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慎轩见着咬牙吃着饭的小舅子,又看着妻子,抬手喝了半口酒,缓缓的说:“真的不等千朝了?”
“饿的死她了!”陆简之就着花生米喝了几口酒。
瞧着姐姐姐夫,狠狠拍桌子,气得心口生疼,疯狂抱怨起来,“这娶的哪里是媳妇,就是个祖宗!”
贺慎轩和陆漪嘉夫妻对视一眼,都是无奈轻笑。
陆小小爷含恨,又自个自斟自饮,“打又不能打,骂又怕气死她,在家我行我素,活脱脱一小螃蟹,不给祖父祖母请安也就罢了,连爹娘都爱理不搭的,我的老天爷,说真的,再给我一次——”
“千朝,你来了。”
听着姐夫一嗓子,陆简之嚣张的脸色顿时没有了,忙抬手拍了拍旁边的凳子,“快快快,这汤都给你吹凉了,还不——”
回头见无人,陆简之气指着贺慎轩骂,狠狠锤桌子,嚷嚷起来,“有你这样当人姐夫的!不是我舍了自个喂了狼给你们稳住了,你们两口子现在能好好过日子!”
“简之别说了。”陆漪嘉开口。
“我怎么不能开口了?”陆简之一口酒下去,摸了把脸,“真的,再来一次,我绝对不娶她,我宁可把她给弄死都不娶,姐姐,你说你是不是咒了我来着,是不是觉得我命太长了——”
贺慎轩已经站了起来,望着站在门口的人,“千朝……”
陆简之见姐夫还演上瘾了,慢慢悠悠剥跟前的一盘子河虾,摆手哎唷一声,“别别别,你们两夫妻还坑起来我了,咱们三个才是自己人,闹闹就行了,哪有帮着外人欺负弟弟的。”
见姐姐姐夫眼神都盯着外面,陆简之把剥好的虾肉朝着旁边空着的碗碟一丢,扭头去看,蹭的就站起来了。
阮千朝沉默的盯着里面的三个人,很久嘴角才肤浅了笑意,慢慢的说:“我来晚了。”
“千朝,简之刚刚是胡说的。”陆漪嘉如今对这人是有两份愧疚的,若非她横叉了一脚,这贺家的主母,应该是她阮千朝,抢了也就罢了,还让自个弟弟给胡乱来怀了名声。
她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大部分时候都是光明磊落的。
且阮千朝一直说青城寺的事与她无关。
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等着扯了席面,陆漪嘉就去厨房包饺子去了,陆简之拉着贺慎轩下棋连输了三把,窒息的直接要出去静静。
见人走了,贺慎轩看着静静坐在角落的阮千朝,慢慢开口问她:“千朝,简之对你可还好?”
“好不好也与贺哥哥无关。”阮千朝淡淡的开口,捧着刚刚陆简之给她端来的热茶吹了吹。
贺慎轩慢慢收着棋盘上的棋子,淡淡的说:“简之除开嘴欠了些,是极好的,与他相处,别听他说的,要看他做的,你的身子,其实好好找个地方慢慢静养调理必然是能彻底康复的。”
阮千朝淡淡的笑着,终于侧眸去看他,目光几乎带着讥讽,“我死了,你们不都高兴。”
“你死了,简之应该会伤心。”贺慎轩道。
阮千朝捧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因着穿的厚实,这点细微的动作,并未被贺慎轩察觉
贺慎轩顿了顿,继续道:“漪嘉告诉我,娶你这事,若非不是陆简之真的有些意思,必然是不会这样胡来。”
他是很希望阮千朝这辈子能够长命百岁的,毕竟,上辈子这人除开有点小性子之外,的确是个极其可怜的姑娘了。
因为活不长,对谁都极其不信任,毫无安全感,每日都活的惶恐不安。
如今朝局还没有混乱,若是陆简之把她带到山清水秀的地方静养个一两年,必然元气是能回来的。
“找个好好的地方调理,我在阮家不知多好。”阮千朝摇摇头,失笑起来,“罢了,都成定局了,你和陆漪嘉快些有个孩子吧,这样,陆简之就能放我回去了。”
贺慎轩正要开口,就见陆漪嘉端着两盘饺子进来了,后面的陆简之端着盘子包子跟着。
“来来来,尝尝我姐姐的手艺!”陆简之吼了一声。
阮千朝见着桂妈妈给她递过来的包子,默默的咬了一口想要敷衍敷衍算了。
却是——
“呲!”阮千朝脸瞬间拧巴起来,惊恐的盯着手里的包子。
“千朝,怎么了?”陆漪嘉见阮千朝捂着脸呲了一声,忙走了过去。
阮千朝好半天才从疼痛里面走出去,从包子里面摸出个指甲盖打的金珠子,难以置信的盯着陆漪嘉。
陆漪嘉更是难以置信的盯着那枚金珠子,忙不迭就和弟妹解释起来,“这不是我放的,我就在有个饺子里面放了颗红枣讨个喜头,这这……”
“我放的!”陆简之端着盘吃了大半的饺子过来,惊呼道:“你什么运气,居然一口就吃到了。”
阮千朝纵使耐性再好此刻也没有了,到底是想着陆简之答应她的话,起身道,“我有些乏了,你们说话吧,我不奉陪了。”
贺慎轩见着自个吃到的枣子馅的饺子,默默的给一口吞了,对着同妻子骂骂咧咧的小舅子突然开口,“陆小少爷,你这样,千朝万一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陆简之啊了一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姐夫:“你吃酒吃大了?”
“你不是都和千朝说好了吗?我和你姐姐有了孩子就分道扬镳,当然,你要真一点都不喜欢她,当我放屁,还要饺子吗?”
陆简之直视姐夫,好久,憋出一句,“我和她的事你少来插手。”
阮千朝坐在马车,靠着小楼小睡,感觉有人进来了,就慢慢的睁开眼睛。
陆简之让小楼出去,把昏昏欲睡的人拉到腿上坐着,把自个斗篷给她裹在身上,让她靠着他怀里睡。
他给她理了理鬓发,亲了亲她的眉心,“困了也不知道说,是没地方给你睡觉了,非要挤在马车上睡?”
阮千朝一个字都不想给他,靠着他就睡下去了。
待着回到陆家阮千朝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见着穿着中衣进来的陆简之,她斜坐在罗汉床,单手靠着案几上撑着下巴,慢慢捏着手里那颗差点把她咬震碎的金珠子。
“啧啧啧,你牙口够可以,居然都有牙印了。”陆简之哎哟喂了两声,见她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伸手在她面前一摊,给她个灿烂的笑:“来,夫君给你的过年红封了,在送你个金珠子。”
阮千朝瞬间牙疼,连着手里的砸到他手里,拧眉不悦,“你滚外面去睡。”
“大过年的说点吉利话啊。”陆简之诶了一声,“不喜欢说就是了,我换一个给你就是了。”
他说着,起身出去,很快就走了进来,一副邀功的语气,“来来来,认认是不是你今个蹦起来都摘不到那枝梅花。”
阮千朝见着放到手边白瓷花瓶,微微坐直两份,收回目光,冷飕飕道:“陆二少爷这是喝高了?”
“喏。”陆简之手一摊,两个梅花形状的糕点落到她眼前,“见你喜欢吃,我特意给你摸了两个回来,你要喜欢,我明日去把姐夫家厨子要一个过来。”
见阮千朝伸手拿过去,陆简之底身看她,酝酿了很久,缓缓的问:“朝朝,你真的想同我和离吗?”
阮千朝啃糕点的手顿住,点点头,然后非常坚定的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你就怎么讨厌我?”陆简之摸着她的脸,目光是对她难得的柔和,“朝朝,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变,但今年不要再说这两个字了。”
很久,阮千朝慢慢点了点头,见着起身的人,她张了张口,拉着他的衣袖,脱口而出,“陆简之,我不讨厌了你。”
“那你这话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喜欢我的?”陆简之附身看她。
阮千朝垂首细细道:“我不喜欢你,就像你也不会喜欢我一样,日子要安安稳稳过下去,都得给出些诚意来。”
“诚意?”陆简之蹙眉。
阮千朝轻轻的笑着,“我知道你对我只是逢场作戏,无人的时候,就不必演了,你累我看的也累,如今你家里也觉得我们夫妻没什么问题,等着年过了,我就先随意找个院子住下,今后除开初一十五,你就不必再来了。”
话音都还没有,男人就直接把她给横抱起来丢到了床榻上,紧跟着附身上去。
“阮千朝,你这嘴,是不是说两句哄我开心的难如登天?”
嘴被堵上,阮千朝唔了两声,环着他的脖子,一双眸子雾蒙蒙的厉害。
她定定的道:“你也从未对我说过好听的话,从到你家第一天起,一句都没有。”
陆简之咬着她的唇,恶狠狠道:“那你呢,那天不骂我的,在家横的要死,见着贺慎轩乖顺的跟只小白兔似的,左一个贺哥哥又一个贺哥哥的,我也比你大,怎么没见你叫过一声哥哥的。”
阮千朝盯着他看了很久,抿紧的嘴慢慢亲了下他的脸颊。
她凝视面前如玉的青年,慢慢的道:“简之,如果我能长命百岁,你还会与我和离吗?”
“我好好吃药,好好调养,你能不能,再也不去旁的女子房里过夜?”
没有语言的回应落到唇边,手指与之紧扣。
烛火晃动,火盆的噼里啪啦的烧着,屋内柔情融融。
“陆简之,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什么叫好像,爷要就要你全部的喜欢。”
“你的话爷记住了。”
“要是再敢不吃药,又挑食,我可不会对你在手软了。”用力的把她抱住,陆简之嗓音喑哑,“叫哥哥。”
“陆哥哥……”
随着这声陆哥哥,忽而还有些旖旎的气息慢慢消散。
小夫妻二人面对着面,很久,皆是蹙眉,随即异口同声。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阮千朝面色潮红,勾着他的动作微微顿住,“你是不是去过南直隶?”
“我当年救了个困在假山上下不来的小妹妹,那孙子不会是你吧?”陆简之单手撑着她的脸庞,“是你吧,我就说你这声陆哥哥听着耳熟的很啊。”
“把老子给砸晕过去,老子还哄你别哭,你口口声声说给我搬人来,倒是好得很,让我在哪里睡了一宿,我姐差点没把我皮剥了。”
阮千朝沉默片刻,看着他,“不是我,你记错了,我做不出来那样的事。”
“你不是个干得出来人事的。”陆简之恶狠狠道,“来,你再叫声陆哥哥我听听,那孙子的声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大爷的,当年我就发誓,找到那孙子,非弄死她。”
阮千朝坚决不承认,“我怎么漂亮,你见过肯定不会忘。”
“你漂亮个屁。”陆简之直接认定就是自个怀里的人了,“南直隶,对,你家在南直隶是有亲戚的,不然你老子怎么会给我姐夫做房师!”
“阮千朝,老子非弄死你不可!”
“轻点!”
“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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