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掐架！

　　《辛亥革命》上映之后，舆论获得了一致的好评，声势喧天，我关心的，是中国政界的各个势力对此的看法，不仅仅我关心，其实这部电影和观众见面之后，所有的媒体，所有感兴趣的民众，对此都十分的关注。

　　毕竟，这部电影的用意，很多人看完了之后，都能够明白。尽管报纸上刊登出了我和孙中山、段祺瑞、吴佩孚等人在一起的欢乐场景，但是谁都知道，在电影这事情上，可以一团和气，转过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时候，恐怕这些人就是另外一种面孔了。

　　更有好事者，想从政界对于这部电影的评价，来推断出接下来他们各自的反应和政策方针，这是政客干的事情，但是，起码可以对接下来的形势有个判断。

　　1923年一年，中国可谓多事之秋，孙中山在苏俄的帮助下，在广州搞得风风火火，扬言北伐，受此影响，北方的各界尤其是知识分子，极为响应，整个舆论形势，对于孙中山和国民党十分的有利。而在北方，吴佩孚虽然掌控了大部分的地盘，但是东有皖系，北有奉系，南有孙中山，可谓腹背受敌。皖系和孙中山达成联盟，吴佩孚是知道的，因此，浙江督军卢永祥作为皖系硕果仅存的力量，就成为了他的眼中刺ròu中钉，从1923年年中，社会上就流传直系要对卢永祥下手，1923年年底，就在《辛亥革命》首映的时候，江苏督军齐燮元的部队，已经开始季节，种种迹象表明，这种留言，并非是空xùe来风，而在北方，和皖系向来有勾搭的张作霖，也已经有了动作，山海关一线的兵力不仅增强，张作霖甚至有意无意地表明他要进关一雪前耻的意图。

　　1924年，很多人都认为，将会是中国历史上再一次改变种种格局的一年。

　　在这样的情况下，各派对于这部极力宣扬革命，明显站在孙中山一边的《辛亥革命》的反应，就有些意思了。

　　不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报纸上评论这部电影的文章铺天盖地，但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面，各派却好像是极其有默契地同时选择了沉默。

　　只有孙中山除外，老头子从上海回到广州之后，立刻召集了国民党人开了一个会，据说会议整整开了三天，具体的内容我不清楚，很多记者猜测国民党可能因为这部电影的影响，要采取一些实际的动作了，孙中山老了，自知时日无多，想必在布置着身后的事情。不过会议结束之后，国民党发布的一个公告但是十分有意思：要求军政fǔ范围内的所有国民党党员，必须前往电影院观看这部电影，同时号召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党员，也务必观看，“牢记先烈之牺牲，发扬革命精神，为三民主义不懈奋斗”，虽然只不过是要求党员看这部电影，但是孙中山的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真是太丰富了。

　　国民党的北伐，看来，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对于《辛亥革命》，对于孙中山和国民党的这个反应，其他各派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评论，甚至连孙中山此刻的盟友段祺瑞的皖系，同样是不吭声。

　　“依我看，这些人也是很为难。”史量才对此有自己的看法：“吴佩孚就不说了，直系现在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都知道要革命，第一个对象就是直系，他不可能站出来对这部电影说什么，至于皖系和奉系，虽然是孙中山的盟友，可你不要忘记了，他们同时也是军阀，你在电影里，把军阀彻底彻底放在了革命的对立面，他们能说什么，不管说什么恐怕都往自己脸上抹黑。”

　　史量才的这个说法，我是信服的。

　　不过，紧紧过了两天之后，史量才就傻眼了。

　　因为沉默了一个多星期之后，皖系和奉系几乎同时在不同的场合，发表了对于这部电影的看法。

　　第一个发表看法的，是奉系。沈阳那边，有大中华电影公司的电影院，那边也能看到。在沈阳城的电影院火热一片的时候，张作霖在众目睽睽之下，带领着奉系的一帮高官，进入电影院观看电影。

　　以他这样的身份，想看电影的话，大可以叫人到他的府上搞个sī人放映就是了，根本不必要抛头lù面。看完电影之后，张作霖早已经被中外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纷纷提问他对部电影有什么看法。

　　张作霖没读过几天书，话有些粗，但是说的很有水平。

　　“老子只说三条：第一，他娘的蒋慕白是个汉子！一个拍电影的，能够聚拢那么多人，个个都是头头，而且把这帮人搞得服服帖帖地按照他的意思把电影拍出来，老子佩服！中国现在就是个烂摊子，有些人一家独大，野心勃勃，独裁，反动，全国人都看在眼里，乃是国家之公敌，革命之公敌，权势冲天，蒋慕白能够和他们对着干，这样的胆气，我张作霖自叹不如！”

　　“第二，关于辛亥革命，老子没有发言权，那时候，老子还只不过是个小丘八，不懂得什么革命，只知道，当兵的，要保家卫国！老子当初这么想，现在还是这么想！东北几省，乃是我中国之领土，老子不会丢给任何人，老子也对得起祖先，不让后代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是国贼！为了民众，至少为了东北几省的民众，谁来了我都不怕，老子有枪伺候他！革命这东西，留给那些革命的人去解决，老子只干实事。”

　　“第三，这电影拍得够味道，我对蒋慕白有意见，他娘的，辛亥的时候老子赶不上，啥时候拍一部老子赶得上的电影，一定要通知老子，老子也去lùlù脸。这话，你们写上，写在报纸上，让他看到，我是说过的！”

　　张胡子说的这三条，极其符合他的脾气，直来直去，没有任何的绕圈子，但是，的确很有水平。

　　第一条，张作霖说的“某些人”，某些一家独大野心勃勃的人，显然指的是吴佩孚的直系，他说人家是国家公敌，态度不言而喻，这家伙从来就没服过，虽然直系之前把他打得落huā流水。张胡子只有一个意思：那笔帐，老子记着呢，只要有机会，老子肯定在背后敲你们一记闷棍，势不两立。

　　第二条张作霖显然针对孙中山的国民党说的。尽管外界传言奉系、皖系和国民党结盟了，但是张作霖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张作霖是张作霖，孙中山是孙中山，虽然有机会合作，虽然有时候目的可能一样——一起革独裁者的命，但是两个人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不可能走到一块去，孙中山可以继续折腾革命，他张作霖还是要做他自己的事情。

　　至于第三点，这家伙纯粹就是他娘的对我了。拍一部他出演的电影，连我都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电影。至少，接下来的很长时间，我是不会在拍一部像《辛亥革命》或者是《北洋水师》这样的大场面的历史电影了，这两部电影搞得我都快要虚脱了，我得歇歇了。等我闲下来，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至少土匪的戏，可以找他演，这方面，他有经验。

　　但是综合看起来看，如果真的爆发战争的话，张作霖要对奉系动手，那是一定的。

　　真不知道吴佩孚看到老张这些话，会怎么想。

　　张作霖这边说完，那边段祺瑞在天津的一个酒会上发话了。

　　段祺瑞说话比张作霖文雅，但是这一次却是同样的火药味十足。

　　“慕白的《辛亥革命》，是一出戏，戏如人生，真实难辨。祺瑞辛亥时四十有六，如今已垂垂老矣。往昔岁月，历历在目，革命之洗礼，犹历历在目！圣人云，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此乃定理！中华民国，是中国人的中华民国，非一人之民国！非一派之民国！”

　　“袁公在世，称帝之举，我和华甫极力反对，袁公对我有栽培之恩，恩同父母，但有些事情，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尤其是国家之事，民族之事！为天下人谋福，此乃段祺瑞一生之追求，不敢忘！为国家，为民族，祺瑞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后退一步！”

　　段祺瑞就是段祺瑞，说出的话，掷地有声，硬邦邦的如同钢铁。

　　意思很明白：辛亥革命我参加了，革命的思想，我是知道的。中华民国不是一个人一个派系的，大家都有份，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段祺瑞和张作霖的说法，各有各的立场，但是在反对直系这一点上，是一致的。

　　孙中山的态度不言自明，早就宣称打倒军阀挥师北伐了，这一次，段祺瑞和张作霖也站在了直系的对面，接下来，全国的眼睛都放在了北京，放在了吴佩孚的身上。

　　这家伙有什么说法，显然成为了最关键的事情。

　　张作霖和段祺瑞这么做，无疑是下了宣战书，一向极为耿直的吴佩孚，却在接连的几天里面，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一点，让我都有些奇怪了。

　　“没什么奇怪的，以吴佩孚的个性，迟早会说。他是个刚正的人，不可能张作霖和段祺瑞这么说话了他还屁都不放一个。我觉得，他可能在找一个时机而已。”史量才对这些人的脾气实在是太熟悉了，他的意见，我也同意。

　　果然，五天之后，吴佩孚出现在了河北承德。在那里，直系搞了一个“冬cào”。所谓的冬cào，就是军队在冬天里面的演练，这传统，从晚清新军成立的时候就传下来了，说白了，就是个军事演练，这种事情，一方面可以向外界展现实力，另外一方面也可以训练军队，所以各派都喜欢。

　　不过向来，秋cào最常见，毕竟这个季节最适合演练，但是冬cào却是闻所未闻的。这一次，直系在承德的冬cào，演练的部队，达到了五万人！报纸上报道，清一sè的直系精锐，士气如虹，武器精良。

　　哪里不选，偏偏选在了距离东北最近的河北，这意思，不言自明。

　　秋cào演练的时候，吴佩孚面对记者，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看似无意，其实估计不知道想过了多少遍。

　　“佩孚乃一军人，军人者保家卫国也。何谓国家，中华民国也，北京政fǔ也，此乃法统所定，各国承认之政fǔ！何谓家，全中国人之家也！今日之中国，国破不堪，列强四顾，佩孚一生不和列强勾结，尤其是不和日本人勾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国家积弱，最关键的，是要统一，要富强，只有如此，才能不配人欺负！才不会成为奴才！”

　　“佩孚心中，只有国家，没有sī利。佩孚没有家产，没有田地，有的，只是一颗赤诚之心！除此之外，尚存一个愿望，那边是国家一统，民族独立！这条路，是佩孚之理想，决不放弃！”

　　吴佩孚的性格，就如同竹子一样，极为刚直。虽然后世说他是军阀，但是他对国家之心，对民族之心以及他个人的高风亮节铁骨铮铮，是不争的事实，同样让我身为敬佩。

　　他的这些话，不多，但是句句打在了张作霖和段祺瑞的七寸上，极为精彩！

　　吴佩孚的意思，也很明确：只有一个中国，中华民国，只有一个政fǔ，北京政fǔ，而且是合法的，这事情从中华民国建立起来之后，在法统上就是确立的。其他任何人，任何的所谓政fǔ，都是非法的。不管是段祺瑞张作霖还是孙中山，都可以说是叛逆。这一点，不管是什么人，都是驳斥不了的。

　　第二，吴佩孚不合任何列强勾结，尤其是日本人。而实际上，不管是张作霖段祺瑞还是孙中山，和日本人的关系，都是千丝万缕说不清楚，而当今之中国，列强四顾，国人最痛恨的，对中国威胁最大的，就是日本，谁和日本人走在一起，民众就痛恨谁，这一点上，吴佩孚恰恰没有任何的污点，这光着一点，张作霖段祺瑞和孙中山就说不清楚了。你们不是大言不惭吗，这样的人，和我说什么！？还有脸谈革命？

　　第三，吴佩孚说自己走得直行得正，问心无愧。我一生为国为民，什么都不怕，有种的，尽管放马过来。

　　这三个人的变态，真是他娘的精彩，看得我是眉飞sè舞，不愧都是中国的枭雄，尤其是吴佩孚，简直是个人才。

　　这掐架，真是无比的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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