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凄厉惨叫,给森冷的冰海更平添了几分寒意,周围随着海潮起伏的仙玉珊瑚,也显得有些诡异刺眼。
詹子渡惨声骤止,惨白的脸上冷汗直流,大手紧紧的抓着断掉的左臂弯肘,周身颤抖不止,但却不敢退后半步,咬牙死死的坚持着。
那点点鲜血从断掉的手肘处,缓缓滴落而下,与君弈手中森寒刀刃上的鲜血一起,汇流入深海中,漂流散尽。
众人目光闪烁,一时间竟有些不敢去看那张,带着温润笑意的脸。
莫亦千几人还好些,但席万与洛玉馨两人已经呆在了当场,怔怔的看着深海中沉浮的半截断臂,直感觉有阵阵彻骨的寒意从心头涌起,流转不休。
“被人截杀,而且还是被五位武王截杀,却没有半点负伤,这可能吗?”
君弈脸上温润的笑容没有半点变化,轻轻开口,平和的言语悠然传出,在席万耳畔轻轻回荡:“至于他们五人的死,那就很好办了。”
“这冰海中不知蕴藏着多少天材地宝?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险地?又深入了其中多少武王?出手间有死有伤,岂非正常?”
“如此这般,想来席雄就不会太过怀疑了,即便他有所察觉,到那时,我要做的事情,恐怕也差不多了。”
席万静静的听着,心中对君弈的敬畏已经升至了极点,尤其是其漠然出手的那一幕,更是深深的印刻在了脑海中。
虽然不知君弈所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但丝毫不妨碍席万开口表态:“公子所虑,实乃万全,尽都为席某所思,着实深感惶恐。”
“若他日当真掌控清风商会,定当归服公子麾下,任凭差遣。”
“席老哥不必如此。”
君弈回转身躯,将手中的大刀轻轻翻转,笑着递给了詹子渡,在其惶恐的收起后,才轻道:“弈不过是顺手而已,也算是解决了些许宵小麻烦,免得横生枝节罢了。”
说着,君弈已经踏行到了席万近前,不自觉的,席万已经躬下了身子,满脸敬畏的看着脚尖,连目光都不敢随意探视。
“此间事了,你们便回去吧。”
稍作思虑,君弈才将席万扶起,笑着道:“不过也莫要回去的太早,让席雄心中多些猜疑想法,也多些回旋的余地。”
“匡步奇,尽可信任,必要的时候可以找他周旋。”
“明白。”
席万认真的点了点头,将君弈所言尽都记下后,才顺着话题告辞:“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公子,后会有期。”
言罢,席万便准备带着洛玉馨,与詹子渡离开,找个地方让他恢复伤势,而且现在的君弈不比在北苍的时候,给他的压力实在的是太大了,大到敬若神祗。
“等等。”
不过还不等三人转身,便又被君弈喊停。
众人目光看去,只见君弈手中抓着些许仙玉珊瑚,以及刚刚从涯纹海蚌中剥出来的华润珍珠,缓缓走到了近前。
轻轻抬手,君弈便将二者送到了洛玉馨的面前:“这些给你。”
“给我?”
洛玉馨一呆,没有想到君弈还会特地跟自己说话,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惶恐,一时间不知该做如何,却愣在原地。
“此乃仙玉珊瑚和涯纹海蚌。”
君弈也没有在意洛玉馨的失态,只是轻笑着将这两样东西,放在其僵硬的玉掌中:“这两样混合搭配,有驻颜的奇效,对女子来说可是难得的宝贝。”
“武者世界纷乱诡谲,人心难测,定要好好照料自己,莫要得过且过。”
“这...”
洛玉馨闻言心头一慌,本是苍白的双颊,瞬间多了两抹粉红,被君弈抓着的双手都忘了收回,只是脑海混乱着,随意的回应道:“是,馨儿记下了。”
“记下便好。”
君弈脸上笑容平和,临将手收回来的时候,似是慨叹,似是无意的低声轻语道:“乱世求生,与其将性命交到别人手中,倒不如捏在自己的掌心。”
洛玉馨感觉到君弈温暖的大手收回,心中顿时感觉有些怅然若失,但随即又被君弈的轻语吸引了注意,只听其道:“踏立世间巅峰,才能护佑亲人,或去追求所念,从而不被纷乱溃扰心神,俯瞰万物众生。”
言罢,君弈脸上神情恢复,侧目看着席万,叮嘱道:“去吧,一路小心。”
“是。”
席万稍稍应了一句,便不再久留,直接拉着洛玉馨与詹子渡转身离去,向着滨川之畔的方向,快速的回返遁离。
一路上,三人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不禁显得有些诡异。
席万心潮澎湃,有要达成目的的狂热,又有对如今君弈的敬畏,但更多的,则是对洛玉馨的担忧。
自古武者多薄情,自相残杀,兄弟阋墙的事数不胜数,席万可以不顾兄弟亲情,与席雄斗个你死我活。
但洛玉馨呢?席雄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会如何去面对两人间的死斗?
二十年来,席万一手将洛玉馨拉扯大,早已将她看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两人间徘徊折磨?热搜
“二叔...”
这时,洛玉馨沉然开口,将其思绪突兀打断。
席万侧目看去,眸中满是担忧,本还担心她心中的压力会太大,正想着怎么劝慰,但在他看到其脸上神情的一瞬,不禁呆愣了起来。
只见洛玉馨的脸上,一扫过往的犹豫和怯懦,偶现的些许妩媚也尽数消失,竟是被少见的坚定所代替。
这一幕的冲击,让席万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即便是詹子渡都有些惊诧,顾不得左臂臂肘的疼痛,深深的看着其两年都从未见过的模样。
“二叔,我决定了。”
洛玉馨没有理会两人的异常,只是认真的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深海,言语深沉:“不用顾忌什么,将清风商会夺下来吧。”
一言沉语将席万惊醒,他看着身侧,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陌生的洛玉馨,言语间不禁有些犹豫:“席雄毕竟是你的生父,你不考虑...”
“不用。”
洛玉馨将席万的话直接打断,冷言开口道:“他与我之间并没有什么父女感情,尤其是在他对我出手的那一刻开始,我与他便已形同陌路,视若死敌。”
说着,洛玉馨言语中的冷意消散了一些,覆上了些许温情:“在馨儿的眼中,这一生只有一个父亲,他的名字...叫做席万。”
“嗡...”
席万身躯一震,心头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身形也生生的停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眼前笑魇如花的洛玉馨,双目通红,眸中更是涌上了一层泪水,决堤一般的肆虐而出。
“馨儿...”
席万目光闪烁,张了张嘴,颤抖的嘴唇里吐出的声音都有些嘶哑模糊,干涩的喉咙甚至连话都说不全。
“所以,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洛玉馨将席万脸上的泪水拭去,口中言语极尽柔和:“这样太自私了,我想做一次,真正的做一次自己。”
“这一次,便换我来保护你,夺回这些。”
同时,其心中还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对着印刻在心底的身影默念:“即便不能站在你的身侧,我也要默默的踏立在你的身后。”
“尽我最大的能力付出,送你...登上巅峰。”
席万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倩影,竟是渐渐的与心底的那一抹影子重合,张了张嘴,强压下唇角的颤抖,沉声道:“那我们父女,便搏上一搏。”
“好。”
洛玉馨柳眉一弯,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将眼底的坚定深藏了起来,便随着席万与詹子渡远遁而去,直行向滨川之畔。
…………
冰寒深海,仙玉珊瑚所在。
君弈负手默然而立,静静的看着席万三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眸中深邃的目光宛如一潭死水,让人窥不透深浅。
“公子,莫不是想那小丫头了?”
这时,冰河妖魄踩着莲步缓缓上前,将阵阵妖媚的芬芳送到君弈的鼻中,似是有些吃味的开口道:“也难怪,在临走的时候,可还送给了她些许仙玉珊瑚,以及亲手取出的涯纹海蚌的珍珠呢。”
“唉,可怜妖妖就没这福分了。”
“你呀,尽是胡说。”
君弈被冰河妖魄娇媚的声音唤醒,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好气道:“我只是想要免了席万的后顾之忧罢了,哪里是你想的那样?”
倒也没有卖关子,君弈直给几人随意的解释道:“若是解不开洛玉馨的心结,就算席万当真有手刃席雄的决心,最后到了关键的时候,也会下不了手。”
“洛玉馨是他的坚定决心的原因,亦是他退缩收心的软肋,若是不让这软肋消失,便会一直牵制着他,终究成不了大事。”
“不过,若是这软肋一旦变成了硬骨头,可以自己去敲断别人脊骨的时候,那将会成为一把锋锐的利剑,足以让席万抛下所有,从而披浪踏海,一往无前。”
众人沉然点头,对君弈的心计和图谋深深敬服,没有想到他竟会想到如此地步,将人心和人性都算入了其中。
天下计谋万千,诡谲莫测,变化无穷,但终有难以全然把握的事情,只因人心难测,深似鬼幽,人性如渊,窥不得千万之一。
内中玄妙,哪怕穷其一生,都说不清道不明,极尽混沌。
“嗡...”
忽然,正在众人沉思的时候,深海中的浪潮突兀的狂乱了起来,使得本就森冷的海潮愈加冰寒,让几人都不得不提升防护,加大体内灵力的输出。
“怎么回事?”
莫亦千眉头紧皱,顾不得深思,直看向了周围,同时向着君弈的身侧靠了靠,甚至连金焱狂刀都握在了手中,时刻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危机。
“似是海流生出了变化。”
情况生变,冰河妖魄也收敛了脸上的妩媚,细细体悟着冰海中的微妙,下一刻,其目光突然一凝,直看向了远处一侧:“大家看那边。”
众人闻言目光汇聚,顺着冰河妖魄所示的方向沉目看去,只见远处有些许浓重的冰白光芒,在随着海潮不断的波荡起伏,快速的靠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