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仗剑天下君何在 第二十七章 家变
柳纶从舞乐坊秀娘的软床正准备起身,秀娘后面抱住他,“柳郎,今天别走了。”
“府里还有事。”柳纶继续低头穿鞋。
“你帮白家忙什么呀,他们给你多少好处。你对那便宜徒弟家的事比我还上心呢。”秀娘在后面嘟囔着,柳纶回头狠狠盯了她一眼,“我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妇人来管!”
秀娘自讨没趣,“那林家的事怎说?”
“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柳纶回头问,“慕寒霜那里可有动静?”
“她啊,她就让我联络好这些官家,她一门心思想通过他们找线索给自己父亲平冤呢。奚州有名望官家现在都和她熟络,哦,她让我给江家送过信,估计还想巴结江家呢,毕竟他们和翰林院关系颇深,她父亲也曾出自翰林院。”
“哦?”柳纶顿时想起了什么,“信你没看到?”
“我怎么能看到信。哎呀,你就别走了,我跟你好好聊聊,我们多久没见了。”要是常人见到秀娘的媚骨,估计骨头早酥软了,柳纶却对她已经习以为常,一把推开她,“以后留意着她,看她是否还跟江家或者其他人来往。”
“怎么?你对她也有兴趣。”秀娘顿生几分愠色,过去拉住他。柳纶再次把她推开,“哼,你就只有这些妇人之见。”
秀娘被他这一推,伤心得哭哭啼啼起来。柳纶最见不得女人哭泣,被她哭得心烦气躁,干脆坐下来倒了几杯凉水灌下。“我从十三岁起跟了你,跟你上凤栖山,跟你来到奚洲。你那时受伤了,我开秀坊一边刺绣一边照顾你,还好认识了慕寒霜,帮我做大了生意。这么多年我容易吗,到现在还连个名分都没有。”秀娘边哭边诉苦,“我知道入了青云司便是青云司的人,我也不图名分了,但每次你就当这里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从不顾及我的感受。”
柳纶被说得有些心软,上前抱着她安慰了几句,“等事情办好了,我回来娶你,到时远走高飞,想去哪就去哪,不去管青云司那些事了。”秀娘终于止住了抽泣,偎依在柳纶身上。
第二天,白胜便喊来了吴祥。白胜表情严肃,看见吴祥后又故作放松。吴祥总觉得柳纶接下来交代的事跟他有关系。
“吴祥,你也老大不小了,娶亲了没?”
吴祥一愣神,没想到白胜开口居然问的是这个,“还没。”
“听说,你有心仪的人,还想提亲来着?”吴祥心想白府托青云司果然把自己的家底也打听了个门清儿。
“禀胜爷,确实是的。”
白胜走上前,给他理了理领子,“既然有心仪的姑娘,为何不抓紧点娶回来呢,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你。”
“谢谢胜爷关心,但我个人会处理的。我想哪天出人头地,或许她对我会改变看法。”白胜点了点头,让人送来一盒东西。“本想着你来这么久,我们也没关心过你。白夫人那里多留下胭脂水粉的,我没有家室,她说就留给你娶媳妇用。”
吴祥上前拜谢,“多谢胜爷。”便收下盒子。出门后,吴祥打开盒子,里面确实些女人家用的胭脂水粉。往怀里揣上,出了白府就往清河浜走去,白胜在门口看着吴祥的背影,眼里露出一丝阴鸷。“给他了?”柳纶问。“喏,他这就送去了。”白胜朝着背影离去的方向冷笑一声。
沈之晴在家看见吴祥上门,本不想理他。吴祥还是硬凑上来,“小晴,我这次上门来向你道歉的,我之前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
“没事,我早不记得了。”之晴对他仍然淡淡的。
“这是送你的。”吴祥拿出一个盒子,“我特地给你赔礼。”
之晴看都没看一眼,“不用,你拿走吧。”
“你还是在生我气啊。”吴祥只觉得自己嘴拙不知道怎么安慰,“收下吧。其实这也不是我买的,是白府夫人的,她让我送给喜欢的人。”吴祥担心沈之晴听了又不开心,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没有成家,家里也没女的,我觉得这给你最合适。”
吴祥磕磕巴巴说了一通,沈之晴倒没听进去,但她听见这是白府夫人送的,那就是白瑄的母亲的东西,她有些心动了。“那谢谢你,我收下了。”沈之晴转身拿了一盒点心给吴祥,她不想白拿人家的,“替我谢谢白夫人。”吴祥没想到居然收下来,脸上立即绽放笑容。
沈之晴看了眼盒子,是楠木雕花做的,里面是几件掐丝珐琅工艺做的金属盒子,做得极为精巧,打开后香味扑鼻。她将它小心翼翼收起来,凡是与白瑄有关的,似乎都成了她的牵绊。
白府内,白敬堂正襟危坐,柳纶在下方站着。“事情多办妥了?”白敬堂拿起杯子吹了吹,慢吞吞喝着茶。
“禀大人,都办妥了。”柳纶上前禀告,“那黑蝠堂匪帮在这一带自立为王,为非作歹,早就为朝廷大患,这次幸而有青云司协助,基本被剿灭干净,为首的已经也被一刀毙命,首级运来后悬挂城门三天示众。”
“我说的另一件事呢?”白敬堂抬眼正视着柳纶。
柳纶仍旧恭恭敬敬,“大人请放心,那黑蝠堂的印鉴就在里面,我料定那盒子还在。”他露出一丝冷笑,“到时我们可以此为由带走他们。”
“既然你懂我意思,那就去办吧。”白敬堂依旧继续喝着茶。
是夜,清河浜街上出现了众多官兵,火把通明。“出来,给我出来。”沈之晴家外,响起噼里啪啦剧烈的敲门声。周围邻居都开门一看,起码有几十个官兵把沈之晴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什么事啊?”刚睡下不久的之云被闹醒,揉揉眼睛。“别出来,我和你爹去看看什么事。”沈秦氏和沈茂披上衣服,劝住准备下床的一双儿女。
“快出来,再不出来就砸门了!”外面官兵一声接着一声叫嚷,越来越凶狠。那激烈的敲门声把门板震得有些晃动。
“娘,我和你一起出去。”沈之晴披上衣服,准备跟他们一起跑出去。沈秦氏向沈茂使了个眼神,回头把女儿和儿子一起赶回里屋,“你们去屋里躲一会儿。”她连推带搡把儿女轰进了里屋,把门关上。此时沈茂正抖抖索索把门板卸下,刚卸下两块,官兵一拥而上,把夫妻俩控制住。
领头一位官兵狠戾地盯着他俩,“现查实,沈氏一家勾结江洋土匪黑蝠堂,现黑蝠堂已剿,将其一干同党给我拿下!”
“官爷,冤枉啊,什么黑蝠堂,草民都没听说过啊。”沈茂和沈秦氏伏地直鸣冤。那人冷冷看着他们,并不理睬,“给我进去搜,屋里应该还有人。”一挥手,官兵们蜂拥入内,见东西就翻。
沈之晴听得外面一清二楚,着急地直推门,不想这门外面已被沈秦氏锁上了,她只能拼命拍门。突然,沈秦氏朝里大喊,“快跑啊,别回来!”此时,官兵们正用刀砸锁,仍然未砸开。“姐,快走,娘让我们逃命,我们不能让娘白救了我们。”之云拉着沈之晴就往窗口跑。
沈之晴一边哭,一边扒着门,“我要和爹娘在一起,我要救他们。”之云也哭了,“官兵要进来了,再不跑,怎么回来救。快走!”之云用足力气把之晴硬抱到窗口,打开窗户把之晴往上一托,然后用力把她的脚往上甩,只听扑通一声,之晴跳进河里。沈之晴在河里划拉了几下,就浮出来了,虽是初春但河水冷彻刺骨,她一边哭,一边看着上方的窗口。她等着沈之云,又想赶紧游上岸救父母,在犹豫之间,只听到窗口传来一阵嘈杂声。沈之晴想大喊,但怕被发现,只能赶紧往前游,好不容易找到最近一个河埠头。跑上岸,等她再跑到家附近时,只见官兵已经离去了,门口被贴上了封条。她刚想走近看,被一人拽进弄堂里。“姐,别靠近,官兵还在街上巡逻,到处抓你呢。”狗娃看着浑身湿漉漉的沈之晴,她已经泣不成声。
“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去救他们。”沈之晴拼命地摇着头。
“我刚也是官兵在说,你们藏了什么黑蝠堂的印鉴,他们在你们家一个木匣子里找到的。说还找到很多银票和田宅地契,说证据确凿。”
“什么?印鉴?我没听说过。”沈之晴拼命回想,什么木匣子,她突然想起吴祥送的那个盒子,而那些银票和地契都是白瑄留下的。“我弟呢!我弟呢!”她顾不得去回忆,抓住狗娃问。“之云哥也被抓走了,说官兵砸了门进去,发现他准备跳窗逃走。”之晴掩面大哭,之云为了掩护她,竟然也被抓了。她没想到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大变故,但她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会让他们家飞遭横祸。她现在只想知道,爹娘和弟弟被抓去哪里了,她要去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