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理吓傻了,她哆哆嗦嗦的抓着汤姆的衣服哭喊,“汤姆哥,汤姆哥,怎么办?谢哥跑进去了……怎么办怎么办?”
小助理语无伦次。
她没有办法控制往外流的眼泪,不该胡言乱语,把看见郁箐的事说出来的,如果谢哥出事,那她会自责一辈子。
这时候,美国男人的脸也是煞白一片。
他在原地狂|躁的抓头发,早已看不出平时的一丝不苟。
“汤姆哥……怎么办……”
小助理哭的不成样子,她翻来覆去就是那句话,鼻涕眼泪混着鲜血,一张脸都模糊了。
汤姆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个不停,他现在没任何心思去接听谁的电话,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剧场方向。
上帝保佑,赶快让这场枪||击事件平息。
谢,希望你能活着出来。
突然有轰一声,浓烟滚滚,附近不知道哪个地方爆|炸了。
周围惊魂未定的人们又是一阵尖叫,有人大哭,有人大骂,也有人歇斯底里,场面混乱无比。
汤姆抖着嘴皮子,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疯子!”
不知道是指那些袭|击者,还是回去找死的谢楚。
剧场血流成河,几名袭|击者仍然在收割鲜活的生命,他们没有戴头||套,每个人都表情冷漠。
当来不及逃跑的人们受伤倒地,那几人再逐一击杀。
郁箐趴在地上,她的身上中了一枪,不说趁乱跑出去,现在她连站起来,一步步走出去都很困难。
呼吸渐渐变的沉重,郁箐听着周围的枪|声,求救声,哭声,死前的挣扎,祈求,她在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里冷静下来。
今晚是她受一个朋友的邀请,来看对方退出剧团的最后一场音乐剧,很平常的一个夜晚,她们相约好了,结束后喝一杯。
就在刚才,一两分钟前,她那个朋友正在舞台上尽情演绎,一枪击中胸口,什么也不知道就倒了下去,她当时坐在座位上,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都是懵的。
郁箐是喜欢这座城市的,不然也不会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现在所经历的每一秒都在挑战着她的承受力。
杂乱的脚步声接近,又跑远,然后停止。
一个试图逃跑的年轻女人结束了生命。
郁箐的听觉很好,将周围的动静全数抓捕到了,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剧场里的人还有很多,任何一个人随时都能是袭|击者手里的人|质,警|方是不会贸然闯进来的,他们顾虑,慎重。
郁箐吞了口唾沫,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获救,还有没有可能看的见明天的太阳。
她订的明天的机票,打算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回去看小侄女,希望不会成为永远的遗憾。
耳边有男人呼哧呼哧粗重喘息的声音,郁箐知道是坐在她旁边的那个中年胖子,枪扫过来时,胖子惊慌的站起来想跑,在她前面被击中大腿。
“hellp……shit……”
胖子在逼仄的空间挪动着身子,想藏到座椅下面,但他太胖了,根本挤不进去,他像个变形的皮球,又气又怕,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郁箐的脸贴着地面,她感觉自己流了很多血,开始产生晕眩感。
一秒,两秒……
砰一声,中年胖子停止了哭,也不再动弹。
有一股血流到脸边,是中年胖子的,郁箐被血熏染的眉心蹙了起来,好像有道视线在她头顶,她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此刻,郁箐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
几乎是不出意外,占了大部分的都是她和那个男人有关的种种。
那年她还年轻,他也一样。
他们在最美好的时光相遇,到今天,什么也没落到,只剩下那些过去。
郁箐不受控制的回忆从前,她想,这是最后一次了,下辈子她不要再遇到那个男人。
枪口对准郁箐的头部,袭|击者不猖狂大笑,也不爆粗口,他在平静的享受一个个人露出绝望痛苦的样子。
就如同此时。
他在等地上的女人求饶。
然后再击杀。
袭|击者等了两秒,他有些讶异对方的安静,不过也只是短暂的时间。
当扳机扣下去的前一刻,袭|击者的手腕被扔过来的一个物件砸中,子弹打偏,没有打中郁箐的头部,而是将地面打出一个坑。
看着冲过来的东方面孔,袭|击者的脸上出现错愕的表情。
也许是他觉得所有人都发疯的想跑出去,没想到竟然有人跑回来。
有具躯体压上来,是个成年男人,受了伤,郁箐微微侧头,一只腕表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费力眨眼睛,模糊的视野一点点清晰,她的眼睛睁大,认出了那只腕表是谁经常戴的。
快死了,竟然出现幻觉。
郁箐自嘲的想笑,却只是动了一下嘴角。
那个男人怎么可能出现在剧场。
就算知道她被困,也不会这么做。
她了解,那个男人向来自私,惜命,一点感冒或者哪儿发炎,就会异常重视,绝不会让自己深陷险境。
会是谁?
戴着和那个男人同一个款式的腕表。
郁箐的呼吸黏|湿,她被压的严实,察觉到身上的人绷紧了肌|肉。
袭|击者终于开口,是个很年轻的声音,比他那张脸还要稚气,应该才十七八岁。
听到对方说的我送你们一起去见上帝,郁箐一怔,不是幻觉吗?
贴在她耳边的气息湿|喘,伴随一声低骂。
熟悉的声音猛然刺破嘈杂的背景,直入耳膜,又窜进脑子里,郁箐呆在那里。
她忽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死亡来临,谢楚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将抱着郁箐的手臂收紧。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个雨天,他不该因为好奇心,去招惹站在路边的女孩。
以前一直不愿意承认,不想去面对的东西全他妈一次性被强行撕扯出来。
他不可能在知道郁箐还留在这里时,自己转身乘车离开。
谢楚咬|紧牙关,面部轮廓冷峻决然。
他在争取时间,一秒也好。
枪响。
那个声音郁箐已经在极短的时间里听过多次,这次她听的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又是一声。
趴在她身上的人抽搐了一下,有很多血喷到她的后颈。
明明只有几秒时间,却被无限拉长。
悲痛,无措,复杂的情绪一瞬间充斥在心口,郁箐昏了过去。
那个袭|击者似乎觉得好玩,他准备开第三枪,身子一晃,放大的瞳孔里映着谢楚和郁箐的身影。
冲进来的警|员踢开地上的袭|击者,戒备的审视四周。
谢楚还维持躺在那里的姿势,耳边有咒骂声,交谈声。
持续了十五分钟左右的枪|击事件结束。
“谢!”
一通交涉完,跟随警|员们进来的汤姆焦急的扒人看是不是谢楚,他满头大汗。
在汤姆做完第二十遍祷告时,他找到了谢楚。
“谢,你还好吗?”
汤姆瞪着两只眼睛眼睛,谢楚的四周都是血,旁边倒着具尸体,他整个人躺在血泊里,衬衫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不知道究竟伤了几个地方。
连续叫了好几声,谢楚才缓缓抬头看汤姆。
“怎么样?”
他开口的嗓音沙哑。
汤姆没搞清楚他的意思,眼睛不停扫视,胆战心惊,“什么怎么样?”
谢楚把身子移开一点,“她。”
被护住的女人暴露在汤姆眼皮底下。
女人闭着眼睛,面色被血染的不堪入目,头歪在地上,她的衣服上沾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脸上脖子里都是,触目惊心。
汤姆倒抽一口气,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更多的是谢楚竟然真的那么做了。
“她怎么样?”
谢楚又问了一句,他按着郁箐肩膀的手一直在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上的伤,还是不确定郁箐的情况。
他不敢看,怕自己去看的时候,发现郁箐没了呼吸。
谢楚浑身上下,哪儿都疼,简直倒了八辈子大霉,回国前一天还撞上这种事。
到最后,他和郁箐还是从鬼门关溜了一圈,又溜回来了。
过来的那些医护人员快速挨个将伤者送去就医,与时间赛跑。
有几个人靠近,见两个亚洲人身上都有伤,男的伤的非常严重,他们立刻上前。
谢楚抓着郁箐。
汤姆大声吼,“谢,把郁箐交给医生。”
谢楚紧攥着郁箐的手,血淋淋的,黏在一起,无论别人怎么拉都拉不开。
汤姆一拳头砸到谢楚脸上,“谢!”
谢楚吐掉一口血。
汤姆的眼皮跳跳,连忙将他扶到担架上。
“郁箐只是晕过去了。”
谢楚的气息里都是血腥味,“走。”
话题转太快,汤姆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谢楚说,“医院。”
他痛的五官扭曲,“我还不想死。”
汤姆,“……”我看你就是找死。
过了今晚,有些事就都会改变。
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下去。
外面的助理见到谢楚他们的身影,立刻撞开混乱的人群跑上去。
一些媒体记者也来了,危险过去,他们的工作就来了。
“是谢楚!”
有个粉丝认出来,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主要还是因为汤姆,那件亮黄色外套,和大高个子,都太显眼了。
异国他乡,虽然不及国内,但是因为谢楚出现在这里,不寻常的时候,还那么惨。
谢楚躺在担架上,头一次被血污铺盖了一脸,他的嘴角抽搐,“汤姆,把你的外套脱了。”
汤姆明白谢楚的意思,将自己的外套拉链一拉,放到担架上,遮住谢楚的脸。
这个人是他见过最臭美的。
凑过来的人渐渐变多,他们没摊上事,都置身事外,有心思管别的。
汤姆嘴里飙着英语,一着急,连中文都不说了。
按着腹部,谢楚的额头都是汗,他的心里咒骂,这座城市从他的旅游地点里划出去了。
“让一下!”助理拔高嗓门。
两侧抬着担架的工作人员也很不耐烦,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些闻声而来的围观者竟然还拿着手机拍照。
救护车里,谢楚垂着眼皮,额前的发丝搭下来,凌乱的很,他的视线停在旁边担架上的郁箐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谢楚第二次看到虚弱不堪的郁箐,那次是她怀孕的时候发生突变,不同的是,现在是苍白的脆弱。
慢慢的,谢楚移过去一点点,他摸了摸郁箐的脸,自言自语,“我们都活下来了。”
不亚于一个奇迹。
他跑回去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看见枪口对着郁箐的时候,更是甚么都没想。
不能看着他的女人死在她面前,被人当块木板,打穿了。
谢楚感觉有一滴液|体滑过脸颊,滴到唇边,咸咸的,分不清是血,汗水,又或者是泪。
他看着那滴液|体滴到郁箐的鼻尖上,而后,液|体越来越多,一滴一滴,冲淡郁箐脸上的血迹。
谢楚震惊在原地。
他哭了。
太过惊愕,谢楚都忘了呼吸。
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无声的流泪,脸上的神情怪异,似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风流惯了,情这东西他是不敢碰的。
谢楚把手放进发丝里,指尖擦过头皮,他闭了闭眼,算了……
汤姆从上车就开始接电话,家里的,朋友的,公司的,一通结束又有一通,他并没有注意到谢楚的不对劲。
一旁的助理两只眼睛在谢楚和郁箐身上来回穿梭,她一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一边胡思乱想。
郁箐跟谢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应该会有吧,经历过生死了,能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又能有什么比对方的不放弃重要。
助理拿纸巾擤鼻涕,谢哥虽然就比她爸小几岁,但是谢哥有时候就是个大孩子。
任性,一有不想看到的局面就逃避。
闻着男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助理犹豫了好一会,“谢哥,你不需要躺着吗?”
伤那么重,还流了那么多血。
她不提醒还好,一提醒,谢楚才感觉浑身无力,支撑着他的那些思绪都顿时瓦解。
汤姆听到一声惊叫,他丟掉手机,紧张的去看失去意识的谢楚。
枪|击事件和爆炸不止发生在剧院,还有另外几个地方,都是人群密集处,袭击者有大半当场被击毙,少数窜逃,波及的影响让人胆战心惊。
整座城市都为此笼罩上了一层压抑悲痛的氛围,相关人员采取一系列措施,安抚当时在现场,不幸身亡的家属,竭力拯救伤者,加强治安管理。
人们恐慌不安,不敢再像平时那样在大街小巷四处随意走动。
条件允许的,都纷纷带着家人离开,唯恐再碰到那样惨无人道的事。
死亡的那些人来自多个国家,他们有的只是下班或者放学后上街放松娱乐一下,有的根本不生活在这里,仅仅是带亲人过来游玩。
他们带着欢笑来,把生命留在了这里。
当晚,有住在事发地点附近,躲在家里的民众拍了视频,将其发到网上。
事情一揭露,世界各国引起了强烈的反应,舆论一波盖过一波。
听闻此事的人们震惊不已,同样也无法平复心情,第一时间联系自己身处那里的朋友,确认是否安全。
郁泽拨打郁箐的手机,打不通,他之后与郁箐的特助取得联系,得知了一个很糟糕,却又是不幸之中的万幸的消息。
邱容要去照顾郁箐,她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孙女,左右为难。
周子知还在月子里,她听闻过后也躺不下去了,“妈,我有张阿姨她们帮忙,没事的。”
“哎那行。”邱容的眼睛还是红的,“那妈先过去看你大姐。”
她又朝郁泽交代,“公司的事能放就放放,家里更重要。”
邱容想想,她说的也是废话,儿子有多在乎子知,她看在眼里,肯定会照顾妥当,不会有差池的
出了房间,在走廊里,邱容酝酿了一下。
“阿泽,你看妈这交流能行吗?”邱容又说了句,“需不需要带个翻译?”
她是用英语说的,忽略语法错误和那点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味道。
看着自己的母亲,捕捉到她自信的眼神,郁泽忍俊不禁,“勉强。”
邱容,“……”
“你回房间吧,妈去收拾东西。”
婴儿的哭声从房间里传来,郁泽开门进去,“怎么了?”
周子知让月嫂出去,她摸摸婴儿的后背,“呛奶了。”
郁泽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捏捏婴儿的小胖手,“喝那么快干什么,爸又不跟你抢。”
周子知,“……”
“我刚才看新闻了,谢楚也在场。”
“嗯。”郁泽点头,“有目击者说是他跟大姐一起出剧场的。”
周子知抬眼,和郁泽对视,一瞬过后,他们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随宝好像白了许多。”郁泽凑过去,在婴儿的额头亲了一下,他是很想捏自己女儿肉呼呼的脸蛋,岳父岳母特地交代,说不能多捏,以后流口水会很严重。
话无据可寻,他还是不能不听。
周子知嗯了声,背靠着枕头,衣领半开,气色很好。
郁泽逗着婴儿,“宝宝,叫爸爸,爸,爸。”
他逗了一会,忽然说,“子知,大姐和谢楚也许会有变化。”
周子知心想,不是也许,是一定。
“你去给宝宝倒点温水。”
郁泽撑起身子,“奶瓶放在哪?”
周子知轻拍挥动手臂的婴儿,“应该在客厅里。”
她不喜欢月子中心的氛围,想待在家里,大家都没强迫,只是将相关专业人员安排过来,负责她的饮食和身体恢复。
“记得试试水温。”
周子知叮嘱,有些事她想要郁泽自己做,她也是,孩子会一天天长大,每个阶段都有快乐的东西,如果都交给月嫂和保姆,他们会错过许多。
郁泽往门外走,“好。”
他下楼拿奶瓶,熟练的冲洗,倒水,滴两滴水在手腕上,确定了温度。
月嫂张阿姨说,“郁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郁泽说,“不用。”
他在外人面前是绷着脸的,也不爱笑,并不平易近人。
张阿姨便不再多言,她把小毯子叠起来,偷偷观察还在捣鼓奶瓶的人。
来之前张阿姨还担心过,有钱人家她接触过多回,这回的雇主是她儿子公司老板,她不会犯傻去送礼,就是把事事做好,照顾好小孩子,不让这家人挑出一点毛病。
郁泽没在意投到他身上的视线,他拿着奶瓶回房间。
“水会不会有点多了?”
周子知抬头一看,有小半瓶了,她没打击郁泽的积极性,“多一点没事,喝不完就剩着。”
郁泽松口气。
喂水的时候,郁泽凑近点看,“喝了吗?”
周子知摇头,“没有。”
她说,“宝宝不爱喝水。”
刚做父母的他们都是在摸索,学习,多问多做。
郁泽跟周子知围着二十七天的婴儿,两人看看婴儿的手,又看看婴儿的小鼻子小眼睛,自己的孩子,怎么都好看,连打哈欠都觉得可爱。
“随宝是双眼皮。”郁泽低笑,“像你。”
周子知的嘴角也是弯的,“你摸摸,她的头发很好。”
郁泽的手掌贴着婴儿的头发,温柔的顺顺毛,“从她身上可以看出一件事。”
周子知看他,“什么?”
郁泽认真的说,“基因好。”
婴儿用舌头抵开奶瓶嘴,小脚丫往郁泽腿上踢,一下一下的,还有点力道。
“力气不小。”郁泽用手握住小脚丫,“长大了跟你外公外婆一样,去当运动员好不好,嗯?”
周子知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
她把奶瓶拿开,抱起婴儿,放到郁泽怀里,让他抱抱,“大姐伤的重不重?”
郁泽努力放柔动作和手力,一手放在婴儿的后颈,张开手掌轻轻托着,一手拖着婴儿的后腰部。
“伤在左肩。”郁泽说,“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周子知躺回床上,她的腰有点酸疼,“谢楚呢?他的情况怎么样?”
郁泽抿唇道,“还不清楚。”
周子知一愣,她去摸手机,手还没摸到,手机就响了。
打来的是简余。
“子知姐,晚上我跟邵业在事发地点附近。”
周子知的眼睛微睁,“你们没事吧?”
简余在电话里说,声音哽咽,“子知姐,我们差点就回不去了。”
她激动的把事情说了。
爆|炸发生前,简余跟邵业还在事发地点,他俩因为去哪儿吃晚饭产生分歧。
简余掉头跑,邵业追她。
就在他们离开后,那里发生爆炸,面目全非。
如果他们没走,那已经被炸飞了。
第一次离死|神那么近,简余真的吓坏了,她到现在还在发抖,一辈子的运气都在这次用光了。
听完了,周子知出声安抚,“人没事就好。”
简余说,“子知姐,我听说箐箐姐在医院,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就跟我说。”
“好。”周子知说,“你们早点休息。”
她挂了电话,打算跟郁泽说会儿事,郁泽放在桌上的手机就传来震动声。
郁泽把孩子轻放到床上,腾出手去拿手机。
他接到日本那边的电话,郁愿打的。
郁愿直入主题,“妈是打算过去吗?”
郁泽说,“嗯,明天。”
郁愿说,“爸有话要跟你说。”
下一刻,那头就是郁成德的声音,“要爸回去吗?”
郁泽说,“暂时不用。”
“那你多管着点。”郁成德沉吟道,“你二姐这边的事就快解决了。”
他叹气,老大能够死里逃生,没什么好埋怨的了,那已经是属于大福气,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姓谢的……”
“具体情况还不确定。”郁泽实话实说,“依照在场的警|员和医护人员陈述的,那应该就是。”
谢楚在巴黎的事他是知道的,对方也在剧院,这事他刚知道。
他联系了汤姆,汤姆说了一大堆,情绪很激动,根本就没从那种惊吓的状态缓过来。
郁成德说,“还是先等你大姐醒过来吧。”
郁箐醒来是在深夜,她撑开眼皮,看着正前面的墙壁,看了很久。
她没有发出一个动静,只是在一点点回忆剧场里发生的事情。
当时她快死了,也放弃了生存的希望。
后来那个男人突然出现。
想到那时候的一幕,郁箐的眼皮猛地颤了颤,那个男人会不会已经……
她闭上眼睛,想睡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个夜晚,很多人都失眠了。
痛失亲朋好友的难过不已,劫后余生的心悸到做噩梦,侥幸避开灾难的感慨万千,还有那些纯属看热闹的网友们,深夜守在电脑前。
第二天,郁泽开车把邱容送上飞机。
他去公司开完会就去商场,买了周子知常穿的牌子的衣服。
店员都把郁泽当熟客,介绍了几款新品。
“郁先生,这都是很符合郁太太气质的,她穿起来肯定会很合适。”
郁泽抿起薄唇,没有周子知现在能穿的下的尺寸。
“都拿了。”可以激励周子知。
女人爱美,对自己的身材是有要求的,月子结束,周子知必然就会锻炼,这些衣服刚好可以作为一个目标,穿上去了,那就说明恢复了。
店员笑的合不拢嘴。
郁泽将卡递过去,他买完衣服就回家了。
周子知看到郁泽把新衣服一件件摆在衣橱里,她的眼角轻微抽了抽,过去拿了一件连衣裙,放在身前比比。
“没有L的吗?”
郁泽继续挂衣服,余光透着调侃,“均码。”
周子知哦了一声,把裙子放回去。
她叹口气,“我胖了十几斤。”这还是在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月子里体重没涨,但也没减。
“看的出来。”郁泽伸出一只手,隔着纱布睡衣握住,“都长这儿了。”
周子知的脸一红,“别闹。”
郁泽低头亲亲她的脖颈。
另一边,邱容出现在医院,她一进病房,见郁箐已经醒了,脸上的愁云立马就消散了,“箐箐,你可算是没事了。”
她心里庆幸,还好中枪的位置是在左边。
更庆幸的是,还好只是伤了一处。
不然以箐箐一个女孩子,伤重了,就算抢救再及时,也很危险。
邱容见床上的人不说话,她拉着椅子坐下来,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她没提。
“等你把伤养好了,就跟妈一起回国吧,不要再待在这里了,去年就发生了好几起,今年又有。”
郁箐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死了?”
邱容的脸色变了变,果然还是问了,她摇摇头,“妈不太清楚。”
她说的是实话,好像死亡人数还在统计,名单应该也不会公布,而且就算公布了,她也不知道,这些天一直待在医院,她什么都没留意。
“先不要去想别的,伤要紧。”
郁箐的声音还有点虚,但她的态度坚决,“妈,你把手机给我看看。”
“手机?”邱容别别头发,“妈来的时候急,手机忘了充电,回头冲上了再给你。”
郁箐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母亲。
被看的浑身不自在,邱容的伪装破裂,坐不下去了,“妈去上个厕所。”
背后传来郁箐的声音,“我的特助下午会过来。”
言下之意是她想看就一定会看到,瞒不住的。
邱容的脸上出现无奈的表情,她打开手里的皮包,拿出手机,转过身递给郁箐。
递到半空的时候,邱容又收回去,自己点开游览器,输入袭|击事件,想想又删了,直接输了谢楚,
网页上什么都出来了。
邱容说,“妈念给你听吧。”
她刚才已经看了,知道了一个大概,谢楚的情况比箐箐严重。
“不用了。”郁箐说,“我自己可以看。”
邱容说了也没用,她心里叹气,箐箐这股子拧劲肯定不是遗传她的。
手机送到郁箐面前,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捏住,指尖滑动屏幕,视线从上往下。
不用费尽心思去找那个男人的报道,第一页都是有关昨晚的事。
影视演员,金马影帝谢楚于大剧院惨遭不幸,身负重伤,情况不明。
旁边附带的是一张照片,谢楚躺在担架上,身上脸上都是血。
郁箐的眉心蹙了起来,悲剧的不止谢楚,当时在场的,经历那段时间的她和他们,每个人都很悲剧。
相对而言,只是受伤,没有死亡的就得到了最大的幸运。
郁箐看完一整页的内容,她习惯性的在思考问题时摩|挲手指。
想象力是个神奇的东西,没有局限。
只是昨晚那一出,她和谢楚复合,患难见真情一类,甚至隐婚,那些字眼都跳跃在各个网页里面,被拿来循环议论。
大家靠自己的想象力去编造一个开始,又凭借想象力,将整个故事收尾。
他们是主角,当事人反而是看戏的了。
外面的走廊有一串脚步声,郁箐无意识的抬眼,目光落在门上,像是在等什么。
然而,进来的是护士。
郁箐收回目光。
护士例行检查完,叮嘱了邱容一些要注意的,就走了。
“箐箐,”邱容说,“要不要妈给你倒点水。”
郁箐摇头,她抬头问,“妈,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邱容说,“酒店里。”
郁箐的眉心蹙的更深,“住我那儿吧。”
“酒店就在附近。”邱容没同意,“你那边离医院远,不方便。”
郁箐想说她自己一个人可以,又忍住了。
下午公司特助过来,带着一些文件,和真诚的问候。
邱容看郁箐处理文件,不时交代一两句工作上的事,她摇摇头,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没去打扰。
同一家医院,同一层楼,最左边的病房里,美国男人正在跟床上面容苍白的东方男人说话,旁边的年轻女孩时不时点头,都是一脸严肃。
“谢,你是铜墙铁壁吗?拿自己当盾牌?”
汤姆来回踱步,像只发脾气的大猩猩,“这次是你走运,否则你下半辈子就要在……在那个……什么……”
美国男人舌头打结。
助理年纪不大,心思通透,她及时顺着说,“轮椅。”
汤姆飞快的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继续朝床上的人喷唾沫星子,“轮椅上度过。”
足足喷了有将近十来分钟。
谢楚见自己的经纪人火气那么大,语速又快,他终于开口了,“歇会吧,别把舌头咬了。”
“……”汤姆被口水呛到。
他扒拉扒拉头发,垮了肩膀,“谢,这次我们真被你吓到了。”
助理及时发挥存在感,小鸡啄米的点头。
是吓到了,她昨晚做噩梦,梦到自己身上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被打穿了,谢哥更惨,就是一个马蜂窝。
醒来她都哭了。
谢楚说,“抱歉。”
他昨晚的确莽撞了,没顾虑是什么状况,也会思考周全。
汤姆吐了口气,“你太冲动了。”
“当时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就没想过自己会死在里面?”
谢楚咳了一声,不小心牵动身上的伤,他痛的龇牙咧嘴。
还好那时候很混乱,没来得及去想,因为只要一想,他就会退缩。
谁会嫌弃自己命长啊?
谢楚说,“郁箐怎么样?”
汤姆没好气的回了句,“她没死。”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汤姆翻白眼,“大情圣。”
他昨晚差点吓疯,上帝不是每次都会伸手的。
当汤姆看到谢楚往回跑,那一刻,他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
估计在中国的发展是到头了。
汤姆瞪着床上一脸淡定的人,“你真该感谢上帝。”
懒的搭理他的阴阳怪气,谢楚看站在汤姆旁边的助理,眼神询问郁箐的情况。
助理冲他点头。
那个郁箐的手术很快就做完了,她昨晚还去看了看,已经稳定了。
助理动动嘴皮子,她想说刚来过来的时候碰到了郁箐的妈妈,还想说郁箐就住在这层,出门向右,走走就走到了。
犹豫了一会,助理还是没说出来。
她觉得汤姆哥是不会说的,肯定会瞒着谢哥。
下一刻,汤姆忽然冒出一句,“郁箐就住在17A。”
助理,“……”
她扭过脸,又扭回去。
谢楚皮笑肉不笑,“汤姆,你是不是很闲?”
“闲?”汤姆拔高声音,他哼道,“昨晚开始到现在,我的手机就快被国内的电话打爆了。”
谢楚说,“那你一副等着看我笑话的样子干什么?”
被戳中心思,汤姆语塞。
“我是想告诉你,她早就醒了,没问你的事。”
听出来了名堂,谢楚说,“汤姆,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
他朝助理说,“带汤姆去吃药。”
“……”汤姆说,“谢,不说笑了,你知道吗,你的女粉丝们哭惨了,有的可能在赶过来的路上,有的已经在医院外面了。”
谢楚皱眉,“帮我照顾一下,告诉她们,我没什么事。”
汤姆瞥了眼谢楚,身上多了几个洞,那还叫没什么事?他把收抄进裤子口袋,爆了句粗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看音乐剧。”
说了会话,谢楚疲倦了,脸上的所有表情褪去,虚弱的很,“你们出去吧。”
等病房里就剩自己,谢楚看了会惨白的天花板,没撑多久,便沉沉睡去。
这次的袭|击事件造成的结果超出人们预料,伤亡人数还在不断增加,各部门都抓紧时间,确认死者身份。
郁箐每天留意事情进度,或许是亲身经历,不再事不关己,她可以下床活动后,就让邱容回国。
“你那么急着叫妈回去?”邱容做出伤心的表情。
“妈,”郁箐笑了笑,“我已经没事了。”
她知道这里人生地不熟,会无聊,比不上国内自在。
邱容不放心,“左手臂不是还没好吗?”
“你要是有个对象,妈也就不担心了。”
郁箐停下翻杂志的动作,又继续翻页,“顺其自然吧。”
邱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提了,“你去看谢楚了吗?”
郁箐说,“没有。”
“妈上次看到好几个女的在他病房外面,都很年轻。”邱容说,“好像是粉丝。”
郁箐没说什么。
邱容见女儿不表明态度,她喝了口水,有不少次她都打算去谢楚那里走走,想说声谢谢,每次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原路返回了。
关系早就恶化,到今天这步田地,说谢谢也是矫情。
搞不好还会扯起以前的事,吵起来。
又过了半个多月,郁箐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吩咐特助送邱容回国了。
她看的出来,自己的母亲很惦记小孙女。
天越来越炎热,那晚的事依然是个沉重的话题,人们谈虎色变。
郁箐出院那天是个周五,有几个朋友说要来接她,她婉拒了,独自一人整理了衣物离开。
在经过一个房间时,郁轻的脚步顿了半拍,又接上去,她走到电梯那里,按了按钮。
确定脚步声走远了,汤姆顺,“我赢了。”
助理肉疼的拿出一张一百的给汤姆。
他们打赌,郁箐会不会在出院前来看看谢楚。
汤姆认为不可能,世上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郁箐,另一种不是郁箐。
郁箐不按常理出牌,他猜不透,谢楚也差不了多少。
助理觉得有可能,她是把自己放在郁箐那个位置想的,同是女人,感性动物,不管怎么说,至少应该来看一下。
事实是汤姆赢了。
谢楚满眼烦闷,“你们当我是摆设吗?”
这段时间,他和那个女人明明住在同一层,却从来没去探望过彼此。
他不方便走动,那个女人可以,但是她没有来。
“汤姆,去问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你还早。”汤姆说,“好好躺着吧。”
谢楚低骂了一声,“把烟盒给我。”
助理说,“谢哥,医院禁止吸烟。”
谢楚斜眼,“我拿来玩。”
汤姆抽抽嘴,把自己口袋的一包没拆封的烟扔过去,“玩吧。”
谢楚甩出一根,叼在嘴里,过过烟瘾。
助理小声说,“汤姆哥,谢哥好可怜。”
汤姆说,“你们中国人有个词叫那个什么……经常用来形容女孩子的……”
助理又一次表现出不错的领悟能力,“作?”
她跟在谢哥身边做事,明里暗里看过,谢哥的私生活丰富多彩,自由自在惯了,要想定下来,太难了。
“对,”汤姆没控制住音量,“就是作。”
“……”谢楚扯了扯嘴皮子,“都给我出去!”
他暴躁的把烟蒂咬|出一圈痕迹,觉得自己像个可怜虫。
经历过命悬一线,心境不一样了。
可是,现实已经破碎不堪,圆不圆的了都是未知数。
过了半年多,谢楚才出院。
当天谢楚就回了国内。
他召开发布会,把自己的身体状态告诉那些关心他的粉丝们,用行动打破说他退出荧屏的传闻,并且一点点回到正常生活,接戏,出席各大活动现场。
就那么忙碌了一年,谢楚的老母亲病了。
好在谢楚一接到老母亲病情加重的消息,就一刻不耽误,从片场连夜驾车回去。
老母亲一直抓着谢楚的手,说他如果就这么走了,最大的遗憾是没有看到儿子成家。
谢楚愧疚的说不出话来。
“妈,你好起来,我就带你的儿媳回来见你。”
老母亲混浊的双眼一亮,紧抠着儿子的手背,老泪纵横,“好,好。”
“妈,”谢楚捏了捏鼻梁,“她不知道还愿不愿意跟我。”
老母亲缓缓的说,“诚心。”
诚心,谢楚把那两个字拆开了,一点点咀嚼。
情感的火焰越压抑,就越炽烈。
无论谢楚怎么逃脱,都不能忽略心的声音。
活到他这个年纪,什么没见过。
因此,他也是什么都清楚。
在一个雨天,郁箐出门购物,回来时看见路边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雨伞,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走近点,伞与伞快要碰到,郁箐看清了男人的脸。
秋雨微凉,细细绵绵。
雨水顺着雨伞蜿蜒而下,滴滴答答个不停,伞下的一对男女沉默不语。
这是去年那次遇险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谢楚的手握着伞柄,“好久不见。”
郁箐心平气和,“嗯。”
谢楚的目光上下扫视,“你瘦了。”
郁箐说,“前段时间跟几个朋友去自驾游,挺累的。”
自驾游?还和几个朋友?谢楚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生活过的比他充实多了,他现在干什么都没劲。
郁箐淡声说,“我先回去了。”
“这么长世间不见。”谢楚抬脚跟上去,“不请我喝一杯吗?”
郁箐说,“不方便。”
谢楚的热情被击退了一半,他厚着脸皮跟这郁箐走进小区,又跟着郁箐走进楼道。
“你家里有别人?”
郁箐说,“是啊。”
谢楚的表情凝固。
郁箐拎着雨伞,“大白不喜欢陌生人。”
大白?谢楚觉得应该是只猫,也有可能是小狗,不太会是个男人。
身旁的人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谢楚突然在后面叫她,“郁箐。”
他的喉结滚动,低声说,“我们再试一次。”
郁箐的背部一僵。
楼道里寂静下来,只有两个人不同频率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
谢楚舔了舔发干的唇,“我有个影迷,她跟我说了她的故事。”
“她和她的丈夫离过两次婚,又复过两次婚,现在她的孩子快一岁了。”
“他们可以过的很好,我们也可以重新开始。”
说完之后,谢楚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像是在打鼓,随时都要冲出来。
他被影迷的故事感动,震撼,羡慕,也有了勇气。
“不可能的,”郁箐没回头,她收紧手指,“谢楚,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发生了那么多事,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东西太多了。
一起经历过生死,她不恨了,也不爱了。
谢楚的心跌到谷底。
“再试一次。”谢楚在郁箐面前蹲下来,膝盖抵着冰凉的地面,他低声恳求,“郁箐,我们再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