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抱着怀里的一纸袋坚果和温清苑准备回去,说好要解开大哥的心结,找回那个温若春风的大哥。结果却什么也没做,她有些怅然。
开心吗?开始她很开心,可是现在却有些伤感。
蒽,对呀。一直以来呵护她的,对她体贴入微,帮她受罚的大哥,已经定亲。她没有听错,没有看错,更不是做梦。
从此往后,她的大哥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大哥。是完完全全属于另外一个女人,另一个家庭。
云卿突然觉得自己很坏,明明看到她大哥还悄无声息地跟踪了他,也亲眼目睹了她不知道的事实,她却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很抱歉,今天她情绪井喷。脑子里,像潮水一般涌来的记忆。习惯了伏在大哥肩头;习惯了什么都依赖他信任他;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小动作;习惯了闯祸时,他无奈又温柔收拾烂摊子。
所有的习惯,以至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罢了,哥哥们成家立业那是应该的。不仅大哥,就是二哥三哥他们也将会成亲,离开这个大家庭而去组建另一个家庭。曹云卿,你真是出息了,瞎钻什么牛角尖嘛。”
云卿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自个儿解气地戳了戳脑门儿,暗暗吐槽起自己的小性子。千里搭长棚,无不散之宴席。人生来受苦,总要分别的。
如果现在在吟岫居就好了,她想喝酒,她想不醉不归。算了,都不知道是先醉还是先天亮,可是她觉得现在喝酒才能解决她心里的郁闷和莫名其妙的伤感。
喜欢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
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三美事方堪胜赏,四无情可恨难长。
怕的却是灯暗光芒,人静荒凉,角品南楼,月下西厢,孤坐未央。
正是此情此景,一丝睡意也无,无酒,无书,无琴,连个彻夜高谈阔论的人也没有。这么一想,云卿突然想起已经好久没有见徐沉漪、焦飞鸿二人了。
感情这种事情,你来我往,一心相待才能长久。纵使时光隔山海,时常联系着才不会淡下去。
明天是元宵,元宵宫宴是例制。那她还是跟着外公他们去好了,就能趁机说说话了。
云卿不觉深以为是,紧抱着软软的抱枕,转身入睡。
元宵这日清晨,后宫诸妃按着旧例是要到凤栖宫请安回话,惠妃早早地便在皇后寝殿外侯着。
“娘娘起身。”
惠妃焦灼不安,目睹鱼贯入内的伺候皇后梳洗更衣的宫女,手里不停地绞着帕子。
一盏茶的时间,才侧耳闻得里面皇后的说话声,便有宫女打起帘钩,牵夷尚宫已然搀着皇后出来。
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梳着凤冠,精致的妆容,面无表情,犹如众生仰望的神一样,高高在上。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惠妃来得好早,起吧。”皇后瞥了她一眼,便坐了窗下的暖榻,“牵夷,赐坐。”
随后宫女分别上了茶,小宫女端了一盘子新鲜的花进来。惠妃晓得,皇后是要簪花的,便起身自然而然接过牵夷手里的梅,轻柔地簪进了发间。
皇后莞尔,看向她的眼神一敛道:“惠妃的手还是这样轻巧。有什么话就直接说,这里也没有外人。”
惠妃像被看穿似地,有些局促不安地入了座,“娘娘,洛月自小和霞儿一同长大。臣妾想向您求个恩典,给她一个出路罢。”
皇后不语,也没有因为她的心急和迫切而有所动容,“此事是陛下的旨意,本宫能有什么恩典。就算有心,也不能悖逆圣意。这点你该明白的,惠妃。”
话音落,用眼神示意牵夷把她扶了起来。惠妃一边抹着泪,一面毫无形象地抽抽噎噎起来。
“臣妾明白,娘娘也有娘娘的难处。可是臣妾只要一想到月儿要悄无声息、毫无名分地去到五原侯府。臣妾这心里就揪得生疼。”
杜皇后支着头,由得宫女按摩。她一听说惠妃在侯着,就已经猜到是为此事。
“大公主生母早逝,本宫才指了这桩婚事。在这里胡闹撒泼儿,还不去你仔细问问你的月儿到底是做了什么事,非得让陛下不顾你的脸面,弄清楚了再来。去吧。”
“皇后娘娘,各宫娘娘都到了。”
杜皇后颔首,又看向愣怔的惠妃,让宫女引着,避过众人耳目从侧门出去了。
“娘娘,奴婢怎么觉得惠妃娘娘是知道事情原委的?”牵夷笑着疑问。
皇后轻哼了一声,“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宫当然也就一问三不知。”
“就这起子心眼,大清早地平白在咱们宫里哭哭啼啼,惹些晦气。等会儿奴婢让人拿松柏枝四处撒些水才是。”
牵夷说完,还不停肯定地点了点头,像现在就要吩咐一样。
杜皇后嫣然一笑,“难得还有人惹得你不爽快,你觉得如何就如何就是。咱们出去看戏吧。”
牵夷轻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往正殿去。
虽然是余光一瞥,但她还是觉察到她话语里不悦和眼下有些掩不住的青色。
所以才故意引她一笑。
花朝节要到了,后宫里的花儿又到了争奇斗艳,争相开放的时候。
她忧的,该是如斯。
正殿里,难得各宫主位都齐聚一堂,没有请假缺席的,望向那臣服的旖旎颜色,杜杏贞一如既往地端庄。
“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起吧,赐坐。”
“刚刚大家都在说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说来也让本宫乐乐。”
顾贵妃不觉笑出声来,“刚说起玢儿送了好些封地上的特色进宫。正说着送些给各宫。”
皇后丝毫不避忌地直视她得意洋洋的眼神,标准地笑意,说:“哦,是吗?赵王倒是个孝顺,没丢他父皇的脸。如此瞧着,赵地倒是挺适合他的。”
“臣妾也这么觉得。”滟妃笑着应和,却把顾贵妃的脸色一下子气到发青。
敢情,她的儿子只有封王拜相的命?
“三年一次的选秀,很快就到最后一轮殿选。这宫里也是该有些新鲜面孔,看着热闹些。”杜皇后莞尔一笑。
“今夜元宵,转眼就是花朝节。倒让臣妾不禁想起当年入宫的情景。实在感叹岁月不饶人呐。”一旁着了挑丝双窠云雁装的女人笑着打圆场。
“贤妃你生了个孝顺的好儿子,咱们这些人里,就数你没什么变化,和十几年前一个样儿。”
旁边的妃嫔插口道。
杜皇后瞧着众人神色,只吩咐着上茶并未多语。她在仔细回想着顾贵妃的那番话,年节里并未下旨让各王回京,这赵王倒是会取巧。
这段时间她忙里忙外,倒是忽略了几个皇子的动向,至于放到最偏远封地的晋王,倒是让她挂念得很。
“牵夷,晋王在封地可还好,外边有没有送消息进来?”
杜皇后剪着画枝,随口问着。
正斟茶的牵夷听她突然问起,有些走神竟然把茶水倒在了手上。瞥了眼她没看过来,赶紧若无其事地用帕子大略擦了擦。
“几个封了王的皇子都送了年礼上来,偏晋王殿下的最不起眼。不过,晋地本就贫瘠能有年礼就算好了,谁计较这些个?”
话虽如此,就怕风平浪静下隐藏着不可告人的动机,杜杏贞的眼神忽而凌厉起来。
“晋王没什么政绩的话,传个信儿,创造些机会让他大展身手。身后后宫之主,一定要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起码,可以让几个皇子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
牵夷明白这话的意思,等她午休的时间才去寻了杜家当然传信儿小内监。
宫里在忙着筹备元宵宴,云卿也从徐家、焦家做客回来。知道她二人也要与宴,不等许氏唠叨,就已经乖乖答应。
然而这一次,温述之已经约好林敬之去纪太傅家畅谈人生;温清彦被温明简提溜回军营操练。
“卿儿,舅母问你,那李家的大小姐你可认识?”
许氏神秘兮兮地拉着云卿问。
“舅母是指哪个李家?李秋?”
云卿反问,见许氏说是,才点点头表示有过一面之缘。
“那孩子长得如何?品性怎么样?为人处世如何?和飞鸿相比如何?”
云卿眨巴着眼,她舅母是要调查人户口还是怎的?她也只是在李家来府做客时,与那李秋说过几句话而已。
等等,不会是……
“你大舅舅不知怎的突然订下了你大哥和李家的婚事,抛开门楣之见,舅母只希望那孩子品性端庄,不然就耽搁了你大哥。”
许氏想起这事,心里总是有一个疙瘩,这悄无声息地订下,也没问过苑儿喜不喜欢。
“舅母放心,那女子心性良善。绝对不会给您出什么婆媳关系的矛盾的。”云卿笑着打趣,打包票地拉着许氏的手安慰。一面又随口问着温清苑觉得如何?
许氏又皱了眉,忧心忡忡地道:“你也晓得,你二哥那件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自然你大舅舅说什么就是什么。倒是听你这么说,舅母心里踏实了许多。”
什么样的女子都不怕,就怕娶的是个母老虎,搅家精就完了。
云卿好笑,她大哥是舅舅亲生的吧,哪里会有害他的意思?舅母就是关心则乱。
眼瞧着,大哥成亲已经板上钉钉,云卿也只喜欢李秋能成为一个好妻子,照顾好她大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