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没有人敢出声,心思各异地保持沉默,这是皇帝和容澈的对话,谁说话都是错。
“为了那个小丫头,哪怕赔上你的荣耀和性命,也在所不惜,非做不可?”冷酷到极限的试探。
“非做不可。”斩钉截铁一丝不苟的回答。
容澈的话令一边的温述之大吃一惊,面色上却是毫无波澜,冷漠着脸。
这样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丝毫没有气息地波动,良久皇帝才叹了口气绕过容澈等人,带了元宝就要回宫。
“闭门思过。直到那丫头来到朕面前说清楚为止。”
“谢皇兄成全。”容澈行大礼跪送皇帝离开,话里的意思是不追究,也肯定了云卿的雍亲王妃身份无疑。
皇帝走后,温述之终于忍不住地冷脸质问着容澈,问他云卿的下落。
容澈摇了摇头,他既然不肯对皇帝透露,也保证了绝不会告诉温述之。然而,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丫头去了哪里。
“请外公和舅舅先移步用膳,我已经派人跟着她去了,暂无性命之忧。”
“跟着她?王爷不是说是王爷的人护送小丫头离开的吗?”林之敬闪烁着眸子,有些怀疑地反问:“难道是她自己——”
容澈颔首,表示的确是云卿自己要求离开,如果可以他也想要阻止的。只可惜她的要求,他做不到拒绝。
温述之紧抿着双唇一句话都没有说。温明庭莞尔,有意无意地接口道:“这样洒脱不羁,随性而为的性子,的确是她做得出来。”
话音落,向容澈作了揖礼,有些歉疚,“此事是我温家连累王爷,如果王爷有云卿的消息,请务必知晓。这就告辞了。”
“这是自然。”容澈恭谨回了礼,余光瞥见一直坐在一边的曹定远,有些怅然若失,由着他去了。
温家。
温述之等人一回到府里,就让湛卢去把云卿的四大护卫都找来问清楚怎么回事。
一大家子都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这么生气,温明庭把云卿逃婚地内情都说了出来,许氏犹如当头棒喝般地吓得说不出话来。
温清苑几人五一不瞠目结舌,李秋也不得不为云卿如此,可以称之为荒唐的行为,大开眼界。
只是在她看来,家里人都在为云卿的安危着想,却完全不顾及着这一层。由此可见,云卿在温家人心中的地位。
“小妹总是这样的任意妄为,丝毫不顾及温家的颜面不说,逃婚这种事她是自己的名声也不想要了。”
温清墨冰着一块脸,冷冷地说。
只是话音刚落,温述之的眼神就飘了过来,“名声可以当饭吃吗?就怪你们一个个地从小就把她惯坏了,什么都由得性子。”
小的时候他一惩罚云卿,温清苑几个就马不停蹄,绞尽脑汁地要替那丫头受罚。再想想今日的局面,何不是当时种下的果呢?
“要说宠溺,还是爷爷最宠小妹。我可没有。”温清墨小声地嘀咕起来,冷不丁刚好入了温明简的耳朵。
温明简有些愠怒地盯着他,“长辈说话你顶嘴到快,那些礼义仁孝都是作给外人看的?”
“我没有二叔,我只是——”
“够了,都回房去,我自个儿孙女儿地事,劳烦不了你们操心。都别在这里碍着我的眼。”温述之斥责地要赶人
。
温明庭别无他话也沉默着出来,只留了温述之一人在房里。
差不多时候,湛卢才提溜着非攻回来。没等问清楚,非攻已经把怀里的一封信掏了出来,温述之看完后才明白。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三人呢?”
“非忽他们被主子送去拜师学艺了,具体的情况只有主子一人清楚,属下也不得而知。今日之事是非攻之责,请相爷处罚。”
“小丫头蓄意出逃着件事,还有谁知道?”温述之捏着信件,心里稍稍安慰了不少,连气色也缓和了许多。
“还有雍亲王。”非攻头也不抬地道。
雍亲王?温述之默声念着这三个字,又注视着信里的内容,心里五味杂陈。
“派人去江南,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丫头给我找到。就是抓也得给我抓回来,但不能伤害到她。速速去办。”
“是,属下领命。”湛卢瞧着着光景,示意了非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掩上了门。
云卿这样离经叛道的举动,让他实在放心不下。而雍亲王就像天上的风筝一样飘忽不定,这样的姻缘他该不该成全?
不是他枉自揣测,而是这些年皇帝对雍亲王的态度越来越琢磨不透。就如今日,参加婚宴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
这些东西他看得到,那皇帝自然是了然于心。
若他百年之后,没了人护着云卿,她该怎么办?是不是该有一个万全之策?那么正好可以借今日逃婚的事,作个了断。
另一边雍亲王府,收到云卿的信和派去的人的回话都是在婚宴结束的半个时辰里。
信是扈三娘送来,容澈看着信封上的字迹是云卿的无疑,才打开来看了,只是越看他的心里却越寒冷。
信上是云卿之前就酝酿好的告别词,他好像醍醐灌顶。今天就算他不放她走,她也已经随时准备好要离开。
“你们为什么回来了,不是说跟踪保护好王妃,不容有失吗?”容澈近乎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的一干人。
“之前一直是跟着的,只是王妃在招里更了衣服拿了行囊之后,好像发现我们。故意甩开了我们,所以——属下知罪,请王爷责罚。”
“什么?跟丢了!你们一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却被一个小女子玩弄于股掌。你们竟然还敢回来?”
容澈冷笑着,毫不犹豫地拔出挂在书架上的长剑,直抵其中一人的心口。
“住手!”
剑已经刺破了衣服再稍微用力就直穿后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阻止了容澈的动作。
看到来人,容澈不悦地收敛了情绪,低声换着‘义父’。一柄长剑被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习伏从中年男人的身后出来,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人,挥手让他们下去领罚。
中年男人一直带着黑色的兜帽,声音低沉得像是能吞噬所有光明,那姑且就叫他黑衣人好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了,他才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杀了培养起来的精英?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已经输了,因为一个女人,蒽?”
“义父,我——”
“不用解释。”黑衣人拜了拜手,接着道:“让皇帝下不来台,一句闭门思过就解决了,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皇兄已经怀疑我了?”容澈惊讶于自己地大胆猜测。
黑衣人没有立刻作答,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最保守的办法就是消除所有可能存在隐患。而闭门思过,断绝你和朝堂的关联,就是最万无一失的办法。”
“义父,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习伏皱了眉有些担忧地问。
黑衣人顿了顿,看向容澈不急不慌地说:“等。等时机。”
话音一落便转身出去,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既然闭门思过,你就好好在府里反省,扪心自问,你到底要什么?如果非要两全其美,那你就更得等。”
“王爷,你没事吧。”习伏望着一下子呆若木鸡,眼神空洞的容澈,担心地出声询问。
“让我一个人静静,表哥。”容澈低哑着嗓音,垂着眸子,近乎哀求地说。
习伏本来想好一堆的话要安慰或者劝解,最后都没有了,只能叹息着离开。
坐在小吟岫里已经铺好的竹席上,大红的龙凤烛烧的明亮,桌上是摆好的如意果,眼前是入目的红。
只是这样的夜晚,大婚之夜,他却要一个人度过。就连窗上的‘囍’字也觉得讽刺至极。
容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人这么痴迷,掏心掏肺的最后,这个女人却是想方设法地要离开。
呵,容澈凄然一笑。
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矛盾,烟柳繁花他从未放在眼里,眼下却这么儿女情长起了。
曹云卿啊曹云卿,你好像比那金銮宝座还诱。
皇宫。
皇帝从雍亲王府回来,就一直站在窗前凝视着重重宫宇一言不发,元宝在外侯着,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才人,不是奴才不通传。皇上今儿心情不好,说谁都不见。”
元宝为难地瞥了眼殿内,才小声地向外面华服来见驾的温莳萝,瞧着宫女手里的托盘,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待会儿夜深了容易受寒,我亲手熬了参汤,希望可以让陛下驱驱寒气。劳驾公公再通融通融。”
温莳萝话语客气,看看殿内,又扫了眼眼前的人,思来想去,元宝也不方便拒绝只得把汤留下,客气地送人走了。
“陛下夜深了,该就寝了。”
皇帝没有回答,瞥见元宝手里的汤盅只问了句谁送来的,就在没有后话。
“元宝,今天听老十七的说辞,朕好像回到了年轻时候。你说人上了年纪,是不是情绪就很容易敏感?”
元宝笑着应承,“陛下是不是想起了宛贵妃娘娘?”
“不,朕是想起了和皇后刚成亲的那些年,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皇帝淡淡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