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砚口中毫不留情的话,让云翌低下的头更甚先前,整个人都伏在地上,冷汗从头上缓缓滑下。
短短数日,短短几句话,让云翌又想起了曾经,那个被他惊恐压在心底的过往。
这个眼前被他尊称为父亲的人,到底有多冷漠,多绝情,只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竟有些模糊了,或许如云砚所言,自从他成了云家的少家主开始。
“滚吧。”
云砚声音沉下,再无一丝感情:“别再回来了,从此你不再是云家之人。”
“父亲!”
云翌闻言大惊,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之色,手脚慌乱着慌忙向前爬去:“我是云家少家主,我还是你的儿子啊!!!”
“哼!”
云砚冷哼一声,双目一瞪,身躯威势震荡开来,直接将云翌掀翻击退。
“砰…砰!”
云翌落地,脚下踉跄,连退数步,撞翻了数把椅子,整个人撞在其身后大堂的柱子上,才堪堪停了下来。
“唔!”
云翌胸口一闷,口中鲜血溢出,瞪大双目盯着上首的云砚,心中发寒。
“我的儿子?”
云砚不屑的瞥了一眼下方狼狈的云翌,漠然沉声:“你,成为我的儿子,是我云砚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轰!”
脑海轰鸣,云翌只感觉脑中一片混沌,天旋地转,虽然云砚对他严厉,对他说过无数过分的话,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云砚,这个所谓的父亲眼中,竟是如此地位。
“滚!”
云砚口中低喝,威势爆发,磅礴的灵力汹涌而出,直接将云翌轰出大堂之外,只传出一道讥讽的声音,便再无声响。
“儿子?真是可笑!”
云翌爬在地上,双目呆滞,衣衫之上满是尘土,夹杂着口中吐出的鲜血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往日云家少家主的威风。
周围巡逻而至的家族子弟见此都有些发懵,看到爬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云翌有些不敢相信,想要去扶,却被周围笼罩而来的气息阻挡。
这让他们心中惊异更甚,到底是为了什么?云翌犯了什么错?竟连长老都插手阻止。
缓缓抬头,云翌看着眼前渐渐合上的大门,心中那最后一丝光亮都连同这门,尽数合了起来。
“你,成为我的儿子,是我云砚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这句话,如同一个魔咒,在云翌脑海中不断回响,不断重复。
茫然,无助,冷漠,这是云翌心中的感觉,那原本的雄心壮志,对云家的热血忠诚都渐渐散去。
云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起来,不知是如何离开大堂的门前,穿过层层围观的武者,眼前有的只有黑暗,一股无穷无尽的戾气在其胸口溢散开来。
恨,那种撕心裂肺,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愤怒和悲凉,让他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这个原本让他骄傲,让他留恋的地方,现在看上去尽是陌生,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那一道道表情,更是刻印在他心头无法抹去的嘲讽和耻辱。
云翌离去,出了大门,无人跟随,蓬头垢面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挣扎求生的乞丐,他的去向在云家长老的干预下无人关注,更无人敢谈论。
云家大堂外,一个不起眼的院落中。
一道黑影端坐屋内,轻轻品着茶水,黑布蒙脸,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房舍之中,气氛压抑。
一阵风声传来,云砚缓缓走
入,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冷漠的让人害怕,似乎先前绝情的人不是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啪啪啪…”
云砚刚刚入内,一阵拍手的声音传来。
“云家主当真好心性,世人都道云家家主云砚宽厚仁德,现在看来,似乎与传言相差甚巨。”
“传言终究是传言而已。”
云砚冷声开口,随意坐在一把椅子之上,神情讥讽:“那些不过是给世上那些愚蠢之人看的把戏而已,这些你也信?”
“自然不会。”
黑衣人轻笑一声,比起云砚来,他要随意的多,似乎这里是他的领地,意味深长道:“不过,先前云家主所言,不会也是什么小把戏吧?”
“区区一个废子而已,真是可惜了那么多的资源,都浪费在了一个垃圾身上。”
云砚语气讥讽,但黑暗中明亮的眼睛却没有丝毫波动,随后又长出一口气:“不过还好,有云昊在,他还小,或许会是个可造之材。”
“好,主上果然没有看错云家主。”
黑衣人起身微动,语气之中毫不吝惜那赞叹之词,正说着,人一步踏出,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道声音传来。
“好自为之。”
黑暗之中,云砚眼睛微微眯起,一道危险的光芒闪烁而起,长袖之下的手都不由得紧紧攥起。
…………
时间流逝,十数日而过。
大陆之上的风声渐渐松缓了些,那股压抑的气息也消散了很多,众人也只道是迷灵之渊之后产生的紧张气氛罢了。
至于云、水、宫三家的戒备依旧,但也没有太多人去关注了,前往三家的武者少了许多,路上都可以用人迹罕至来形容了,倒是易家最近大火,趁此机会收了不少有天赋的弟子和护卫,实力大涨。
毕竟武者世界每天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很快就会被新的事情所替代,哪里有人天天关注这些旧事旧闻。
更何况这三家到底所谓何事突然紧张起来,外人也都不知晓,道听途说也都是些博人眼球的话题,可笑的紧。
明月轻起,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原本繁闹的大陆之上,倒是安静了不少,尤其是云、水、宫三家所在,更是无一闲杂之人在外,有的只是巡逻的家族子弟和护卫。
灵云城。
云家所在之地,除了巨大的城池之外,周围则是一片森林,但再东北,再往深前行几十里之处便是一座陡峭的山。
山峰荒芜,山上岩石缝隙之间,还挣扎着各种各样的杂草,矮树,更显杂乱。
这里人迹罕至,但不知从何年月之前矗立了一座荒亭,几乎已经被杂草枯枝所掩盖,年岁小一些的武者,即便是附近都不知此处。
但今夜,这荒亭周围却隐约有数十道身影显现,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渐渐弥漫开来,黑云随风而行,将明月遮掩,更显些许阴森之感。
荒亭外围武者不少,虽看不真切,却多少有些感觉。
荒亭之中只有寥寥三人,任何一人都将灵力收敛,但其身躯之上隐隐散发出来的威严,让人不敢小视。
这三人两男一女,正是宫家老祖宫千凌,文卿颜以及水家家主水卫鸿,按照约定的时日,他们已经抵达了荒亭之中。
数日来各自分散离去,前往此处,没有打扰任何人,甚至家族内留守的长老都不知他们离开,当真是将这保密做到了极致。
“老祖。”
水卫鸿微微行礼,今日比起在宫家大堂议事之时要恭敬了些许。
“那盒子你打开了?”
宫千凌轻轻点头,看到水卫鸿的样子便猜到了大概,言辞之间有些感慨叹息之情,目光朦胧,似是有些回忆。
“两方石盒已经全部打开。”
水卫鸿声音唏嘘,算是知道了些许秘辛,对宫千凌和自己父亲之间的感情也多了一分认识。
那石盒之中装的竟是易家寒月典藏,两家各自一半,石盒之中的解释也是半份,合在一起才是完整。
原来早在近百年前,两家老祖或是因为好奇,或是因为私心,竟欲私下合成四家功法,探求其中之秘。
于是合谋出手,将当时易家老祖的兄长,当时的少家主抓来逼问,但是那人什么都不肯说,还要将此事揭发。
那时两家老祖都还年轻,一急一怒之下竟将他杀死,取得易家功法,为保对方不背叛,便各自一半,算是承诺,又算是把柄,一直到现在。
“此事想必水家主都已经知晓,还请不要外传。”
宫千凌轻声开口,言辞平淡,但水卫鸿却感觉到了些许警告威胁,让他心中徒然一抖,随即缓缓压下。
“老祖放心,此番事了,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水卫鸿和声开口,脸上带着笑意,抬手递上了两块帛书。
他知道,云家事前,宫千凌率先交出石盒,算是示好,也是想将此事揭过。
毕竟灭云可不是小事,不想有什么隔阂在其中,二来君弈开出的条件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更重要的是云家事了,待到宫岚恢复如常,两家便会结成亲家,宫千凌先表态,倒也显得洒脱。
正好趁乱将一切都了结,免得日后再起纠葛,可就麻烦了。
宫千凌微微点头,对水卫鸿的回应很是满意,抬手将帛书取来,轻轻扫了一眼,便识得真假,其上的字还是两人化灵融血而成,没有犹豫,灵力喷吐间帛书尽毁,化为尘埃。
如此,也是让两家各自放心。
文卿颜在一边看着,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她知道有些事情该问,有些事情不该问,知道的越少越好。
“文涛兄怎么没来?”
水卫鸿开口,将众人的思虑引开,看向眼前的文卿颜,面露好奇之色。
“事关重大,总不能倾巢而出,有些假象还是要做给旁人去看的。”
文卿颜轻轻开口,秀眉舒缓间露出的飒爽风情让人侧目,寻常时间只知文卿颜干练,现在才将其能体现而出,否则今日来的就是宫文涛了。
“宫夫人所言甚是。”
水卫鸿轻轻点头,此言也在理所应当,毕竟一步错,等待他们的就是粉身碎骨。
“这云家城池一如往常,似乎也没有什么戒备和生人。”
文卿颜看着远处灯火城池,口中低声轻语,又看向水卫鸿,轻声问道:“水家主,不是说好今夜相会,君公子不知何时到来?可不要误了大事。”
此言一出,宫千凌也是转头看来,现在已至子时,却也未见君弈等人,着实有些奇怪。
水卫鸿一愣,轻轻摆了摆手,淡笑道:“放心,君公子答应的事情,绝不会出错。”
文卿颜还要开口,只是话未说出,眉头却是一挑,宫千凌目光流转,看向一边山岩之外,数道身影缓缓而至。
“好戏总是需要功夫来打磨,那才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