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也发愁了,平常找杜鹃都容易,因为大家都坦坦荡荡的,这一涉及私密事,便觉得到处都不安全了。
他想了想,道:“现在就去问吧。”
九儿睁大眼睛,结巴道:“现在?我……我都没准备……怎……怎么问?”
一边说,一边还紧张地扯衣襟。
林春见了十分无语,又不忍,更坚定了要他马上去的念头,“准备什么?你平常不是最痛快的么!现在人少,你直接进去问就是了。再找地方,回头又惹出事来。再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黄家问,比在别处问好。我给你们望风。”
九儿越是紧张重视此事,林春心里越不安。
也不知是他自己不安,还是替杜鹃不安。
他觉得自己一刻也不想等,催九儿马上去问杜鹃,好“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尽快将他这一念头斩断,省得再出岔子。
自家兄弟这样帮自己,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九儿便把心一横,转身和林春又走进黄家院子。
杜鹃见了一愣,“怎么又来了?”
九儿就没声了,却把眼睛转向黄鹂。
林春很干脆地对黄鹂道:“黄鹂,你去那边,我们有事跟你二姐说。”
黄鹂听后撅嘴,二姐的事就是她的事,背着她说怎么行?
可是,林春难得这样正色要求她,她也不能不懂事。
算了,先走开,回头再问二姐。
小女娃便去西墙根下给已经栽好的南瓜秧子浇水。
林春见她走了,便捡起她丢下的小锄头。又从杜鹃身边地上拿了剩下的几棵南瓜秧子,道:“剩下的我来栽吧。”
便走到南边院墙根下栽菜去了,顺便看着院门口来人。
杜鹃见这阵势,明白是九儿有话跟自己说,便笑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九儿见林春这么利索,转眼就剩他和杜鹃单独对面了。便又紧张起来。他干笑着蹲下身,嘴里叫一声“杜鹃”,手底下无意识地扯着草,一边想措辞。
谁知杜鹃拦住他手道:“哎!哎!你扯我菜秧子干嘛?”
九儿低头一看——
可不,他就跟丢了魂似的,也没仔细看,这块地方被锄得干干净净,哪有什么草,他手上拿的可不是杜鹃刚栽下的瓜苗!
他闹了个大红脸。忙直接用大手扒拉开土坑,又把瓜苗栽进去,一边笑道:“我昏头了。”
栽好后,又看着杜鹃呵呵乐。
杜鹃便有些明白了。
九儿笑了一会才道:“杜鹃,我准备去投军。”
杜鹃眼睛一亮,道:“好啊!这么快?”
九儿点点头。接着道:“我要走,又不放心。今天八斤那狗东西欺负你,往后说不定还有旁人。我就想让爹娘来提亲。要是咱们定了亲,就没人敢欺负你了。你……你可乐意?”
他到底爽快,三两句话就把心思说明了。
杜鹃见九儿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竟然有些脸红。
这孩子虽然才十五岁,已经不能算孩子了,整一个帅小伙,绝对威武霸气那种。用那么火辣辣的目光这么近距离地盯着她,她想装平静也难。于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少年道:“九儿,我……怕是不能……”
九儿心直往下沉,问道:“为什么?”
随即转头看向那边的林春。“可是为了春生?”
杜鹃急忙摇头,认真“撒谎”道:“不是。鱼娘娘对我说,我的姻缘早定了。我前世的夫君会来找我的。”
她不得不再次说一遍“真实的谎言”,以期让九儿死心。
谁知九儿立即接道:“那我一定就是你前世的夫君。”
斩截的口气,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定定地看着杜鹃。
杜鹃愕然,心道这可不是什么比赛,你优秀就能赢。
她轻声道:“九儿,这不是乱猜的,是有事实证明的,否则认错人不麻烦了。我可以很肯定不是你,也不是——”不知为什么,说到林春她居然顿了下,眼前同时闪过他和杨元的面容——“也不是林春。”
她说得很坚决,一定要斩断九儿的念想,希望他没有陷得太深。
九儿这才真正傻了。
想起之前林春说的话,呆呆地问:“你早告诉林春了?”
他心里很难过,杜鹃待他和春儿还是不同的。
杜鹃点头道:“很早就告诉他了。因为大头伯伯和我爹娘从小就给我们口头定了亲,你想,我能骗他、耽误他一辈子?当然要告诉他了。这几年,全靠林春阻拦,不然大头伯伯早提出下聘了,我想赖账也不行。”
原来是这样!
九儿长出了口气,心里好受了些,但还是空空的。刚才之前还填得满满的呢,像有许多期盼,令他无时无刻不精神雀跃。
杜鹃一面观察他,一面又解释道:“我以为,我跟林春有那样一个口头婚约,别人就不会生出结亲的想法了。没想到你会来。九儿,姻缘天定,你这么出色,你的媳妇也许早就在等你了呢。”
她真没想到九儿会爱上她。因为林春一直对她很好,两人又有那么一个半真半假的口头婚约,林大头更是把娶她做儿媳妇挂在嘴上,九儿能不知道?
知道了还起这个念头,也不知哪儿出了错。
九儿很快走了,走的时候,面色没什么不好。
可是,杜鹃还是不放心,对林春使了个眼色。
林春便丢下锄头,拍了拍手跟了出去。
出去了,才发现九儿往村子中央走,这是他回家的路。
之前原本说好去林春家吃晚饭的,九儿很明显不想去吃了,林春也没提醒他。
兄弟俩走了一阵。九儿停下脚步,对林春笑道:“我没事。你回去吧。你家里还有好多人和事呢。”
虽然两兄弟一直无话不谈,但九儿这会子却只想单独待着。有些心事,便是对好兄弟也不想说。不是不信任,而是那样的事只能独自品味。
林春看了他一眼,道:“好。”
转身就走了。
再进黄家院子,杜鹃正蹲在墙根下发怔。
看见他来。她轻声问道:“没事?”
林春摇摇头,在她身前蹲下,道:“没事。男子汉,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还是顾你自己吧。”说得他们像是多大的男子汉似的。
杜鹃茫然道:“我自己怎么了?”
林春瞅了她一眼,道:“往后少出去。”
杜鹃立即就明白他说什么了,想想认真点头。
林春问:“都栽好了?”
杜鹃点头,说“把罩子罩上就成了。”
然后,两人一块动手,用竹蔑编的大罩子将南瓜秧子罩了起来。省得被鸡啄了,一直要等到瓜苗牵起藤蔓才拿开罩子。
杜鹃道:“你不回去?屋子才盖好,好些事呢。”
林春头也不抬道:“明天再做。累了这些天,我也要歇歇。”又说道,“今年我娘说也在墙根下栽些扁豆和南瓜。摘起来方便。”
杜鹃微笑道:“我这还有菜秧子。”
正在这时,大头媳妇让冬生过来喊杜鹃姊妹过去吃饭。
想想那个二舅母。杜鹃不太想去。
林春冷脸道:“你怕她什么?越这样越要去。”
杜鹃一想也是,这样的小人,你越退她越不知好歹。晚上还不知怎么当着人骂自己呢。去了正好见机行事。
林家晚上还有不少人,足摆了七八桌。男人在东边正堂,女客在西边正堂。
因为下午林大爷已经和林春二舅定下了八斤和小莲的亲事,也给了聘金,就算再不喜欢他们,既对了亲,也要派人陪着。
林家族人多,总有几个喜欢扯闲话的,二舅母又一肚子不平,觉得小莲就是被杜鹃害了。跟人反复诉说委屈。在她嘴里,杜鹃成了勾引林家兄弟的妖精,迷得八斤失了魂。才发疯害的小莲。
八斤就要成她女婿了,当然不能怪,这一切都怪杜鹃。
大舅母也是一肚子恨,觉得林家没答应秋生和小芳的亲事,也是受这事牵连;加上之前小芳在黄家跟小女娃们吵架,那什么里脊肉的事也都是杜鹃的主意,嘴里便没好话,“拿林家的东西做人情,撺掇春儿给人送一辈子的梳妆盒。”
这件事实在太过分了!
一些不明内情的林家人顿时对杜鹃不满。
二舅母又恨恨地说道:“三岁看老。她一点大就晓得去摸小奶娃的雀儿,能是什么好货色!”
大舅母来的时间长,听说往事多,立即道:“可不是,后来不就闹出来了:长辈给定的亲不乐意,闹得鸡飞狗跳,还不认爷爷奶奶。把黄家两个老的气晕了,黄老头差点气死了……”
二舅母立即振奋,不等听完,就大声道:“她怎么能乐意?定了亲就不好勾引小男娃了。那一脸的骚相,把春儿、秋生、九儿、冬生夏生都迷昏了头。就我们姑娘眼睛瞎,认不清好坏。人家三个闺女使手段,全靠她儿子养着,她还当什么好东西,一心想娶了来做儿媳妇……天生的骚*货,补衣裳还要补一朵花。咱们庄户人家女娃哪有这样的?忙都忙不过来呢……”
听的人不知不觉点头,觉得有道理。
“吃还要吃好的,这么烧,那么炒,哄得林家兄弟团团转,成天往黄家送肉……”
杜鹃姊妹已经进来了,和桂香等人在靠墙的一张桌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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