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赫讨厌萧钰?叶云微愣住,不解。萧赫不是萧钰最得意的子孙吗?若萧钰篡权的话,皇位也是留给萧赫的。
北宫晟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有的时候,太受宠爱也是一种负担,就是因为他太受萧钰喜欢,所以亲生父母把他当成了邀功的工具,不断催苗助长,除了严苛没有其他,他的兄弟又嫉恨他成了皇太后眼中的红人,不断陷害,而他不足四岁就被扔进了杀手营,在近乎变态的环境下存活。后来他喜欢过女人,女人背叛而来他,跟别人跑了,他又差点被自己亲哥哥掐死,又有一次差点死在杀手营,跟他父亲说他想回家的时候,得到的只是他父亲说没死就继续呆着,整个萧氏都要靠他。一系列事情下来,他几乎没什么可以寄托的感情,人生在绝望了同时,对于造成他一切苦难的萧钰,他不会有好印象,东北那片伤心地,他也不会去。”
叶云听完,微微点了点头该。
北宫晟自不必说了,虽然最终的结果是什么都拥有,可过程的艰辛不比萧赫强哪里去蹂。
而他,或许跟当年的萧赫心情差不多,母亲早早去世了,他的父皇只看他合不合适做储君,至于几个儿子相互之间的残杀,对于父皇来说,留到最后的那个就是胜者,至于其他,都是不应该的存在。因为他天资聪颖,无形中被父皇给予了厚望,可那也仅仅只是厚望而已,现皇后为了儿子穆御杰频频对他施毒手,父皇从来不过问,没有任何势力的他为了活下去,只能让自己不断变强。
皇室训练孩子的办法一向很残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因为世间任何事情都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要想站在最巅峰,总是要比别人失去更多。
所以十六岁那年,他借助皇后的追杀,从西燕逃了,不为其他,只是不想再回到那个冰冷的宫中,茫无目的的活下去。
也所以如今他面对西燕的种种,没有任何眷恋,哪怕有一天让他把西燕双手奉上,穆氏消失,他也不会觉得可惜,不是因为他恨穆氏。
而是这样的皇宫太残酷了,或许天下合一,由北宫晟跟雪儿这样极度重视亲情的人养育出来的后代,才会遏制那些不愿让人触及的伤。
整理了下心情,他淡淡道:“北宫晟,找到萦儿后,好好打天下,待天下一统后,把萦儿培养成一代明君,我们这一代人,不管优秀与否,都已经是现实牺牲的祭祀品,只愿下一代能各自有个安稳的童年,没有战乱,不必争权。”
“不怕我多生几个,他们也打起来吗?”北宫晟轻笑。
“不会,孩子都是父母言传身教的结果,跟生几个没关系,只要你们心是暖的,孩子的心就不会黑,就像你跟北宫楚,雪儿与她的三个妹妹一样,即便不是一母所生,只要父母愿意言传身教的让彼此重视亲情,也会携手共度风雨,而不似我与萧赫这样。”叶云侧头淡笑,清润的笑意如山泉美好,也带着微微的苦涩。
北宫晟笑笑,倒也不反对,他与北宫楚的确是父皇刻意安排见面的结果,也是父皇一直教导北宫楚长兄为父,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弟弟保护好,才有了之后北宫楚之后每一次帮他的场景。
而在南通受伤窝在雪儿榻上那一次,雪儿出去后,纳兰兴德跟他谈了很久。
大概意思是,苏凝月在的那几年,雪儿几姐妹是统一教导,相处很好,后来凝月走了,几个姐妹在各自母亲的影响,与长大后性格的变化下,有了一些不合,雪儿作为嫡长女,性子比较直,对几个妹妹虽然面子上冷,心却是热的。
让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是谁忤逆了他,或者害了雪儿,也让雪儿自己去解决,他不要下狠手。如果雪儿偶尔做过分了,让他也从中拦着点。
那一次,他不懂纳兰兴德到底是为纳兰迎春求情,还是为了纳兰如秋。但老头子那份对每个女儿爱护的心,他也是看明白了。
或许诚如叶云所说,每个人可能经历的伤痛是一样的,但是只有父母言传身教出的那颗被爱包裹的暖心,会让人在人生道路的选择上,一次次走向正路。
似是气氛太过沉重,叶云回神笑道:“况且而且你跟雪儿条件都如此好,不多生几个造福苍生怎么行?”
北宫晟一愣,继而嗤笑:“不生了,一个就够了。”
“不生?”叶云微微一怔,想起雪儿差点流产的那一次,明白北宫晟心中所想,被他当皇帝,不求多子多孙,只求母子平安的态度微微震慑后,还是鄙夷的摇摇头。“就算不生了,你似乎不是一个孩子吧?”
北宫心萱虽不是雪儿所
生,也是他孩子好吗!
北宫晟眸光一敛,看向叶云,幽深的瞳色带着别样的凝重,道:“心萱不是我女儿!”
‘噗!’叶云差点一口鲜血没喷出来,诧异的看着北宫晟,凌乱道:“北宫晟!你就算再不想承认你跟宁羽然的过去,也不用这么否认吧?”
北宫晟眉头紧蹙,握缰绳的手紧了紧后,道:“她真不是我女儿。”
在寒月洞天的时候,萧赫为了打击他,特地贴着他耳边透露了这个秘密,说是自己那晚喝的烂醉如泥,根本半点意识反应都没有,宁羽然孤注一掷,第二天回家找宁太师商议对策后,走出的这步棋。
他在亲女婴脸昏迷的那一刻,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可能性。
宁羽然能心狠到在自己亲生女儿脸上投毒,只怕没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只是之后的一系列事情都没了他说话的权力,一睡三年,醒来就发现烂摊子一大堆。
说实话,他真没想到雪儿会把心萱留下,更没想到千萦会每天嘴里心心念着‘姐姐!’,连晚上睡觉也要在身边空个位置,道‘那是给姐姐留的!’
“那孩子能是谁的?”叶云感受到北宫晟的酌定,知道此事不是开玩笑。
“我怎么知道!”尽管对宁羽然没什么好感,可到底那也是宁羽然还当侧王妃的时候干的事情,他也是绿毛一头好吗?所以叶云的这句话,北宫晟深刻品位出了某人极其不厚道的幸灾乐祸。
叶云的确想笑,真是,这辈子每每被北宫晟整,第一次看到北宫晟生生吃了这么大个乌龙亏,还是极度挑战男人脸面的事情,他怎好不笑?
可笑意还没从嘴边扯出来,北宫晟锐利的黑瞳就率先扫来。“别笑话我,我这最多就是收个义女,你可小心你的女人已经嫁人,那你可就是彻彻底底绿头巾一顶了!”
这句话是硬生生戳到了叶云心里的痛处,他顿了顿,别开了脸不再说话。
沉默让北宫晟明白了过来,淡淡问道:“还是没找到她吗?”
叶云摇摇头。“她似乎不想让我找到,消失了……”说到这里,轻哧的自嘲笑了笑。“她离开的时候十三岁半,如今三年半过去,已经十七……”
或许已经嫁人,或许已经有了孩子,或许相夫教子生活的很好,或许已经……忘了他这个负心人也说不准……她是个好姑娘,倔强的性格带着比雪儿多一些的俏皮可爱,很吸引人。
在西燕的短暂日子里,她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一大票目光,只是那时候,他仍然不太懂活泼乐观的她对着别人笑时,他心里那股淡淡的不悦来自哪里。
而他也开始彻彻底底明白北宫晟当年的心情,如出一辙……找遍大江南北,每一天都在等消息的期望中醒来,在失望中入睡。
马蹄凌动,北宫晟与叶云一前一后的跃马并进,月色下,北宫晟凝视着叶云幽淡的眸光,道:“你没有亲自去找过她吗?”
“找过,可是西燕的事情太多,穆御杰频繁滋事,每一次都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来回,实在跑不了太多地方。”
“去过纳兰家吗?”
“去过。”叶云无语的勾勾唇。“被老将军打了出来。”
“……”北宫晟想到初次见面纳兰兴德的火气,好笑道:“多去几次就好了,兴许她就在纳兰家附近,只是老将军不想告诉你罢了,正好,我们这次南下,顺道去一趟。”
北宫晟开天辟地肯帮他这一点,让叶云有些诧异,不过心很快安稳下来。
只是,南下?叶云愣了愣,疑惑道:“你觉得,萧赫一直躲在南通?”
“晟天,西燕他都不能呆,东奴有赫连长恭,于情于理,他也不会去,你觉得他还能去哪里?”风驰电掣中,北宫晟眸光迸出从容的冷煞。
那就只有这三年火速吞并了嘉国,扩张到比原来还大的南通!叶云很快明白了过来,不由朝北宫晟投去赞叹的一记。“看起来,论起掌控人心,没人比的过你。”
北宫晟勾唇笑笑,梨涡深邃,突然,他驭马急停。
“怎么了?”叶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处被月光照耀的地方。
一群蚂蚁汇聚一团,在月光下搬运什么东西,只是……似乎形成了什么怪异的图案。
北宫晟看着那扭
曲的“←”型,黑瞳起了熠熠之光,唇角暖笑。
叶云瞅了半天也看懂,微起诧异。“这是萦儿干的?”
北宫晟马鞭一甩,飞奔而行,同时笑道:“他兴许是吃了很多糖,所以会这样,还行,看起来儿子还是我儿子,智商随我,也没被赫连长恭带跑,不枉我亲身示范了。”
叶云凌乱,虽然不懂因果关系,还是有一点听明白了,忍不住哧道:“你教萦儿随地乱撒尿?”
“还带花儿的,你要不要学?”
“神经病!雪儿三年教个举止有礼,我看你三天都能带歪!就该让赫连长恭把你女人拐跑!然后生一窝出来让你看看什么叫君子!”
“君子能泡到女人吗?萦儿我就不打算教他正经,男人么,坏点才有女人爱,一个个都跟你和赫连长恭似得,哪一年才能找到女人?”
“北宫晟!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每次把我带上?”
“你就是反面教材,不带你带谁?你还是努力努力吧,别等我儿子都泡上妞了,你还是光棍。”
“北宫晟!你大爷!”
“坟墓里躺着呢,你要想见就自便!”
“我…………我咒你这辈子再也生不出儿子!”被气的火冒三丈的叶云语无伦次。
“我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不需要再生!”
伴随着争吵,两人疾风烈烈驭马向前,在月色不断沿着沿途的记号朝南通奔去,风中传来最后北宫晟极度正经的话。“我真不打算要了!”
同时叶云轻哧:“嗛!说的好像你想要,立刻就能有似的!”
……
转眼已是十日之后,在晟天与东奴交界地方翻地三尺的纳兰芮雪快要崩溃。
萦儿,她的萦儿能去哪里?而萧赫又能在哪里!
萧氏所有基业都被她找过了,可就是没有一点儿消息,天下这么大,萧赫三年都没有露过任何线索,能去哪里找?所有人顿时都陷入一筹莫展。
信笺说北宫晟醒来了,只是含糊不清的交代了两句,就说又离开了。
这让纳兰芮雪心底升起很恐慌的感觉,他会生她的气吗?跟赫连长恭一起,丢下再度不醒的他?又弄丢了儿子?
而且伴随着时间的一天天流逝,她对萦儿的恐慌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人生第一次,她有判断不准,毫无方向的时候!这一刻,她无比希望北宫晟站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说‘没关系,我们一起。’
她好希望他能像每一次她闯祸那样,微笑的站在身后,给她一个怀抱,说‘一切有他’。
曾经她以为自己无所不能,骄傲,自信,可每当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不管她能独自面对多少事情,有他才会安心。
可惜,这些如今只能想想而已,因为他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语,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精神的紧绷加上长途奔波的疲惫让她体力有些不支,特别是这两天,突然之间疲乏极度胜烈。
走在一处荒芜的老宅里,她寻找着机关暗室,这一间找完,她说什么也要回到晟天,先找到北宫晟再说,却在迈上门槛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晃了晃。
“小心!”身侧赫连长恭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纳兰芮雪扶着额头,晃了晃才稳住了微晕的身子,然后冲着赫连长恭笑笑。“谢谢。”
赫连长恭宝蓝色眸光静静的看了眼她脸上的疲惫,道:“你太累了,休息一天再做打算!”
他很少说重话,这一刻,不由自主重了口气。
“不要,我要快点找到萦儿。”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最坏的结果,萧赫也会主动上门找你谈,对不对?”
“……”纳兰芮雪觉得事情结果似乎没那么好,这些天一直跳动不断的眼皮,那种母子连心的纠结,让她觉得萦儿出事了!“可是即便谈,我也看不到萦儿是否安全。他不会让我见萦儿的!”
最多拿个信物过来,可儿子的生死怎样,很难揣测。
所以她必须找,找到萧赫的老
巢,看到儿子平安无恙,那个时候,哪怕萧赫让她拿命去换,她都愿意。
“……那让我看看身子怎么样?”赫连长恭也心焦那个小家伙,总是扬着小脸一脸崇拜看着他的孩子,只是此刻,看着她眸光中的慌乱与不安,他心底有些说不出的苦涩。
很多次想抬手将她抱在怀里,给予点力量和信心,可北宫晟又醒了!
那个眼里目前只有北宫晟与孩子的她,绝对不会接受他如此唐突的拥抱。
所以,他只能在蜷蜷指尖后,一次次放下。
纳兰芮雪抬眸,对视着那双满目星辉里,只有她安危的担忧眼神,心微微触动,点了点头,将手腕递了过去。
顺从的模样让赫连长恭起伏的心瞬间如海浪静止,她不会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这种温顺,他可以确定,除了北宫晟,他是第二个男人。尽管他不确定那是三年相处后,她对他当成知己似得认同,还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依赖之心。
不过,这样的情况就很好……
探手摸过她的手腕,却在接触到脉搏的时候,脸瞬间阴冷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