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腿有知觉了,我可以控制自己腿上的感觉了!”容谎欣喜若狂,恨不能多掐自己几下、将这种久违的感觉体会个够。
西芷却连忙将他阻拦下来:“我每日施针用药,容公子的腿半月之内便能恢复,而后再试着多走动走动,很快便能与常人无异了。”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容谎朝西芷连连道谢,她心中也深感欣慰。
可下一秒,容谎脑中立刻便联想到陆璇,如此值得高兴的时刻,他迫不及待地想与她分享,他随即环顾四周,却并未见到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容谎诧异,随口朝西芷问起:“阿璇呢?”
闻言,西芷眸中的喜悦渐渐暗淡下来,沉默良久方才应道:“陆大人有公务在身,我便叫她先行离开了。”
容谎得知情况虽有些失落,可片刻之后还是立即体谅:“公务要紧,公务要紧。”
见容谎如此在意陆璇,即便他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西芷却依旧心生狐疑,怀疑容谎对陆璇的感情。
只是她答应过顾桓礼万万不可向任何人提及陆璇身份,药王谷向来信守承诺,即便西芷心中有颇多疑问,她也只能暂时忍耐下来。
“容公子便好生休养吧,争取能在陆大人回来之前恢复。”西芷如是鼓励着容谎,她自己心中却不是滋味。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待陆璇回来、容谎恢复,此处便将不再是他们的久留之所,而她与容谎或许便是永世不得相见。
但不管西芷作何感想,她这句话倒委实是激励到了容谎。
闻言,容谎心中霎然生出某种幻想,若他届时能够亲自出门站在陆璇身边迎接,那该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场景。
这样想来,容谎随即将全部的信任交托到西芷手上,对她言听计从。
而另一边,同样对顾桓礼言听计从的陆璇就有些无语了。
顾桓礼说好了是带她去随县处理公务,可前后不过在随县歇了个脚便被他带到这艘游船上来,眼看着四周环水,这下可是想跑都跑不了。
陆璇忍气吞声了一路,见顾桓礼一脸悠然自得,丝毫没有急于公务的模样,这才终于忍无可忍朝他开口:“殿下,你是在拿我寻乐子吗?”
顾桓礼愕然:“此话怎讲?”
陆璇平日里最看不惯的便是顾桓礼此刻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暗地里明明就是个精于算计的老狐狸。
“殿下不是说去随县处理公务吗?为何只停留了一宿便到此处游赏?”陆璇直言道。
顾桓礼却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本王确实是去随县处理公务,但赶到之时绾魅已然先行一步替本王处置好了。”
闻言,陆璇简直想亲口问问绾魅是否知晓这一回事。
“那现在呢?既然处理好了公务,殿下为何不回驿馆?”陆璇怒意问道。
顾桓礼却更加理直气壮:“本王的行踪意图,何时需要向陆大人汇报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顾桓礼自己任性非得连带着陆璇一起,还不准她反驳又是何道理?
陆璇简直恼火,可谁叫人家是殿下人家是主子呢?皇室面前,陆璇等无名小官除了遵从也别无办法了。
陆璇这才忍气吞声下来,往后一路上都别过脸未曾再看向顾桓礼一眼。
直到听见他感叹:“本王长这么大还从未看过如此秀丽的风光呢。”
陆璇闻言冷哼一声:“殿下见多识广,什么样的风光没见过,这点山山水水算的了什么。”
顾桓礼却不解:“你说本王吗?本王所见的山水却是比此处壮烈许多。”
陆璇闻言不由地在心中鄙视:果然被我说中了,又在胡言乱语了。
可沉默片刻,顾桓礼却又深沉道:“本王所见的山,乃是人山,所见之水乃是赤水。”
“人山、赤水?”陆璇诧异,良久方才回过神来:他所说的莫不是战场上堆积成山的尸体、血流成河的场面?
想到这里,陆璇不由地愕然,原来坊间那些传闻当真不可全信。
说起来她方才也是犯傻了,世人皆知顾桓礼多年忙于征战,与那些酷爱寻欢作乐的皇室子弟全然不同,她却如何敢当他见识广博、无乐不享呢?
思虑一阵,既然这是顾桓礼头一回亲眼所见真真正正的秀丽山河,陆璇索性也不再朝他摆个臭脸。
“殿下看见前面的山了吗?那座山叫神女山,你看山顶那块石头,是不是很像九天神女下凡?”陆璇如同向导一般朝顾桓礼介绍。
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转而提唇一笑:“确实有几分相似。”
“殿下你再看那儿,那个峡谷啊……”陆璇孜孜不倦地朝顾桓礼说了一路,想来应该足以将他脑中那些残酷的画面冲刷干净了。
说得口干舌燥,陆璇这才停下来回船找水喝,顾桓礼也一路随行。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知道的倒是不少。”顾桓礼朝陆璇打趣道。
陆璇心中却别有一番想法:我年纪小?两世加起来我恐怕比殿下都要大上十岁不止了。
但这种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陆璇索性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不过自打陆璇上船以来便觉得奇怪,这船上除了船夫便只有她与顾桓礼二人,莫不是……
陆璇越想越觉得可能,随即朝顾桓礼问起:“殿下莫不是为了游玩包下了整艘商船?”
顾桓礼闻言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不然呢?难道要旁人看着我们两个‘男人’一同游湖吗?闲言碎语还没听够?”
果然如此,但竟是因为这个原因?陆璇还以为是顾桓礼皇室身份贵重,不稀得与寻常百姓同游呢。
“那殿下打算去何处?”这船漫无目的地在水面上游走,速度也比平时慢上许多,陆璇实在不明白顾桓礼的意图。
他却随心所欲:“走到何处便停到何处吧,难得出来一趟,本王不愿计算这些。”
说这话时,顾桓礼满脸散漫自如,光从他松弛闭上的眼帘上陆璇便足以看出这些年的宫闱争斗让他何其疲惫。
也罢,那便随他漫无目的一回,念此,陆璇索性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
眼看夕阳西下,陆璇自幼在盛京城长大,还未曾见过江面上的日暮之色,此刻顿感心神宁静不已。
“殿下,你想过来世吗?”陆璇在暮色映照之下不由地由心而生。
顾桓礼却嗤笑:“许多人连今世都颇多无奈左右不得,又岂敢奢求来世?”
是啊,陆璇本也对前世今生之说半点不信,一心祈求能尽力过好一生,可上天偏是给了她一次实实在在不得不信的机会。
陆璇念及霎然神伤,若非前世种种历历在目,或许她亦不必背负如此之多。
二人在暮光之中相聊甚欢,时不时还谈及一些坊间趣闻,独独对朝野之事只字不提。
直到夜幕降临,江面上平静得只剩一轮明月随船而行。
许是疲惫了,陆璇不知何时已安然睡去。
“动作快点,劫了那艘船我们就赚大发了。”宁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桓礼闻声瞬间惊醒,悄悄前去查探,只见商船已然离岸边不远,而岸上正有一群黑影朝着这边摸索过来。
见状,顾桓礼连忙回头唤醒陆璇:“醒醒。”
陆璇清梦被扰不明所以:“怎么了殿下?”
“有人朝这边过来了。”顾桓礼沉声道。
陆璇闻言瞬间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朝外面看了一眼:“是劫船的匪寇吗?”
顾桓礼摇摇头:“不确定,看看再说。”
少顷,还没等商船靠岸,那伙人便已然按捺不住地摸到水里来。
陆璇霎然一惊:“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虽说陆璇向来知晓自家殿下身手了得,可对方看起来不下数十人,且此时夜色已深,顾桓礼不熟悉地形难保不会吃亏。
再看看顾桓礼本人,此刻也是剑眉紧锁,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沉默片刻方才看向陆璇:“你可相信本王?”
莫说是陆璇本就对顾桓礼深信不疑了,就是她不信,事到如今又能怎样?她连忙点头。
顾桓礼这才一把将她拉到船尾。
瞧他朝水中目不转睛的模样,陆璇心中不由地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
“殿下你不会是要……”陆璇正惶恐不安着,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觉得身子一斜,整个人瞬间被拖入水中。
与此同时,商船已然接近靠岸,那伙神秘人瞬间蜂拥而上,领头的更是高呼:“给我上!”
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冲上船去,四处搜寻之下却只见到船夫一人,且半点宝贝都不曾见到。
“其他人呢?”领头人蒙着面将利刃架在船夫脖颈上。
船夫霎然吓破了胆:“我就是个开船的,今日船上只有两位公子,他们方才还在这儿的。”
“骗谁呢,两个大活人好端端的就不见了?说!是不是你把他们藏起来了?”打劫之人厉声朝船夫问道。
船夫亦是一无所知,一时间双腿发软,恨不能给这些人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