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漠然寒声,荡然而起。
仿佛冬日里拂过的冷风,似将空气都凝结了起来。
崩塌的剑峰,碎裂的剑阵,扬起的巨大震颤狂潮,都无法驱散这股足以深入骨髓的冷然寒意。
在无数的目光汇聚下,只见得有一人影步伐轻缓,从斩岳剑派的深处突兀显现,扬着漆黑的衣袂,沉踏而落。
其步伐不大,脚下更是不急不缓,但一步横空,便直出数里之距。
看似不过落下三步,人影却已清晰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只见其身着黑衣锦袍,浓眉剑目,双手垂于衣袖,随意的踏立横空,周身更是没有半点的气息溢出,平静的似是一富态的中年凡人。
但就是如此静静的踏立虚空,四方武者便是感觉到了一阵让人窒息的沉压,哪怕是呼吸都开始变得轻微起来。
看向人影的目光,也仅仅一瞬,便快速的转移了开来,心生敬畏。
“老,老宗主…”
“拜见老宗主…”
四方武者如此,斩岳剑派的弟子更胜其他,些许已经垂泪的武者,哭中含喜,直接便跪伏在了空中,不住的磕头。
“老宗主,君弈欺人太甚,已经连杀我剑派的六位太上长老,青衫剑主和仵心剑主更是重伤,还请扬我剑宗剑威啊。”
“请老宗主扬我剑宗剑威…”
随着酆阡的颤声传出,斩岳剑派的长老弟子,尽都齐齐呼喊起来,浩大的声势裹挟着阵阵剑意荡然而出。
众人话音落下,尽都满脸希冀的盯着人影,期待他出手扬威。
冥冥中,隐有一虚幻的剑锋露出峥嵘。
乱浮生静默不语,使得方圆天地全然安静了下来,压抑的气息弥漫不休,似是有沉重的巨石,盖压在了众人的心头。
渐渐的,斩岳剑派长老弟子脸上的希冀悄然变淡,转而升起了一阵浓郁的疑惑,不清楚乱浮生为何不言不语。
四周的武者更是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看到的尽都是茫然。
“剑宗剑威?”
蓦然,有淡然漠语徐徐而出,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尽都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哪怕极其偏远的武者,都极其清晰。
四字而出,乱浮生平静的眸子垂视而下,一一扫过下方跪伏着的长老弟子,最终却是落在了酆阡的身上。
“四位武宗境太上长老,四位武宗后期境无敌的剑主,以及蕴养数万年之久的剑阵,全然被一击而溃。”
“你要我扬剑宗剑威?”
随着乱浮生平静的言语传出,酆阡躬下的身子越来越低,脸上的冷汗已如雨下,后背衣衫更是全然湿透,似是整个人都泡入了水中:“我想知道,剑宗的剑威在哪里?不是已经被你丢尽了吗?”
“废物!”
“噗通…”
酆阡心头颤栗,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便是直接跪倒在地,瑟缩着一言不发,干涩的喉咙仿佛被堵上了一般。
“放着大好的手段不用,非要看着对方一一击败,直到最后才拿出来丢人现眼,你这宗主…”
“当的好啊。”
言至于此,乱浮生眸中幽然一暗,抬手一指点出,剑芒划过苍穹,几乎眨眼一瞬,便贯穿了酆阡的身躯。
巨大的力道沉然而出,竟是带着他击入了剑峰的尘埃中。
突兀一幕,众人尽皆沉默,全然没有反应过来,谁也没有想到,斩岳剑派的老宗主,竟是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的训斥现任宗主。
不仅如此,更是悍然出手,毫不留情的将其重伤。
众人如此惊叹,但君弈的目光,却是越来越沉,甚至逐渐变得深邃了起来,口中有淡淡的低喃,宛如一道可怕的龙卷风暴,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武宗…巅峰。”
默然一语,将刚刚才有着的些许议论杂音,全然压下,似是被人突然的捏住了脖颈,连呼吸都忘了。
“君弈,不愧是君弈。”
闻言,乱浮生徐徐侧目,这才看向了君弈,脸上根本没有半点变化,仿佛刚刚的出手惩戒,只是随手而为,兴趣所致一般。
但却在随口而言的时候,才多了几分波动,寒意渐浓:“果然无愧妖孽之称,当初便不应该让人杀你。”
“你的血,应该是最可口的才是。”
轻言慨叹,却叫人心生冷寒,四周的武者身躯一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便要退离开去,但僵硬的身躯,却不容许他们多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果然,冰冷覆空,血腥渐浓。
君弈深邃的眸子,也是随着乱浮生口中的言语,变得格外的平静起来,似是在压抑着什么可怕的凶兽,缓缓睁开了眼睛。
“以你的聪慧,又如何猜不到呢?”020读书
乱浮生眸中血光一闪,却是在幽暗中变得诡异了起来。
此言一出,君弈深邃的目光逐渐变得淡然,而后又缓缓的垂下了眼皮,口中却是嘶哑艰难的沉然言语:“你,饮了他们的血…”
“啪!啪!啪!”
当众人还处在茫然中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乱浮生便已是轻轻的拍起了手,脸上的神情终于生出了变化,堆满了赞叹。
“果然,果然。”
“整个天域的武者,都被我蒙在鼓里,哪怕是为我做事的那些长老,尽都愚蠢如猪,却还自认为聪慧,当真可笑至极。”
“看着你,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四方武者面面相觑,茫然的互相对视着。
时而看向闭目踏立着的君弈,又时而看向远处满脸含笑的乱浮生,全然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却并不妨碍他们嗅到浓浓的危险气息。
静默而立的君弈,面色,气息,尽都极其平静。
只是他的心中,却如翻涌而起的滔天骇浪一般,几乎都要倾覆整个内心世界。
他的心境,更是在这一刻乱了,甚至崩溃的支离破碎。
长钦卢原上的盘锁城。
这里,曾经暗中关押着数百的君家武者,以作为五大宗历练比试的对象,被当做畜生一般,肆意的圈养着。
当君弈来的这里,问得他们处境的时候。
他一度以为,其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们五大宗提升战力,稳固天域的霸主地位,亦或者全然打消苏家,乃至飞花宫仅存的些许恻隐之情。
让他们彻底的与君家武者结为仇敌,生死难解,从而杜绝所有,任何可能出现的不确定因素。
起初,君弈心中觉得很有道理。
但随着君家的武者被救出,以及到苏家归降,他才发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地方,或者自己觉得荒谬的地方。
那就是君家的武者根本逃无可逃。
关键便在于他们吞下的毒。
遏灵断魂水。
一说起此毒,君弈一开始便与君伏空所想一样,只是为了控制君家的武者,让他们无法逃离,乖乖的认命,从而好被他们圈养。
但后来,他在君家祖碑中,看到了关于遏灵断魂水的些许记载,让他如遭雷击。
那便是圈养血食。
这是一种阴狠恶毒的修炼方法,乃是以强大武者的血气为鱼,以遏灵断魂水为毒饵,做以激发和刺激。
从而让这武者的血气,乃至各个方面都被催养到极致,最后被施下遏灵断魂水的武者所吞噬,吸取他人身上的精华,为己所用。
但众所周知,遏灵断魂水乃是一种极其霸道,而又阴狠诡异的毒,寻常武者对其避如蛇蝎,又如何有人敢大胆吞食?
同样,这也是君弈心中疑惑的地方。
后来,还是君家祖碑为君弈解了惑,或者说是让他从最简单的误区,亦或是既定的思维死角中走了出来。
那便是,有人以遏灵断魂水,甚至强于遏灵断魂水的毒,作为自己修炼的命相。
如此一来,所有拥有遏灵断魂水性质的人,或者是物,都可以看做是其命相,遏灵断魂水的一部分,从而进行吞食修炼。
武者的世界,充满了无数的诡异惊奇。
君弈起初没想到的时候,直觉得匪夷所思,但被君家祖碑一提点,便是心神颤栗,全然明白了过来。
尤其是随着他的复仇,看过了其余四大宗的情况后,才终于的确定了。
乱浮生千年没有出现,一直都处于闭关的状态,他所作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突破,踏足武宗巅峰,乃至更高的境界。
刚刚,君弈与他对视一眼,看到他眸中闪烁着的血芒时,脑海中便是一阵轰鸣。
熟悉的色泽,熟悉的味道。
所有的一切,全然与君家的怒血暴君如出一辙,直接坐实了他的狠辣行径,以及过往所行的种种残忍。
四方武者面面相觑,哪怕是莫亦千等人,看着眼睛紧闭,却气息平淡的君弈,都有些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但他们却有一种感觉,似乎君弈身上的气息,变得有些森冷了起来,森冷的让他们的心都要被冻结。
“嗡…”
终于,眼皮轻颤,君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目光一如既往的平淡。
“乱浮生…”
君弈漠然开口,背后狂潮渐起,但却有一道人影突兀出现,挡在了他的面前,荡漾起伏的白衣,缥缈梦幻。
“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