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差不多齐了！”
高高的山坡上，面无表情的男人低低嘀咕了这么一句。
弓箭手瞬间布满山坡，手持着绑了油补的箭指向了山谷里的人群。
姜域眼尖，当即就发现了不对劲。“中伏了！”
烨庆王这才发现那些人手里的箭都是经过改良的燃箭，心口一惊。
“皇上皇后当真是要赶尽杀绝啊！”烨庆王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燃箭是工部才改良的利器。箭头的油布里，加了好些微微湿润的白磷，放箭的过程中，白磷迅速被风干、自燃，点燃油布里的火药，火药撞在身上的滋味，大都督试过没有？”
姜域微微虚目：“好一招一石二鸟！”
烨庆王高举右手，冲自己的人嚷道：“都住手，咱们的敌人在那不算远的山坡上呢。”
既然烨庆王表态了，姜域也不是非要在此刻斩草除根的人，遂冲陆垚点了下头。
“都住手。”陆垚随即阻止了自己的人。
甘沛霖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山坡上蓄势待发的人。她想知道这些人的首领是谁。该不会用是敖珉向皇后献的“妙计”。
可是甘沛霖看着看着，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吴为！”
甘沛霖当机立断，对一旁的燕子道：“你伺机，攻上山，格杀勿论。”
“夫人，那你……”燕子不安的问。
“我会设法拖延时间。”甘沛霖沉眸道：“保护好自己。”
宣婷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她也不在乎这些人是杀还是停。她的眼睛里，此时此刻就只有敖珟，以及用性命护着敖珟的沫初雪。
“大都督，咱们又见面了。”吴为站在山坡上，嗓音嘹亮。
“吴为，你个卑鄙小人。”烨庆王恨的直咬后槽牙：“是你向工部推荐了这个法子，工部屡次尝试，最终熟练掌握了这种燃箭的配置，却原来，你是为了用在本王身上！”
“烨庆王殿下息怒。”吴为平静的看着他，唇角略翘：“您在质问微臣之前，能不能先解释一下，为何晟庆王当初留下的秘密暗士，最终投奔了您？他没能带走的人，成了您的部下，这件事不蹊跷吗？还是说，晟庆王是明着谋逆之人，而您，才是躲在他背后出谋划策的那位。”
“你胡扯。”烨庆王气的脸色发青：“他的人，投奔本王又怎么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照你这么说，他们错过一次就不再是皇上的臣民了？”
“殿下，狡辩之言，皇上是不想听的。”吴为抬起右手。
身边的弓箭手们迅速调整好手里的箭，蓄势待发。
“这种燃箭，比从前方便多了。根本不用发射一支，点燃下一支那样麻烦。”吴为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大都督不是一向能征善战么？可有突破之法？”
吴为的话音刚落，对面的山坡上也出现了一批弓箭手。
不仅如此，投石机上有一包一包的柴油，砸下来，落在地面，见火就着，这个山谷很快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卑鄙小人。”姜域冷笑连连：“西陲诸国，他们的兵刃只会对着劲敌。而我朝，泱泱大国，却从来只想着怎么谋害自己人。真是有趣！”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事情屡见不鲜。”吴为不屑道：“大都督要怪，就怪自己威胁到了皇上的实权。”
“那么你呢？”姜域冷眸与他相对：“你一举除掉我们，不同样难逃功高震主之嫌。”
“人与人是不同的。”吴为轻蔑道：“不过我也没功夫和你们磨叽，早点解决便是。”
他的手微微落下，包着油的布包就被投石机甩下来。将士们纷纷躲避，却还是难免一身油污。
甘沛霖骑在马背上，艰难的朝姜域的方向走去。
马儿为了躲避不断砸下来的布包，动作激烈。甘沛霖却面无表情的端身正坐，丝毫无惧。
“甘沛霖，你站住！”敖珟顾不得身边的沫初雪和宣婷，奋力想要阻止甘沛霖接近姜域。
可是甘沛霖根本就不搭理他，打定主意和姜域同进同退。
而这个时候，吴为也看见了她。
“霆蓝，你不是说姜域送她回了大都督府吗？”吴为悍然问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霆蓝连忙摇头：“属下确实见到有人不送她往皇城方向去，也不知道怎么就又返了回来……”
吴为攥着拳头，直接泛白：“你坏了我的大事！”
霆蓝也确实不明白，主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甘沛霖却还要用那样的手段陷害她。
“还不放箭，你等什么呢？”烨庆王察觉到吴为不对劲，眼眸里闪烁着清冷的光亮。“难不成，你是怕误伤了大都督夫人吗？”
他猛的抬手，剑直直的指向本来的甘沛霖。
姜域生气，抬手用自己的剑错开烨庆王的剑：“谁也别想利用我的女人。”
烨庆王没好脸色的回敬他一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一个女人？”
“难道生死之间，带你喜爱会将自己的女儿也奉于敌人面前？”姜域反问。
烨庆王这时才顾得上去看宣婷，没错，他绝对做不到让自己的女儿犯险。可若换做是女人，他无所谓。
甘沛霖骑着马，并身和姜域站在一起。
她微微扬起下颌，看着站在山坡上的吴为，表情平静。
投石机还不断扔下布包，将士们依旧忙于闪避，可纵然如此，她的脸上依旧只有平静。
“你马上下去，带她走。”吴为冲霆蓝吼道。
“主人，这恐怕不行。”霆蓝如实的说：“属下没有一个人突围的本事，更何况，若她执意不肯走，根本就带不走。”
吴为猛的转过脸去，眼神透着杀意。
他明知道霆蓝说的是对的，无从反驳。
这时候，姜域发觉燕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心下微安。
燕子一定会领着黑燕，偷偷潜向山坡，给吴为一记重击。
他现在要做的，仅仅是拖延时间。
“甘沛霖，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吴为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一直在想，是什么人陷害我。”甘沛霖扬起下颌，与吴为对视。“原本有个不起眼的怀疑对象，我差点就认为是他做的。可现在看见你，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好谋算。”
吴为没吭声，这件事确实是他精心安排。
“你从一开始就在赌。你赌我夫君对我用情至深，绝不会要我的命。一旦发现了你做的局，他一定会怒不可遏的送我走。不但如此，你还细心的用药汤弄脏了我的衣袖，留下我故意照顾的证据。吴为，你还真是我夫君肚子里的一条蛔虫，摸的极准他的那点小疑心。”甘沛霖说这话的时候，侧首睨了姜域一眼。
随即又转过头看向吴为：“但是很可惜，你漏算了我的心思。你以为我会就这么认命，心甘情愿的被送回大都督府？我猜，你应该是打算了结了这里，便潜入大都督府将我带走……美其名曰，你知道我夫君的下落对吗？”
吴为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一时间无言以对。
“你太可笑了。”甘沛霖冷蔑道：“你对我的算计，绝不是出于我的本心。我肯陪我夫君上战场，就是知道他一定会凯旋而归。无论中途，发生什么，也不会改变我的初衷。”
“可是他这样不珍惜你，你还要帮他吗？”吴为气鼓鼓的问。
甘沛霖无言以对，只是侧首看着姜域。
姜域也同样凝眸看着他。
这时候，布包已经丢的差不多了。
霆蓝，面色凝重的在吴为耳边道一句：“主人，是时候了。”
吴为的身子明显一颤，有些不安的看向甘沛霖。
“您苦心部署，不就是为了这样吗？”霆蓝握紧拳头，凝重道：“事不宜迟，再延误下去，怕节外生枝，主人……”
“甘沛霖。”吴为的声音带着一丝艰涩，他冲着山坡下的甘沛霖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走不走？”
“走！”甘沛霖严肃点头：“我当然要走。只不过，我要和我的夫君一起走！”
“好！”吴为脸色一沉，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我也就不必再为你费心。”
他右手高高举起，所有的弓箭手再一次拉紧弓弦，染线上膛，蓄势待发！
“甘沛霖，这是你自己选的，你别后悔！”吴为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不后悔。”甘沛霖回以明媚的微笑：“当初选了他，就预见了会有今日。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亲手送我去死的人……会是你。”
就在吴为的右手，要落下去的一瞬间。
黑燕迅速攻上了山头。
浓烈的黄烟侵蚀了整个山头，原本还明亮的视线瞬间被这些烟雾迷蒙。
有不少燃箭，就在这时候朝山谷里发射。
果然箭头在飞离的同时，燃起了火苗。
“小心闪避，进攻山坡。”烨庆王发号施令，指向对面的山峰。
将士们群情激愤，如燃箭一般掉转马头，向山坡进发。
“走。”姜域顺势将甘沛霖从拉上自己的马。
甘沛霖重新跌进他的怀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眼前的混乱不足以抵消她心里的温暖，依偎在他身边，她觉得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