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锐快步进来,朝甘沛霖行礼:“大小姐,徐公子通知了暗士,一切都已经按照计划办妥了。”
甘沛霖放下手里的书册,抬眼看他:“知道了,表哥办事我放心。”
“那奴才就安排下一步计划了。”陈锐恭敬的说。
“嗯。”甘沛霖点头:“一个多疑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你记着循序渐进就好。不用急于求成。小风徐徐,一点点吹就是。”
“奴才明白。”陈锐谨慎点头。
“你和脆芯……还好吧?”甘沛霖转了话头,笑着问。
陈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大小姐,脆芯想回府里,来您身边伺候,特意让奴才来问问您是否准许。”
“过些日子吧。”甘沛霖饶是一笑:“她如今也是一府的主母了。虽然那宅子不大,可也有好多事情要她亲自打点。你急着找些你信得过的人过去用着。”
“是。”陈锐点头。
“晚膳的时候就回去陪着脆芯,不用留在这边太晚。”甘沛霖笑着说:“这边有留兰和燕子,有什么事情会及时飞鸽传书给你,也耽误不了什么事。终究是离得近。”
“是。”陈瑞又点了下头。
甘沛霖示意他下去忙,又捧起了册子。
旁边的留兰一脸的疑惑,喃喃道:“怎么看着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什么?”甘沛霖仰头与她对视:“谁不高兴?”
“哦,也许是奴婢多心了。”留兰有些担忧的说:“总觉得陈总管好像没有初为人夫,那种喜悦。看着和平时差不多。”
甘沛霖细想了下,好像陈锐脸上是没有过多的喜色。“兴许他这个人就是比较严肃吧。做事周到也细致。如今又掌管大都督府,这是新宅没错,可姜域身边伺候了许多年的老人未必心服。所以他自然是得沉稳些。”
留兰点头:“大小姐说的是。他若不庄重些,反而让人挑理。”
甘沛霖看着留兰,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这是什么味儿啊?”燕子快步进来,眉头紧锁:“夫人,您这香炉里熏的是什么香?”
她这么一问,留兰愣了下:“是白檀啊。”
“这哪里是白檀,这是夫人用来驱蚊的艾草香。”燕子一脸狐疑的看着这两个人:“留兰没察觉,夫人竟然也没察觉?”
“对呀。”她这么一说,甘沛霖才反应过来:“这的确是艾草香。”
“一定是奴婢方才拿错了。这就给大小姐换。”留兰直接伸手去捧银制的香炉。
“留兰。”燕子一把推开了她的双手:“你怎么了?香炉烫手,你就这么直接过来拿?”
“哦,我……”留兰尴尬的笑了下。
甘沛霖也有些尴尬的随着他笑了下。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也知道留兰佯装着不在意,但其实谁心里都明镜似的。
一大早,东方的天际才露出鱼肚白,她起身坐在这里。
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心里还是不自觉的想起过往的种种……
“夫人,二姨夫人过来请安了。”门外的小厮特意加上了个“二”这个尊称。
只因为大都督府里如今有两位姨夫人了,是得排排序。
“请进来吧。”甘沛霖示意燕子换了香炉,这时候敖琍已经走了进来。
“这么早夫人房里就有蚊虫了?”敖琍一边行礼一边含笑问。她穿着一身鲜亮的桃红色裙褂,鬓边赞戴一支好看的玛瑙嵌金石榴簪。“妾身是来请夫人同去观礼的。今天是婷公主与二弟敖珟大婚的好日子。这会儿,夫君……大都督应该已经从下朝直接过去了。”
甘沛霖点了下头:“你是二公子的嫡亲姐姐,是主人家,理当先回去帮着打点。我更衣随后就到。”
“是。”敖琍轻盈行礼:“妾身先行一步,在新府恭候夫人。”
“好。”甘沛霖略点了下头,目送她离开。
“更衣梳妆吧。”甘沛霖就着留兰的手起身,温和的说:“你若不想去,就留在府里打点。”
“奴婢……想去。”留兰也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心理,她很害怕看着敖珟成亲,可更怕看不见。这一早晨,她特意让自己分心去观察留意任何一件事,可心里始终放不下。
侍婢捧了三套华贵的裙褂进来。有大红的、藏蓝的和深紫色。
“夫人喜欢哪一套?这些都是皇城里最时兴的料子和款式。是主子叮嘱裁缝赶制的。”燕子笑着说。
“姜域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甘沛霖问。
“是这套深紫色。”燕子如实的说。
“那就换这套吧。”甘沛霖摆一摆手,捧着其余裙褂的婢子便退了出去。
“那配饰选这套可好吗?”燕子挑了一套华贵的紫色宝石配饰。
甘沛霖点了下头。
一番收拾,燕子吩咐人准备了马车,一行人直接赶到敖府。
公主府坐落在敖府之中。正门要穿过敖府才能进。
宣婷公主坚持这样造公主府,是给了敖家一个极大的脸面。甘沛霖心想,她一定很爱敖珟,才愿意为他设想到这个地步。
说真的,打从走进这宅子,甘沛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敖府敖长峰的嫡妻孙颖芷,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薨了。那是敖琍和敖玒的亲生母亲。
而现在的续弦夫人,是曾经府里的二姨夫人赵熙悦,亲生子早年夭折,如今膝下无子。只有个幼女,却是个伶俐的角色。敖府内外搭理的妥妥帖帖,八面玲珑。
哪怕当初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平日里却也是颇为照顾。
以至于当时整个敖家落难,死的死,亡的亡,甘沛霖还是顾念旧日情分,将她好好安葬。
现在想起来,赵熙悦的好,比甘府里那些装好其实自私的人,来的真实许多。
“夫人,您没事吧?”燕子发现甘沛霖从进了敖府,整个身子就是僵硬的。
她扶着她的手慢慢往里走,掌心里都是冷汗。
“没事。”甘沛霖勾唇一笑,笑容温暖。连燕子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又怎么能瞒过姜域和其他人。
深吸了一口气,甘沛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温和道:“走吧。”
敖家的人热络的迎上来,却是已经到公主府门外了。
敖玒身边,站着许久不曾见面的甘姳露,她俩都是一身橘红色的衣裳,显示主人家喜庆洋溢。
敖长峰则和赵熙悦一并上前:“是大都督夫人到了。”
“敖司空、敖夫人。”甘沛霖以礼相待。
两人也客气的回礼。赵熙悦上前,热络的握住甘沛霖的手:“夫人赏脸,蓬荜生辉。大都督已经在里面饮茶了。妾身这就让人给夫人带路。”
“多谢夫人。”甘沛霖温和点头。
“姳露,就麻烦你了。”赵熙悦和悦一笑。
“是,母亲。”甘姳露这才上前:“我给姐姐带路。”
甘沛霖发现她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些,眼下也是一片乌青。哪怕用脂粉遮掩了,可站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下,还是能看清。
“昨晚没睡好吗?”走过人多热闹之处,甘沛霖才问。
“哦,对。今日大婚,许多事情要帮着打点。”甘姳露尴尬的抚了抚自己的脸:“让姐姐见笑了。”
“那你身上那些伤呢?是帮着打点的时候不小心弄的?”甘沛霖蹙眉,只因为闻到一股药酒的味道。
甘姳露愣了下,脸色有些尴尬:“我昨日有沐浴过,姐姐的鼻子可真灵。什么都瞒不住你。”
“偶尔用一次药酒,沐浴,扑了香粉,再熏香衣裳,兴许就能除去味道。可若是日日用,经常用,那股味道就沁入肌肤了。哪里是沐浴就能消除的。”干沛霖挑眉:“还用的是敖家祖传的金疮药。”
“姐姐怎么知道是祖传的金疮药?”甘姳露更为诧异。
“日前敖家嫡千金伤着,敖珉给她送去了些。我是见过的。”甘沛霖连忙圆话。
“怪不得。”甘姳露这才笑了下。
“你别转移话题。”甘沛霖脸色微微沉冷:“他又对你动手?”
甘姳露没吭声,跟在她身边的婢子眼眶却红了。
甘沛霖敏觉,自然逃不过她的双眼。“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家丑不可外扬。”甘姳露含泪道:“上回我回了甘府,一住就是大半年。敖家对我已经很不满了。若这次再闹出动静,坏了婷公主和二公子的婚事,我岂非成了敖家的罪人。”
“他们都不顾你的颜面,你还管他们这许多。”甘沛霖从来不知道,甘姳露还有这么软弱的一面。她从前在府里,是沫妍青的心头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弄成这样,多少也有她的谋算。
“回头我……”
“姐姐。”甘姳露打断了她的话:“你若真的想帮我,能否得空让我去大都督府坐坐。只要我能时常见到你。敖家的人就不敢太过分。”
“好。”甘沛霖点头:“你得空就来坐坐。”
“多谢姐姐。”甘姳露用笑容掩饰去了悲伤:“这边请。”
甘沛霖随着她进了公主府的正厅。宾客们都聚齐在这里,姜域自然也在其中。
“我夫人来了,失陪。”姜域对一旁的烨庆王拱手,随即起身走到甘沛霖面前:“这衣裳,你穿着甚美。”
甘沛霖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不禁脸热。
这娇赧的笑容,落在旁人眼里,竟像绵密的针。吴为端起了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
烨庆王饶是一笑:“吴公子和姜府千金的好事也近了,本王提前恭贺。”
“多谢殿下。”吴为回以礼貌的笑容,心却刺痛的厉害。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的心才会因为麻木而不觉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