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淡烟被接到奉恩公府,直接被安置在了二房的院子。
小柳儿见罗淡烟呆呆坐在床榻边发呆,也是难受的很,小声道:“姑娘,你都一日没用饭了,好歹吃点东西吧,莫让太太担心了,要是大少爷晓得姑娘这样糟践自个身子,也会不开心的。”
罗淡烟摇摇头。
小柳儿便道:“那奴婢伺候姑娘睡了吧。”
罗淡烟依旧摇摇头。
“我的姑娘,你若是有个一二,岂不是让家里人担忧?”小柳儿忍不住啜泣,双腿一软跪着罗淡烟跟前,摇了摇罗淡烟的膝头:“您瞧,这奉恩公府的人对姑娘多尊敬?和在家里是一样的。”
正说着,外头婆子就说谢红蝶来了,小柳儿忙起身去迎接。
谢红蝶听身边丫头说这日一日滴水未进的,着实坐不住了,她一脸担忧朝里面看:“你家姑娘如何了?”
“不吃不喝也不休息,就呆呆的坐着,谢四姑娘劝劝我家姑娘吧,这样下去可怎么吃得消啊。”小柳儿扭头忍不住啜泣,她家姑娘什么时候这样过的,素日都是笑嘻嘻无忧无虑如同朵太阳花似的。
小柳儿就见谢红蝶很快就出来了,和她道:“你家姑娘我是没办法了,连个眼神都不给我,以前她这样,你们家是怎么搞得。”
小柳儿眼眶一红,难受道:“大少爷会哄的。”
谢红蝶哎了一声,“非得他哥哥来哄才有用,这是不是太认人了!”她说着,在屋子里面踱步了两下,倒是眼珠子转了下,一拍手,对着小柳儿笑道:“别哭了,我知道去找谁来哄了!”
说完,她立刻就朝着外头跑。
玄月高挂,谢梅御摁着眉宇正朝着自个院子走,冷不丁就被冲到跟前的谢红蝶吓了跳,冷看她一眼,语气微冷:“大晚上不睡觉乱跑什么,当心母亲明日说你。”
“四哥,你去哪里了?烟儿来咱们家里你可知道?”谢红蝶笑着看他,摇了摇他的手臂,叹气道:“你去瞧瞧她吧,烟儿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小柳儿说她到家里就不言不语自个坐在了,四哥,二哥让我陪陪她,这陪的前提也是她要理我啊,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谢梅御扫她一眼,淡淡道:“我有些喝多了,有什么明日再说。”
谢红蝶心里诶了一声,若是换成往日,这个四哥肯定理都不理他,直接就走了。
“没事,我在的,保证你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谢红蝶扯着谢梅御就朝着罗淡烟院子方向拉:“四哥,你肯定不忍心烟儿怎么难受是不是,她好歹也叫你一声四哥呢!”
阿锁见自家少爷被拉的一个趔趄,跟着后面急道:“四少爷真的喝多了!”
“那你还不去端醒酒汤!”谢红蝶立刻道。
阿锁:……
小柳儿在门口见着谢梅御被拉过来了,眼神都变了,忙跑进去低身在罗淡烟跟前,笑着道:“四姑娘,谢四爷来了,你不和奴婢说话,和谢四爷说会话好不好?”
谢梅御入了屋子,摸了把脸,接过阿锁递过来的醒酒汤喝了两口,瞧了眼桌上的吃食,同谢红蝶道:“去重新弄些吃食过来,别拿她喜欢的,免得睹物思人。
罗淡烟毫无生机的坐在床榻边,感觉有人走了过来,才抬眸瞧了眼,随即眼眸就黯淡了下去。
谢梅御见她恹恹的毫无精神,直接开口:“呆在我家是委屈你了,是要我派人把你送回侯府吗?”
罗淡烟忽的抬头看他。
谢梅御背着手看她,见她又垂眸发呆,就道:“不说话我就当是了,阿锁去备车——”
罗淡烟抿嘴咬牙道:“我不回去,我要等哥哥来接我!”
见自个姑娘总算说话了,小柳儿吐了口气,谢红蝶走进了:“小柳儿,来来来,咱们去给你姑娘重新点几个小菜!”
这下里间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罗淡烟说完话扭头到一边,感觉眼泪要出来了,立刻吸了吸鼻子努力把泪水逼回去。
“罗琪琅又没死,你这般作态搞得给他哭丧有什么区别?”谢梅御走到旁边的圆凳坐下,与她拉开长长的距离,摁了摁鼻梁:“难不成你哥一日不来接你,你就一日不吃,届时你死在谢家……我家好心帮你家,冒着被人弹劾的风险收留你,你就是这般报答人的?侯府嫡女的做派也不过与此。”
罗淡烟被他这句话抵的腾的站起来,指着外头,抿着嘴厉声道:“谢梅御,你给我出去!”
“这是我家,你让我滚?”谢梅御嗤道。
罗淡烟眼眸立刻就红了,扭头声音小小的:“我家失势了,所以你们就能随意言语践踏我了对不对?”
“罗四,我那个字带践踏你了?”
“你让我滚。”
谢梅御哽住:“我没有。”
罗淡烟眼神幽怨的盯着他:“你说了,说的好大声,我活怎么大除开你没人敢吼我。”
“成成成,你说的都对行了吧。”谢梅御到了杯茶润了润口,语气柔和两份,看她要哭不哭的模样,就道:“要哭就哭,哭够了把饭吃了睡觉,我家是接你来小住的,不是可怜收留你,闹性子给谁看?非得要人哄着才乐意?”
罗淡烟捏着手看他,小嘴一噘,垂眸喃喃道:“我没闹,我就是没心情。”
小柳儿端着饭食进来,谢梅御敲了敲桌子,他喝了不少酒,着实有点头晕,尽力克制语气中下意思的不耐烦:“既然没有闹性子,就先吃些东西,别让人担心。”
罗淡烟侧身小小声的瘪嘴道:“不吃。”
晓得这人在家是个万事百依百顺的小娇娇,谢梅御语气佯装冷两份:“罗淡烟,在我好好给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听话些,不然我马上把你送回去,我敢不敢你可以试试。”
罗淡烟目光去看他,就见谢梅御啪的拍了下桌沿,和她道:“要闹也吃了饭养足了精神再闹!”
她憋屈的坐到他旁边,接过小柳儿递过来粥食,喝了两口,莫名眼泪就涌了出来,最后直接两胳膊撑着三足几捂着脸低低哭泣了起来。
见人总算是把情绪发泄了出来,谢梅御扶额站了起来:“哭够了就去睡觉,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却是被罗淡烟抓着他的衣袖。
无助的小姑娘红眼哽咽,声气带颤:“四哥,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罗州回来了,哥哥却没有回来,只带回来两封模棱两可的信,爹爹也被囚了……”
“慎敏姐姐什么都不想告诉我,只要我呆在这,可我想回家,我娘肯定急坏了,祖母也吓得卧床了,而且,我瞧得出你家嫡母是不想收留我的。”
罗淡烟声音很小,起身抓着谢梅御的手,试探的求他:“四哥,你能悄悄带我回侯府看看母亲吗,我保证就一会儿,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旁边静静的站着的小柳儿无声走了出去,她是能感觉自个姑娘对谢梅御有股子不对劲的依赖。
谢梅御叹了口气,和她好好说:“你哥哥不会有事,安生在我家呆在就是帮你家大忙了,明白吗?你在侯府是如何的,在这里也照旧,没人敢欺负你,如今你哥哥行踪不明就是好消息,至少不是死了。”
“四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罗淡烟目光哀求:“你一定知道什么的,哥哥肯定料到他离开京城会发生什么,必然是给你们每人都留了话,他走之前给你说过什么?”
“四哥,你是去喝酒了?”罗淡烟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忙站了起来,自个摸了把脸,紧声道:“你是去酒桌子上打听各家氏族对侯府的态度了吗?”
“你想的太多了,你侯府的事我可插不上手。”谢梅御要扯会被她攥着的衣角。
“你不会的。”罗淡烟两手抓着他,目光急促又认真:“四哥,我哥哥出事你不会坐以待毙的,你是出去打探消息了是不是!”
“对不起,我帮不上忙,我除开哭什么都不会。”罗淡烟说着埋头低泣起来,软软的道:“我没有闹性子也没有耍脾气,我除开在你面前玩下小性子,在其他人面前都没有过的,我就是担心哥哥,我就是有点害怕……”
“你哥哥不会有事。”谢梅御抬起手手,犹豫了半晌,还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脊,语气柔和许多:“你好好的,你哥哥就会好好的,安安稳稳在这里呆在,不要乱跑惹事,想哭就哭,不必憋着,只是今日哭了,之后就不能在哭了。”
罗淡烟听着这话,抬手死死的抱着谢梅御腰身,眼泪啪嗒啪嗒的朝下落,紧跟着就是压抑的呜咽。
“我想哥哥了,我好想哥哥……我长怎么大,走到哪里都有哥哥陪着的,我不能没有哥哥,四哥,要是哥哥出事了,侯府怎么办,我不知道朝政,可哥哥不会反的,我家都是忠心皇室的。”
“那些倾覆的大家族,男子都被流放了,女子还会被丢到教坊司去被人亵玩,四哥我害怕……”
谢梅御只是慢慢的拍着她的背脊,见她抬头看他,给她摸了下脸上的泪痕,淡淡的道:“好了,不哭了。”
“我不想哭,可眼泪自己掉。”罗淡烟抽泣几下,脑袋埋在谢梅御怀里,好久才闷闷的道:“四哥,我错了,刚刚不该凶你。”
“我也没听见。”谢梅御轻声道,摸了摸她的脑袋:“哭够了就站好。”
“那这段时间你会一直陪我吗?”罗淡烟圈着他腰身仰头看他,抽抽搭搭的开口:“我长怎么大第一次在别人家小住,你家兄弟姊妹那么多,我家又失势,会不会看不起我,你会护着我对不对?”
她今日一来,二房的主母贺氏就把二房的嫡长女谢红霓送去外租家暂住了。
“那你是找错人了,我在这府邸没什么地位。”谢梅御拿着手帕给她擦泪角,慢慢道:“放心,二哥会给你做主,没人会欺负你,记得每日去给二太太请安。”
罗淡烟抿嘴盯着谢梅御,闷闷道:“你有事我哥哥每次都给你摆平,让别人来护着我,你说的是人话吗?”
谢梅御被她这幅模样逗笑了,无奈的道:“成,那你最好在我能给你摆平的范围闹事。”
“不会的。”罗淡烟笑着抱着他,脑袋贴在他的心口:“我不会给你找事的,那说好了,我在这里,你要每天都来陪我。”
谢梅御沉默了会,见抱着她的人期待的目光,妥协的道:“我尽量。”
罗淡烟终于心情好了许多,仰头看他:“四哥,我哥哥走之前真的没和你说什么吗?”
谢梅御给她摸脸上的泪痕,摇了摇头。
罗淡烟眼神黯淡了下。
其实是说了的。
谢梅御眸光淡淡的。
——“谢四,烟儿既然自个心甘情愿叫你一声四哥,便说明在她心中,你和我地位是不相上下的,若我有事,你得给我拿命护着她,明白吗?”
他总感觉罗琪琅当时的模样,太像嘱咐后事了,如果罗淡烟他托付给了谢家,那慎敏呢,她会找谁那护着?
谢梅御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她:“烟儿,你喜欢我二哥吗?”
罗淡烟疑惑的看他,随即下巴抵着他心口仰头看他,声音脆脆的:“四哥,你对二哥是什么喜欢,我也是什么喜欢”
“我是说如果,若你要一直呆在谢家,你想呆在——”
“你刚刚不是说了我在谢家就会护着我的吗?还会每天陪着我?你别说你喝多了记不住了,你刚刚才说的!”罗淡烟两手捧着他的脸,执拗的盯着他:“谢梅御,你说的话我都记的死死的,你酒量很好的,我哥哥给我说过,别想糊弄我,小心我让你二哥打死你!”
他嗤笑一声,戳她脑门:“在我家你还敢怎么凶?”
罗淡烟嘴角一弯:“对!就怎么凶!你要对我不好,我哥哥回来铁定揍死你。”
“你真当我打不过你哥?”
少女指着他鼻尖,目光狡黠:“哦,你想打我哥哥,我记住了,我哥哥回来我一定告诉他!”
谢梅御气急:“……罗淡烟,我看你是要翻天了!”
外面的小柳儿听着自个姑娘有朝气的声音双手合十念了句佛,旁边的谢红蝶磕着瓜子摊手分了她些:“没事了,反正你家姑娘在我家有什么事只管找他去!”
小柳儿欲言又止:“这太麻烦四少爷了。”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四哥没有哄不住的姑娘。”谢红蝶摆摆手,目光朝里面瞧了瞧。
而且,罗淡烟也是他家四哥愿意耐着性子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