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端阳节小叶氏在曹定远面前收了挫以后,她已经变成了乖宝宝。
每日里该吟岫居的原材料一样不少地命人送了来。
云卿虽然有些疑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芍药已经在蘼芜院新开了菜园子,也就没有多想。
近六月的天气正是厩里热的时候,一池子的荷花都铺了开来。
温相的请辞开始是被驳了的,不知怎的,后来竟又允了。
皇帝念及温家功劳,保留原属于温述之的左相之位。
诰封温述之为淮国公,府邸亲笔御书并加盖玉玺;加封镇远将军为抚远将军,妻温许氏为夫人。
诰封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多时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人盯着左相的位置却不想落了空的,比如曹定远。
还有幸灾乐祸的,比如皇后一党。
还有失望的,比如先前巴巴赶着拉拢的顾贵妃。
庙堂之事,就好比下棋一般。
有的棋子会被吃了,有的却能改变大局,单单看这颗棋子你愿意落在哪里。
此事一出许氏也安排着大肆宴请,正好池子里荷花开的盛,便有了宴赏荷花的名头。
温家素是清流之派,能在宾客名单上的无一不是有名有权有势的角儿,而在没有下帖子前,来国公府拜访的人自是踏破了门槛。
不过,想着许氏自是贤良淑德温婉得体,府里的事她也处理得当。
温述之便安心带着云卿并温清苑、温清冠去了广陵。
所以前一日,温述之就派了管家,声势浩大地把云卿接回了温府。
换言之,温老爷子才退休,心情低落。接外孙女去开解开解。
广陵偏北,山清水秀,又是温家根系所在。
当然除了带云卿散心,还有要事,而这件事却不能假人于手。
府邸里只留了温清墨,想是没有通过考核吧;至于清宴又回了军营。
知道可以出远门,云卿便乐呵呵地让采蘩收拾好了衣物。
而温清墨却有些追悔莫及,为自己一时的感慨万千,每日还需写满三百个字,美其名曰:静心。
出了都城,便是一条开阔的官道。
云卿和温述之坐在马车里,温清苑和一干护卫则骑着马。
瞧着自家哥哥马上的飒爽英姿,云卿也动了心。
心里暗暗计较着以后自己也得好好寻匹好马驹儿,也不知道现代的马术训不训得了这古代的马。
“丫头想学骑马?”温述之把手里的书放在一边,端了杯茶喝着。
“外公,我的脸上写得很清楚吗?”云卿赶紧下意识地用手摸摸自己的脸。
又看了看憋的艰难的采蘩,采蘩忙道:“小姐,别说老爷,奴婢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要学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等你身子养好了才行。”
说着用手刮了刮云卿的鼻子,想起许氏让太医探了脉说丫头身子还没补全,自己就一直悬着心呢。
“是是是,云卿听外公的还不成吗?”云卿抱着温述之的胳膊,撒着娇嫣然笑着,心里却暗自嘀咕着。
温述之锁着眉头注视着她,云卿莞尔,冲老头子撇撇嘴,连忙说:“我保证绝不偷偷地让哥哥们教我。”
一行人就这样行了近两个时辰,听着马车里言笑不断,温清苑等人也觉得甚是欣悦。
帘子外,可以看到两排长得挺拔的树,叫不出名字,树荫连密。
道路外都是草地,绿茵茵的,还夹杂了些许多种颜色的野花,瞧着舒心的紧。
“外公,你要下棋么?”云卿眨巴着眼睛,见温述之从暗格里拿出了仿似榧木得棋盘并着两盒棋子。
“来,和外公下一盘。”
温述之似笑非笑地直视云卿,弄得云卿心里直打鼓,直后悔自己刚刚的多嘴。
“外公,我只会背棋谱哪里会下的。而且您一早就知道了不是?”
这会子总感觉她外公的笑意充满了狡诈,云卿心中暗道,假装镇静。
“哦,是吗?那外公怎么听说,我家卿儿闲来无事会自个儿在书房里自弈来着?”
本来想着还要辩解的,不过看了看温述之闪着精光的眸子,云卿想了想还是算了,指不定自己那些小动作外公都知道呢。
思虑了一会儿,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非攻四人在她可爱的外公面前,打了小报告。
注意到云卿略有思索的神情,温述之眉眼带笑,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便自顾着取了黑子,先落在了棋盘上。
自己的心思都被外公猜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云卿才醍醐灌顶,当日她外公一句话就掩盖自己的小心机,实在不得不说。
她是只小狐狸,他外公不仅是老狐狸,还成精了。
那日对弈,如果单背棋谱就对阵从小就浸濡各项技能的几位哥哥,那该怀疑温家的教养了。
呵呵,云卿嘴角抽搐,棋差一招。姜还是老的辣。
虽然如此她还是想用几成的功力就行。
她以前的外公华老爷子可是出了名儿的棋痴,而她就只有不断背棋谱陪他的份儿。
所以,大概背多了就可以举一反三,把那些棋谱莫名其妙地瞎凑在一起。
心里暗暗点头,云卿眸子亮晶晶的,深井似的眼睛泛起了一丝涟漪便很快黯淡下去,又恢复了以往平和的样子。
没有说话,拿起了白子。温述之也是一脸温和,没有板着脸。
采蘩只顾着添茶,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着车外,下棋这种事她又不懂。
听车里安安静静地没有什么声音,车外的众人也是好奇,只不过不像清冠那么明显罢了。
一会儿拉着清苑问东问西,一会儿朝马车里探头探脑。
半个时辰后,云卿放下了手里的棋子儿,垂头丧气,好像真的很遗憾似的,可怜兮兮地看向温述之。“外公,我输了。”
看着棋盘上的棋局,刚刚自己分明没有可胜的机会,可转眼就吃了云卿大半江山。
温述之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小丫头。
善羿者善谋,果然诚不欺我。
她外公一定是人老成精,难怪身居高位,说给皇帝摆脸色就摆脸色。
而她呢,智谋是没有几两,小聪明倒是有一堆,下棋还真是费神。
云卿打着哈哈,仿佛害怕温述之又要说再来一盘什么的话,打了帘子,“大哥,四哥,还有多久到广陵啊。”
“这就是城外,很快就到了。”温清苑看着前方,柔和地笑着。
“小妹,你急什么?”温清冠好奇地问了句。
“哪有。”云卿嘟囔着,放下帘子。
又看了看从刚刚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温述之,心里着了慌。
温述之依旧没有说些什么,只命采蘩收了棋盘,又拿糕点给云卿。
不一会儿,马车只停了不到半刻便又继续着。
外面的声音渐渐嘈杂了起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小孩的笑声,吵闹声......
穿街过巷,声音也小了,马车停在了一出住邸前。
下了马车,便见着朱漆大门前站着的人
走近时才发现并不是温明庭,而是温家的族长大大,云卿没有说话。
“大哥怎么过来了?”温述之问。
“知道相爷要来避暑,过来也是应该的。舟车劳顿先休息一下,晚间已备了宴。家里人聚聚。”
两人一面准备往里面走,一面轻声交谈。
几人打了照面,云卿才知道面前眉清目秀的女子,原是族长的嫡亲孙女,温莳萝。
眉目如画,柔美之姿。正该姓“温”才是。
“莳萝,你不早念着县主也要过来吗?这会儿怎么倒拘束起来,仔细和县主讨教。”
族长板着脸,一本正经。
温莳萝轻声细语地应了。
云卿有些懵圈,自己身无长物有什么可以讨教的?直觉是抬举太过了。
温述之依旧淡淡地,眼也不看云卿地道:“论文采女红,莳萝长卿儿。卿丫头除了发呆,其他都给我丢脸了。”
“噗嗤——”温清冠一时没有憋住笑,笑意漏了出来,硬挨了云卿的一记粉拳。
听温述之如此,族长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引着几人往里面走。
温清苑儒雅地笑看二人之间的互动,走在后面,脸上的笑意突然烟消云散。
翠竹折扇已悄无声息地合了起来,望向前面的背影,神情有些纠结。
他感觉,清冠好像也对自家小妹有了和自己一样的情愫。
这样的心情他明白,只是一直以来他都表露出一丝半点。
他现在的心情,正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虽然远在广陵,但听说县主身子还有些虚着,不知道可好些了?”
温莳萝笑语盈盈地问。
云卿也微微一笑,“谢表姐挂念,因为虚着所以都在补着亏空。表姐可以直呼妹妹‘云卿’就是。什么劳什子县主,不过唬人罢了。”
虽然是堂表姐,但第一印象比曹家的几个长姐好多了。
“是妹妹洒脱,不计较名利。姐姐受教了,知道你随叔祖一起过来,姐妹们都念着和你一处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告诉我。”
三言两语,温莳萝已然和云卿相谈甚欢。
不过话题围绕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云卿自觉肚中墨水少,也只是硬着头皮。
她算是知道,名门闺秀该如温莳萝一般,她呀要一百分的话,撑死了是七十分。
名门新起之秀曹家和望族温家的差距大概就是在这里吧,一个追名逐利要面子,一个积极培养后辈。
借口更衣沐浴,云卿才支走了温莳萝,默默安慰着着自己大受打击的心灵。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活到老学到老。
她今日才算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