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些穷苦人都是看天吃饭,也是过怕了上顿不接下顿的苦日子。所以很珍惜这个翻身的机会,周某也不想辜负大家的期望。”
周老伯说着说着有些感慨起来,云卿看在眼里多少能够体会这样老干部的心情。
“我明白的,不过我瞧着还有一个法子更能赚钱,周老伯可以试试。”
“蒽?果真如此?”周老伯不不可置信地一惊。
云卿点点头,徐徐道:“秋收秋收,现在时节里果子大多成熟,那么卖的人多了价格自然就普遍走低。所以咱们需要独辟蹊径。”
谈到这里云卿顿了顿,会意一笑地看向周老伯没有继续往下说。
“小姐就请明说吧,把老夫这脑袋瓜子都想得生疼了。”
“好吧,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咱们上门销售。比如京都里的各大酒楼、点心铺子、各府邸等,如果需求量大还可以签一个短期合同,专门供应。这样子利润比在市上还高。周老伯觉得如何?”
云卿大概地谈了自己的计划,一边也留意着周老伯的神情。但见着他先是愁眉紧锁,又是深思熟虑的,许是还有些犹豫。
“等会儿我写份手信你带去悦来香酒楼,可以省了你们碰壁的困扰。之后找两个口齿伶俐的人到各府去试试水,如果有需要了再按时送到门,另外我会让采薇协助你们。即可水到渠成了。”
不论酒楼和各府采买,只要价格不是天价,大多都以水果的新鲜为首要标准。云卿她自己就是一个例子咯。
周老伯听云卿说得详细,越听越是目光如炬,最后还有一丝丝抑制住的欣喜在浑浊的眼里跳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姐费心周全,老朽这就去告诉乡亲们这个好消息去。”
“周老伯稍等。”云卿微微一笑地伸手拦住要喜大普奔的周老伯,哪晓得他年纪虽大,这走起来像双脚带风似地,云卿汗颜。
“主子,瞧把周老伯开心的。第一次把您的话当‘耳旁风’了呢。”采蘩在云卿身旁掩嘴打趣。
“干爹是真心为大伙儿着想,所以有些失了态。主子要吩咐什么,奴婢转达就是。”花词走过来问。
云卿笑了笑,周老伯挺喜欢花词,之前为她和金萧置办的院子也没收就搬到庄子上要尽孝道。若她晓得金萧受伤了,指不定有多难过呢。
“也没什么,等过几天你来竹屋寻你,有些事情交代与你。”
花词点头答应,轻嗳了一声。
三人顾着说话,却没注意到身后,津津有味喝着茶的某老头已经把话里的重要信息,一丝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
对于云卿做生意的点子他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一会儿感慨一会儿遗憾似地。弄得旁人不得不注意到他的存在。
云卿也才仔细打量着他:像洗得发白的青灰色鹤氅,木簪子半挽住夹了黑灰交错的发丝,整个人看上去颓败不坎却是一身文人气息。
《尔雅·北山》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年头,能坐谈论诗,信手拈来的也就是些肚子里装了墨水的。
“老先生,这么声势浩大地摘我的果子,您是不是该给一个交代呢。”
路过摘些解渴她可以谅解,甚至这样的事不值一提。可带着下人摘了满马车的果子,老爷爷您确定不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小姑娘,我说我渴了你信吗?而且呀这大梁的国土上,摘些水果解解馋,陛下是不会追究的啦。”老头子笑起来满眼皱纹。皱纹都把他的眼睛给挤成一条线了。
“老人家,这庄子是我们主子的。跟陛下有什么关系,别以为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就可以搪塞过去,不问自取就是偷。”
采蘩义正言辞地反驳了他一脸,听得云卿和花词暗暗叫好。这丫头难为她经常跟在身边,这会儿斗嘴的时候都能出口成章了,不错不错。
“这丫头好生伶俐,看来我确实理亏了。毕竟夫子的话还是要听的,好吧,任你们处置好了。”老头子忽然唉声叹气起来,云卿眼神示意着采蘩去问问跟在他身边的下人,问问这老头是什么来历。
老头看在眼里,垂头丧气的同时,依旧不忘吃着藏在宽袖里的桃李。云卿无语望天,老头儿,这是一个犯错的人该有的态度吗?
不等采蘩问话过来,老头一挥袖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云卿。
“小姑娘,你刚刚说着这云水庄是你的,一直都是?”
“这是当然啊老人家,你没听到村民们都叫‘主子’的吗?”花词忍不住插嘴。
“好了,不要插科打诨。花词,好生送老人家出庄子去,至于一马车的水果就算了权当送给他了。”云卿不在意地吩咐,她不想在这里浪费口舌,再如何她也不追究了。
话音落便想转头把采蘩唤过来,回竹屋里瞧瞧精油怎么样了。从早起摘玫瑰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午睡过,倒是开始乏了。
花词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应着。
“老先生,我还有事就失陪了。让她送你离开庄子罢,以后出门小心些。”
若遇到不好缠的主儿,他这把老骨头是经不住别人折腾的,那时就不是信口雌黄这么简单了。秀才遇到兵铁定会有理说不清的。
“诶诶,小姑娘等等。”老头一下子跳将起来,站在云卿面前,“我老头子从来不做此等鸡鸣狗盗的事。这些果子不仅可以摘,就是带人来享受也是没错的。”
丝毫不停顿地,老头又看向云卿道:“因为我是这庄子主人的老师,儒家的尊师重道,小姑娘你说有理否?”
“老师?”云卿愣怔间,采蘩已经把老头是教书先生的事悄悄说了。
“没错,老夫就是福嘉县主,也就是你云卿小丫头的老师澜清子,如假包换。”义正言辞,一本正经。转而又笑呵呵地道:“怎么样,这样的见面礼是不是别出心裁匠心独运呀小丫头!”
梁令,男,号澜清子。熙元二十七年头名状元。当今右相温明庭师兄,殿阁大学士纪老太傅的学生;南北国著名的美食家、文学家、画家。闲于朝野之外,喜游山水放荡于田园,出版过多部游记,琴棋书画诗酒茶剑,件件不离。
脑子里搜寻完一干信息,云卿默默汗颜,丢下一句‘我想静静’之后,逃似地离开了。
“静静?谁是静静。”澜清子疑惑地问着已经石化的花词和采蘩,显然没有谁会回答他的问题。
老头一边琢磨着一边自顾自地朝云卿离开的方向追去。
“花词,那老头真是澜清子先生?”
“应该没差,就是舅老爷一直提到的忙着游山玩水的主子的老师,也是主子所有游记的作者。蒽。”
二人再次在原地石化,这么诡异而出人意料的出场是谁想到的主意。而且作为先生,画风不该是一本正经谈吐不俗吗?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云卿完完全全接受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老师,素来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的风云人物澜清子。
周老伯按云卿的方法把水果销到悦来香酒楼,以水果鲜香无害而声名鹊起,陆陆续续地收到订单。
在云卿的建议下,周老伯以“云水庄”为名成立了水果供销的牌子,以至于周遭的一些散户都加了进来。
除此之外,云卿让采苓把制作果脯的手艺交给了花词,并且培训了几人。这样一番动作下来,云水庄变水果庄,随之一系列副食产品也衍生出来,逐渐牌子也立起来。
这日用过午膳,云卿便带着众人离开云水庄家去,并装了好些新鲜瓜果。
临近年关,之前京都闹得风风雨雨的事情好像都已经销声匿迹,成为没有人故意提起就不会想到的往事。
知道云卿要拜师,芍药早和白妈妈商议了着人打扫先生旧宅,除了买来的小厮,又挑了两个机灵丫鬟过去伺候。
得知梁令回朝,温明庭百忙之中都抽空过来找他叙旧,这一遭后云卿拜师的消息不胫而走。梁家门庭若市,梁令却闭门不见客。
拜师礼这事,温述之瞧好了黄道吉日。寅时二刻,云卿就被提溜出被窝,开始梳洗更衣坐马车去梁府。
梁府是当年梁令任太子太傅时的宅子,为了体现太子重师道,特特在府内辟了一间出来作为学用。
古言先正衣冠后明事理,介于云卿是女学生此礼便免了,在堂里云卿先是叩拜了孔子;然后是拜先生,三叩首。拜完先生,便呈上芍药准备好的六礼束脩。
开始云卿也不明白这里面的繁文缛节,是芍药提醒才明白为什么要送许多吃食。原来这六礼束脩都是取它们的谐音寓意。
芹菜即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是红运高照:红枣代表早早高中;桂圆是功德圆满;而干瘦肉条却是表达学生心意。
如果从古代汉语的角度来解释的话,这“束脩”二字,‘束’可拆分为‘十’,而‘脩’下面有‘月’,综合一下就是十条肉干。
云卿是不管了,行过拜师礼,她也是一个有老师的人。而且他的老师还这么屌,这气质,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