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碎屑宛如败落的蝴蝶,四散凋零。
倾轧而下的强威,宛如下山的猛兽在咆哮嘶吼,气浪横击四方。
蛮横的行止,霸道的怒喝,昭示着来人的强大,也意味着刑漠正对君弈,沉然而握在掌中的蛇矛长枪,无法刺出。
白正凡等人听得此言,尽都面露喜色,心中方才还翻涌着的惊惧,全然消散开来。
一个个眉开眼笑,笑容满面,看起来比成亲还高兴。
倒是刑漠身后的数人,面色微微发生了变化,显得凝重了起来,就连冷眸凝视君弈的刑漠,都放弃了对君弈的杀机,侧目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君弈无声轻笑,亦是转头看去。
只见得枯木树林崩碎飞散间,有一道人影横亘而来,好似一只失心疯的野兽一般,肆意的挥洒着体内最原始的兽性,暴戾冲天。
贲行恶一步踏出,碾压得大地层层开裂,宛如无数铺落在地的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交织而出,炸开大片气浪升腾呼啸。
沐浴在狂浪中的贲行恶,长发四散张扬,怒目瞪圆,好似疯魔一般,杀机凛然。
在他的身后,还有数道人影仅仅跟随,也尽都如他一般,身上弥漫着惊人的凶威,只是溢散而出的气息,似乎还有些不太平稳。
见此,君弈和白正凡等人,尽都微微一愣。
贲行恶及其麾下的武者,一个个都是气喘吁吁的样子,不过看上去并不像是赶路太累,而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后尚未休缓,便一路狂奔赶来。
在他们的身上,还有些伤势残留的痕迹,衣衫都被撕烂了一些。
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贲行恶,更是喘气如雷,激荡开来的强威中,隐隐还透着些余力不足的空虚感,倒是有些外强中干的意思。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人敢轻视于他。
众人心知肚明,贲行恶前来的目的,并非是解救他们,而是驰援苏凝香。
一旦苏凝香出了事,没有人会怀疑贲行恶能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也没有人敢去想象,所以即便是将王刑漠,也只是命令尉迟悯洪捉拿而已。
周所周知,宰杀一只家猪,永远要比宰杀一只野猪来得轻松。
但现在,尉迟悯洪被君弈活擒,直接粉碎了丹田,毁了他的一身修为,使得目的没有达成,裴江残也被其斩杀,而且还剔成了森白枯骨,全然打乱了他的计划。
如此一来,只能改变策略了。
刑漠心中正想着,贲行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眸中充满了浓浓的杀机,正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刑老狗,你的算盘打的可真响啊!”
贲行恶在收到苏凝香求救的时候,便一刻不停的狂奔赶来,但谁能想到,半路上竟然遇到了刑漠,将他拦了下来。
贲行恶心中担忧苏凝香的安危,直接就与刑漠战在了一起,麾下武者亦是如此,都准备击败对方,先行一步前去相救。
奈何刑漠早有准备,竟是不与他交手,只是四周躲藏的拖延时间。
好在刑漠也收到了求救玉简,这才不得不放弃与贲行恶的纠缠,强自赶了过来,想要先下手为强。
可谁料遇到了君弈这只拦路虎,没有让他得逞。
贲行恶又喜又怒,若非有君弈赶来,否则后果他根本不敢想象,生怕自己会懊悔一生。
“贲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刑漠使得蛇矛长枪负在身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贲行恶,淡淡的道:“刑某只是一时技
痒,恰好遇到贲兄,出手切磋一下而已。”
“如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望贲兄海涵。”
听得刑漠此言,众人不禁有些无语。
事情都摆在了脸上,只要不是傻子,谁看不出内中的问题,此时还出言推脱,实在是有些可笑了,全然没有一方豪强的坦荡。
只是刑漠装傻,贲行恶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听得此言,他脸上青筋暴起,张口就是一句怒骂:“我可去你娘的,你个狗娘养的东西,我海涵你娘的%#…&!!!”
一道简单粗暴的怒声传出,使得众人一阵目瞪口呆。
君弈和白正凡等人是心中好笑,刑漠一方的武者则是满脸怒火,甚至刑漠脸上强装出的笑容,都逐渐的僵硬了起来,眸中浮现出一抹危险的目光。
“贲行恶,你别给脸不要脸!”
刑漠为人阴翳狠辣,能在众人面前做足姿态,已经算是难得的退了一步。
但此刻贲行恶执意撕破脸皮,他也就无可顾忌了。
说不得也只是让计划提前一些而已。
说着,刑漠垂在袖中的大手,也微微抖颤了起来,皮肤逐渐骤缩,道道青筋宛如虬龙一般,攀爬其上,好似在酝酿着什么一般,很是狰狞可怕。
“脸?你还要脸?”
贲行恶目露不屑,口中讥讽的道:“归一城的城墙,身为将王的你,应该很熟悉吧?知道他的坚硬程度吧?非武尊境之上的强者不可破。”
“但与你的脸皮比起来,厚度还差得太远。”
说着,贲行恶还开始比划起来:“但凡城墙的厚度和坚硬程度,能有你的脸皮千一,不,万一之厚坚,便可成为整个万灵域界最坚固的壁垒,天下无能破之者。”
“这样一来,归一山庄也能传承永恒,高枕无忧了。”
“噗哧...”
此言一出,君弈等人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莫说是他们,就连刑漠左右相伴的武者,也是一阵脸皮抽搐,若非情形和所处的立场不对,他们恐怕也已经捧腹大笑了。
谁能想到,看似莽夫的贲行恶,竟然还能说出如此诙谐幽默的话来。
只是众人皆乐,刑漠的脸色却黑如锅底,心中狂涌而出的杀机,也如汹涌而出的潮水一般激荡开来,卷起滔天大势。
但贲行恶看着刑漠的样子,心中大快,也似是说上了瘾,继续道:“待出了秘境后我便向庄主建议一下,看看怎么才能从你的脸上取下一层皮来,用作防护。”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厚坚的脸皮,恐怕已是天下无敌了吧?”
“与人交手也不用迎战,只需伸出脸来阻挡即可。”
“活生生的累死对手,岂不比交手舒服?”
“没准还能得空睡上一觉!”
此言一出,众人再也忍耐不住,纷纷哈哈大笑起来,甚至有些许笑点不高的武者,直接捧腹滚在了地上,眼睛里都笑出了眼泪,夸张至极。
甚至刑漠身侧的武者,也实在是绷不住了,纷纷笑出了声。
“你是在找死!!!”
一时间,刑漠体内戾气如渊,直接倾泄而出,他垂在袖中的大手,皮肤上暴起的青筋愈加的鼓胀,好似随时都会爆裂开来,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便在刑漠就要出手的时候,意外陡生。
“嗡...”
只见得众人都没有太过在意的破败宫殿,内中却陡然传出了一
阵轻颤。
有一道赤色的红光激荡开来,使得虚空宛如沉寂许久的湖面一般,荡起了一道赤红色的涟漪,向外徐徐的蔓延开来。
光华一闪,众人尚未来得及回眸,便看到四周原本干枯的朽木,尽都在这一刻震颤了起来。
这种震颤不似刑漠与贲行恶两人,在赶来时传出的强威倾轧,而是一种奇妙的韵律,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正在缓缓的苏醒过来。
干枯歪斜的树木无风自动,似是拥有了意识,缓缓的挺直而起,高耸矗立。
本无生机的枯白躯干上,竟是浮现出了一层细密的苔藓,而后有树枝延伸而出,渐渐的又长出枝叶,轻轻下垂摇曳。
灰暗生硬的大地,也在这一刻变成了棕褐色,仿佛被大水浸湿过一般。
有一道道淡绿色的嫩芽从中探出头来,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世界,努力的生长开来,舒展着腰身。
短短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枯白的树林已经焕然一新。
众人眸中所见,哪里还有半点枯败死寂的样子?尽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挺拔高大的树木无不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大地上长出的嫩草迎风摇曳,盛开而出的鲜艳花朵,也是溢散着浓郁的芳香,铺满林间。
这一刻,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他们就好像是在一瞬间,被毫无所觉的移动了,仿佛站在了另一处天地一般,无法回过神来,就连准备出手的刑漠,就不自觉的收敛起了手中汇聚的强威,凝目看向四周。
但很快,众人便纷纷转头,看向了红芒荡起的源头,矗立在他们身后的破败宫殿。
可一如林中的变化一般,这宫殿也是焕然一新。
上面的琉璃瓦片熠熠生辉,雕梁画栋好似鬼斧神工,印刻着的画面全都栩栩如生,周围映衬着的树木花草上隐隐有薄雾弥漫,好似画中仙境一般,很是奇异。
这时,贲行恶麾下其余五城中有一城主环视着周围,下意识的开口问道:“咦,苏大人呢?苏大人怎么不见了?”
众人一愣,连同贲行恶一起,全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君弈。
十数日前进入宫殿时,分明是君弈和苏凝香两人一起,但现在出来的却只有他一人,中间再无人进入,自然都想问一问这个当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苏凝香就跟在我的身后,怎么没有出来吗?”
莫说是他们,就连君弈也是一脸茫然,他分明记得在方才出来时,苏凝香是跟在他身后的,怎么可能没有出来呢?
这一下,不止是君弈等人疑惑,就连刚刚才放下心来的贲行恶,也再次紧张了起来,身躯都不自觉的紧紧绷起。
“嘿嘿...”
突然,刑漠阴恻恻的冷然发笑,吸引了贲行恶的目光,却还不待他怒声质问,就见其看着君弈说道:“你怎么不想一想,是不是有人在暗中下手了呢?”
“有时候自己最信任的人,才是在背后捅刀时,用力最狠的那个人,不是吗?”
贲行恶面色不变,直言怒喝道:“放你娘的狗屁!”
“难道你忘了苏凝香身上发生的事情?”
但刑漠这一次并未发怒,脸上依旧含笑,口中意味深长的说道:“吊在那里半死不活的尉迟悯洪,难道不正是前车之鉴吗?”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大变,尽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君弈。
但君弈神情淡然,恍若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