一抽,嘴里说着:“好好说话。”林逸海没放手,只轻笑着说:“我有事和你说,你且听我说。我想离开。”小青这才大惊:“怎么了,你为什么要离开?你要去哪里?”转念又想,“可是有人说了些什么?也怪我,这些日子只瞎忙,竟没有好好陪着你。”林逸海见她如此自责,不禁一笑,用手握住她的双手,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小青,你别急,且听我说,如今大敌当前,我是个男人,不能一直只在你的膝边环绕,我也想为同心界做些什么,我想去探探天帝的这支奇军的情况,还想联络一下当日在紫竹林的属下,看看他们要何去何从?”
“可是……”小青问道,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觉心中千言万语,林逸海笑了:“别可是了,相信我,如今的短暂分离只是为了今后的长久相守,我如今法力已经恢复了七成了,等闲的神仙也奈何不了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吗?”小青喃喃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林逸海想了一下:“短则三月,长则半年,你放心,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小青看着他,知道他去意已决,便只得咬着唇说:“那好,我等你回来。”林逸海笑了,轻轻拥住她:“好的,你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