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门外苏均封的人起了疑心,陆璇立刻扯长了嗓子应道:“既然诸位执意要进来,便稍后片刻,本官披件衣裳便出来。”
陆璇边说边一把扯过身后的白衫,趁着顾桓礼背着身子连忙三下五除二地披好。
“殿下。”被催促得衣衫还有些许凌乱的陆璇不知何时已走到顾桓礼面前。
顾桓礼不由地一愣,下意识地将脸别到一边。
陆璇一时情急也没想那么多,只一把将顾桓礼拉到床边。
“委屈殿下藏一下了。”她边说边伸手指着床底。
顾桓礼确实有过一丝讶异,不过此时若被人发现便是前功尽弃、还会给陆璇带来更大的麻烦,想到这些他也便不在意了。
正要按陆璇所说藏进床底,顾桓礼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
“等等。”低沉而霸道的声音响起。
陆璇停步,只见顾桓礼随手从红木衣架上扯下一件外衫,还没等陆璇反应过来就已被包得严严实实。
“殿下这是……”陆璇不由地有些诧异,诧异顾桓礼突如其来的举动、更诧异方才在那一汪眼波中觉察到的温柔。
顾桓礼却不多言,只一句干净利落的“去吧”,随即藏进了床底。
“陆大人还没好吗?”门外正催促着,陆璇已然将门打开。
方才被这几个人吓得不清,这会儿非得好好治治他们不可。
这样想来,还没等那帮人开口,陆璇便抢先以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道:
“知府大人命本官禁足,不是叫本官事事都要向你们汇报吧,大男人沐浴都要看,莫不是江南府衙个个都有断秀之癖?”
“你!”领头的莫名遭受一通羞辱,瞬间便来了火气。
可谁叫陆璇好歹也是个官呢?他也只好忍下来,转而一脸正色道:“我等例行公事,多有冒犯,还请陆大人行个方便。”
态度倒还算诚恳,看来苏均封倒是把手下调。教的不错,比县衙先前那几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既然人家彬彬有礼,陆璇也不好再作为难,她随即让过身子:“请便吧。”
几个人这才进去,四处都瞧了一遍,甚至连窗外都不放过。
如此仔细地查下去,难保不会查到床下,可不能被他们发现了顾桓礼在她房中,否则那些好不容易澄清的传言便等于“坐实”了。
这样想来,陆璇灵机一动,随即装作一副不耐烦地模样坐回床上。
“行了吧,这房间就这么点大,本官都说了没见到什么人,让你们进来搜是看在知府大人的面子上,你们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天色不早了,本官要休息了,你们查完就赶紧走。”
陆璇边说边一把扯过被褥,故意将脱,下的外衫垂到地上。
见陆璇如此,那几位顿时也没了好心情,随即停下手中的动作。
领头那位满脸愤怒却依旧压制着:“今日多有冒犯,不过陆大人既已禁足,就请安分一些,免得惹人怀疑。”
说罢,众人随即离开。
陆璇背着身,也不知道人走远了没有,始终不敢回头。
直到闻得一阵酥酥麻麻的枕边风——“想不到陆大人如今竟有如此大的官威了。”
声音近得令人毛骨悚然,陆璇连忙回过头来,方才床下那人却已悠闲地侧躺在自己身边。
“殿下,你……”陆璇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两步。
顾桓礼见状不由地提唇一笑:“还以为许久未见,陆大人会有几分长进,没想到还是如此经不起挑逗。”
顾桓礼边说边坐起身子背对过去,陆璇这才似乎想起什么。
“挑逗”?好吧,许久未见竟不习惯他这恼人的恶趣味了。
陆璇随即坐起身来:“还未问过殿下,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且还是这身打扮……”
她边说边上下打量着顾桓礼这身夜行衣,与他皇室的身份简直不甚匹配。
不过平日里见惯了他一身紫袍,如今换作黑色倒也别有一番英姿挺拔之气。
陆璇注目凝视,直到被那一如往常般漠然的声音抓回思绪——
“本王得知你在此屡屡碰壁,特地赶来助你的。”
什么?堂堂凶王素来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却为了一个小小的县令不远万里奔赴而来、还被迫屈尊躲在床底?
这话轻描淡写地从顾桓礼口中说出来,简直叫陆璇难以置信。
“殿下您,为何待我如此用心,先是派人暗中保护,又给我换了衙役,现在甚至亲自前来助我解困,这……”
陆璇不敢再揣测下去,或者说她根本不知该如何揣测,她想的那个方向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顾桓礼方才还未对自己的话感到异样,此刻被陆璇这么一问方才觉得不对。
这段时间一直急于解救陆璇,如今难得见面一时间竟忘了替自己想个托词。
陆璇语罢便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桓礼那半边轮廓鲜明的侧脸。
他却没有应答,而是直接将话题引开:“本王之事你不必管,倒是你,堂堂县令怎么会跟劫案扯上关系?”
先前收到秦魍传信,顾桓礼也只知陆璇多半是被人冤枉的,却不知事情始末。
如今问起,陆璇方才一五一十地将实情告知。
接连说了半个时辰才将此下江南后一应事宜悉数说清。
顾桓礼却突然火冒三丈:“岂有此理,竟有人敢如此陷害本王的人,简直是不知死活!”
本王的人?陆璇震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顾桓礼与往日所见判若两人。
“这段日子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顾桓礼突然回头关切地问了一句。
陆璇愣了片刻方才摇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为官嘛,这些勾心斗角不是常有的嘛。”
顾桓礼嗤笑:“你倒是看得开。”
叹了口气,那对丹凤眼中方才又透出一阵坚毅的光、照向陆璇。
“你放心吧,此事本王自会查明、还你一个公道。”顾桓礼如是承诺。
陆璇此时已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毕竟他答应过的事情,从未有过食言。
“天色不早了,再晚一些恐怕会给你惹来麻烦,本王便先行离开了。”顾桓礼说着便要走,陆璇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按说顾桓礼堂堂凶王,一声令下,想去哪里不是人人扫榻以迎?何必三更半夜孤身一人穿成这样如匪贼一般越墙而入?
想到这里,又回想起前些日子秦魍所言,陆璇方才忍不住问起:“殿下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先前陛下寿宴之事我听说……”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顾桓礼想都没想便回答。
如此陆璇便更不明白了:“那殿下此行为何束手束脚,深夜来此,也未带随侍?”
顾桓礼原本不想让陆璇知道太多,不过既然她问起,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随即一句“本王是偷跑出来的”,言语之间竟莫名有几分稚气。
陆璇简直震惊,堂堂凶王,偷跑?
见陆璇一脸茫然,顾桓礼方才解释道:“全亏你那位好弟弟,才让本王想出如此下策。”
“南君?”陆璇不解,顾桓礼索性将此事原委一一道出。
听完顾桓礼整个计策,陆璇的反应却没有先前那般明媚了。
“原来殿下是受南君之托才会前来的。”陆璇这样以为,左右顾桓礼也说不出自己此番真正的来意,便只好任由她自行解读了。
只是不料陆璇下一句竟是替陆南君向顾桓礼赔不是,这着实令他有几分恼怒。
“好了,别多想了,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就莫要提起见过本王。”说罢,顾桓礼随即转身离开。
谁料刚到门口便被前来寻找陆璇的凤悟宽撞了个正着。
见到凤悟宽,陆璇心中顿时一惊:“凤师爷,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凤悟宽没有回答,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位仪表不凡的男子,远山这种小地方,这样精致的样貌委实不多见。
“陆大人,这位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方才顾桓礼才嘱咐过不可道出他的事情,转眼便被凤悟宽问起。
情急之下,陆璇灵机一动:“凤师爷可还记得那位秦护卫?便是他派秦护卫来的。”
闻言,顾桓礼还有些茫然,甚至怀疑陆璇方才是否未听明白自己的嘱咐。
直到下一刻听见凤悟宽的回应方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陆大公子,久仰陆县令兄长大名。”凤悟宽一副拜见恩人的模样。
顾桓礼简直一头雾水:陆大公子、兄长?本王何时随了她的姓氏,还是兄长?
陆璇方才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就是不想惹恼了身边这位,没成想凤悟宽倒是给她一把推回火坑,这下可摊上大事了。
陆璇正愁无处躲藏,瞬间便觉得一道凶光已然朝自己这边投射过来。
她抬眸,瞬间便是四目相对之景。
“陆璇,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顾桓礼用眼神这样恐吓道。
陆璇瞬间服软,“殿下,陆某知错了,改日必当向殿下好生赔罪”。
凤悟宽站在一旁看着二人“眉目传情”的模样,不由地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