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峥的身手,在整个虎狼营,甚至整个西山大军,都是数一数二的。
在他的手探到苏云染腰间的时候,苏云染整个脸色就变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季峥的手腕,身子猛地压低,一条腿后踢,以柔韧到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接朝季峥的脑门袭来。
季峥撤身后仰,手却还抓着苏云染的腰带没放,苏云染眉头一皱,腰上用力开始旋转,像跳胡旋舞,白色的裙摆顿时飞扬起来,层层叠叠如同一朵傲然盛开的花。
季峥不得已松手,苏云染终于脱离钳制,正要松一口气,却发现腰间已经空了,紧张的抬眸,只见季峥手上拿着一个鼓囊囊的布包。
季峥看了那布包一眼,眼神幽暗的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苏二小姐非要这么藏着掖着?”
“……”
苏云染面无表情,想说她也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她别在腰间的明明是……
正想着,季峥把布包打开,季峥认不得里面的东西,苏云染却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小时候她央着苏志文给她做的弹弓。
那时她年岁尚小,不喜女红,被苏夫人逼着学了一段时间绣花以后实在难受极了,便偷偷躲起来哭,苏志文无意中路过,见她哭得那么伤心,便问她想要什么,她说了弹弓,苏志文便板着脸教训她,说女孩子不应该玩那个。
她干脆撕心裂肺的哭起来,苏志文没有办法,便让小厮砍了枝桠,笨拙的给她做了这个弹弓。
一看见这东西,苏云染就知道她的枪上哪儿去了,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不过是个弹弓,副帅若是要看,直说便是,我是女儿身,副帅突然出手,我当然会误会副帅是要对我做点什么。”
苏云染面不改色的为自己辩解,季峥看看弹弓又看看她,抬手把东西丢还给她,痞气十足道:“苏二小姐这样的,我没有兴趣。”
他唯一感兴趣的,只有那个娇娇软软,会笑盈盈唤他二哥的姑娘。
“如此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副帅恕罪。”苏云染拿着弹弓诚恳道歉,季峥不甚在意,只道:“苏二小姐之前说会把苏家家财全部奉上,十日后,我会在西郊大营等着,还请苏二小姐不要违约。”
“这是自然。”
苏云染点头,季峥拎着一直缩在旁边的狗头军师走进雨幕。
“二小姐,你当真要变卖苏家的家产吗?”
站在旁边的护院担忧的问,这五六个人是周贵特意留给她的,当然,并不是留下来保护她的,而是担心有大件物品她一个人搬不动不好拿去典当买卖,这些人还可以帮帮忙。
“赵司令的下场你们也都看见了,我不这样做,苏家恐怕一个人都活不下来!”
“可是夫人……”
“我爹都要死了,她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苏云染淡淡地说,重新把弹弓包好塞回腰间,提步走进雨幕。
这场春雨,比往年的可要冷多了……
季峥拎着狗头军师回了司令部大牢,大牢阴暗潮湿的环境一时改变不了,味道还是腥臭难闻,但乔灵住的那间牢房已经被迅速清理出来。
四周斑驳的墙上和地面都钉满了翠绿色的竹席,将牢房隔出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地面上铺满了干净被褥。
乔灵被乔寒笙哄着洗了脸擦了手和脚,但没有允许乔寒笙帮她换衣服,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缩在墙角,但人已经没哭了,只是通过蓬乱的头发偷偷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柔软的被褥代替了冰冷肮脏的地面,褥子是纯白色的,色调和触感的改变,转移了乔灵的注意力,加上乔寒笙和叶蔺奉都和她保持着距离没有伤害她,她便渐渐没那么抗拒了。
狱卒把面牢房也腾出来,用砖砌了一个简易的灶台让叶蔺奉熬药,闻到药箱,乔灵的脑袋动了动,像一只躲在角落的小兔子,闻到了熟悉的家的味道。
“喜欢这个味道?”
乔寒笙靠坐在旁边问,乔灵眼珠子转了转,正要点头,眸光从竹席缝隙看到了季峥,探出来一点点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她还没有完全恢复神智,只觉得站在那里那个人好高大好高大,而且看她的眼神很凶,像要一口吃掉她的天敌。
察觉到乔灵的异样,乔寒笙扭头看过来,正好和季峥的目光对上。
两人的视线交织,无声的碰撞较量,迸射出火星。
隔着不堪一击的牢房门,两人都没有动作,像隔着一道结界的两个世界。
乔寒笙不会放弃里面的宁静祥和踏入外面的脏污,季峥也不会带着一身的污浊不堪踏碎里面的平和。
他们用不同的方式,共同守护着蜷缩在墙角的那个姑娘。
药很快熬好,叶蔺奉倒了满满一碗出来,放温以后才掀开竹席递进去。
看见竹席被掀开,乔灵立刻紧张起来,脑袋不安地左右看看,乔寒笙接了药端在手里,没急着靠近乔灵,温声安抚:“没事,哥哥在这儿呢。”
她舌头受了伤,喝药会疼,还得再多放凉一会儿。
“你刚刚把嗓子叫哑了,喝点药喉咙会舒服一点,要不要?”
乔灵现在的状态有点像刚出生的孩子,听不大懂他说这些话的意思,只睁大眼睛看着他。
“就像这样。”
乔寒笙做了几次假装喝药的动作,乔灵不自觉跟着咽了咽口水。
她尖叫了许久,又哭了许久,嘴唇早就干裂,喉咙也疼得厉害,看见乔寒笙‘喝药’以后,她才发现自己也很想喝点什么。
“要喝么?”
乔寒笙朝乔灵递出药碗,乔灵抬头低头反复看着他,乔寒笙都保持着微笑没有动作,过了许久,乔灵终于试探着朝乔寒笙伸出了一只手。
她想要喝那一碗药,但她和乔寒笙之间的距离隔得太远了,从牢房的这一头要到那一头去,对现在的乔灵来说,比翻山越岭还要难。
她伸出手,眼底全是渴望,但乔寒笙没有动,犹豫良久,乔灵又把手收了回去。
这个距离对她来说太远太不安全了,她不要过去。
“把药放下,你出来,让她喝药!”
季峥忍不住开口,他看得出来,乔灵是害怕乔寒笙这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乔寒笙端着那碗药,她会自己过来把药喝掉的。
不知是淋了雨还是太过压抑克制,季峥的声音很哑,乔灵听见以后,惊恐地四下张望,在确定声音是季峥发出来的以后,乔灵猛地把脑袋埋进腿间,像蜗牛把脑袋缩回了壳里,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你懂什么!”叶蔺奉从旁边打了季峥一巴掌:“如果不引诱她主动接触人,她以后就再也不会允许别人靠近,完全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像现在这样过一辈子!”
像现在这样过一辈子……
季峥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他的小姑娘,应该一直拥有天真烂漫的笑容,一辈子安乐无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惧怕一切,不知世事。
季峥抿着唇没再说话,只紧紧关注着牢里的情况。
乔灵许久都没再动作,就在季峥以为她是趴在那里睡着了的时候,乔灵突然动了一下,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见乔寒笙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端着药碗。
她实在难受极了,很想很想喝点什么,不然她可能就要死掉了。
在强烈的渴望驱使下,乔灵终于抬手,像猫一样趴在地上,迈出了第一步。
在她看来很大的一步,其实只有那么一点距离,但她愿意迈出这一步,就是一件好事。
迈出第一步后,她十分紧张的左右看了看,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以后,才迈出第二步。
每走一步,她都要这样警惕的观察一下,明明只有七八步的距离,她却花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完。
终于到了乔寒笙面前,乔灵紧张到了极点,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会说话会动,比她高大,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是可以在瞬间压制住她的。
她歪着脑袋看着乔寒笙,像是第一次看见他,然后试探着用鼻子闻了闻味道。
润嗓子的药,有股子清甜的味道,乔灵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粉嫩的舌头之前被咬破了,被干裂的唇瓣一刮,疼得厉害,她连忙收回舌头,眼睛泛起水光,无助又委屈。
为什么舔舌头会这么痛啊?
看她这么疼,乔寒笙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他得先等到乔灵愿意让自己亲近以后,才能帮乔灵的舌头上药。
想到这里,乔寒笙按耐住内心的冲动稳稳坐在那里,乔灵等舌尖的疼痛消退以后,再度鼓起勇气,低头在碗边嗅来嗅去,确定乔寒笙不会伤害自己以后,乔灵就着乔寒笙的手,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清甜的味道裹着凉意舒缓了口腔的干渴,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底,像久违的大雨浸润了干裂的土地。
一口饮下,乔灵的眼睛忍不住完成月牙,散发着亮闪闪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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