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候府】
被人带到了偏房的兰秀很快便从那场挣扎在“鬼门关”口的战争中缓过了神儿来。
这女人,说来也是心大。见这外头的仆人都走远了之后,便偷偷摸摸地从怀中取出了那阴阳先生给的符。
只不过,折腾了个一溜十三遭的,居然忘了当时交代的怎么弄。
兰秀一拍脑子:“这笨脑子!这么大的事儿,居然还给忘了。”她瞪着眼睛坐在床边,左想右想也没想出来个什么所以然。
后来,索性一恼:“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说着,环视了一下这偏房内的物件儿,似乎也没个能烧符的,随即用手撕碎了,取了其中几块儿小不点儿的纸丢进了茶碗儿里,眼睛一闭,喝了进去。
兰秀用手摸着肚子,一边咬了咬下嘴唇:“本寻思回来取了衣物就走,谁想到...嗨,当时还不如听小五子的了呢,直接带着东西去树林,哪还有这般惊悚的事儿!孩子,你可给我争点儿气!一定要是个男孩儿!最好长得再像那个病秧子,这样,你娘我的命,就保住了!”
连续两天,令候府里好吃好喝的照顾着,这让兰秀也放宽了心。加上两夜也都没有“冤魂债主”上门讨命,所以,这女人索性直接安心养起了胎。
在兰秀看来,自己怀有身孕,即便是这令候府的主人也不能动自己几分。是的,嫁给萧江的这几年,她对令候孤的性情是了解的。即便这个男人战场英勇,老谋深算,但是,对待妇孺,还是有着一定的同情心。
她胆敢花钱找人代替自己活葬,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不过,两天后,自己手下的一个男仆买通了门口看门儿的人,进了偏房。这一举动,吓了当时正准备就寝的兰秀一大跳。
“干什么你?!吓死人了!你来干什么?”兰秀拽着衣襟坐在床边儿。
“夫人,出事儿了!”这仆人的声音很轻,并且哆嗦乱颤的。
兰秀那柳叶弯眉一挑:“出事儿?这该死的都死了,还能出什么事儿?别大惊小怪的,有事儿快说。”
那仆人蹑手蹑脚地凑近了兰秀:“夫,夫人。”说完,咽了口唾沫。
“那,那,那个阴阳先生,今早发现,死了!”
兰秀一惊:“死了?”不过,转念又自我安慰到:“死就死呗!这天底下死得人多了,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眼睛一瞪,翻了那仆人一个白眼儿。
“不是,不是啊夫人!是,是那死的地方!他,他就死在了埋高氏的坑旁啊!”仆人说着,感觉都快哭了!
这一听,兰秀也不淡定了。
“高,高氏?”说着,用手摸了摸肚子:“难道,难道索魂的,索他那去了?快,快看看我,我是不是还是人样?”
说着,兰秀将脸凑近了身后的男仆,并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脸。
身旁的仆人瞧了瞧:“哎呦喂,姑奶奶,您活着呐!只不过,这阴阳先生死这个地方,他,他...”
兰秀的表情瞬间就木了,就那因令候孤没及时要了她命的那种窃喜感,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仆人在一旁战战兢兢地,哭丧着脸:“夫人,您说,这可怎么办啊!我,我那天还帮着填土了呢,这,这能不能找上我啊?”
“闭嘴!我还活着呢,也轮不着你们!哎呀,别站这儿自己吓唬自己了。那没准儿,它就是个意外呢?”兰秀下了床,忽然问到:“门外的人,你都打点好了?”
“嗯,嗯,花了银子了。”
“抓紧出去!我可告诉你啊,埋人这事儿,最近两天已经没人再提了。你可别再把事儿给我挑起来。另外,别一天天自己吓唬自己的。这城里头,阴阳先生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明天去找个,写两道符不就完事儿了嘛!”兰秀嘴上说得倒是很轻松,实际上,她自己的内心也是惶恐和不安的。
身旁的仆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兰秀回头:“还杵这儿干什么?走啊?!别忘了,找个算命的弄道符来!”
仆人离开之后,兰秀一个人越想越害怕。
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老天爷啊!我是为了保我肚子里的孩子才出此下策的。再说了,我也活得憋屈啊!年纪轻轻的就嫁了萧江。我,我那也是失手的,不过,他死了也算是解脱啊!还有,还有那个高氏,命不好,我让她去投胎了啊!我这也算是帮他们了!行行好吧,别吓我,别吓我!”
兰秀跪在地上,碎碎叨叨了半天。
说完了,偷偷抬起眼皮看看四周,发现没有异样后索性站起了身,依旧是自己安慰自己:“嗨,巧合而已。”
翌日,这令候府可是热闹了起来。为什么?暮天雪到了。
远远的,那萧川和萧宋两个人便眼巴巴地看着来路上的车马,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惹得萧漫不耐烦了起来!
“喂!我说你俩,暮天雪来,是和我玩儿的好不好?瞧你们俩那样子!就在这儿瞅,怎么,能瞅家里去啊!也不说巴结巴结我,哼!要我在一旁说点儿好话的,那...”萧漫的脖子,都快扬到天上去了,可结果自己说了半天,前头那俩家伙却全然没有反应。
“诶,起来起来起来!你俩竖叉叉地往这府前一站,谁还敢进来啊!真是的!”萧漫一翻白眼儿,用手拽了一下萧川的铠甲,硬生生地挤到了前面。
远处缓缓地驶来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并没有过多华丽的装饰,平淡无奇得很。比起这种寻常,坐在车里的暮天雪,便像那冬日里的一抹艳阳红蕊,为这荒莽的西番,增了一缕俏丽之色。
萧漫远远地看着那徐徐靠近自己的车辆,一脸兴奋地在府前跳了起来:“这是吧?肯定是!”于是,她双手并拢置于嘴旁,大声地喊了起来:“雪儿!雪儿!~”
暮天雪掀起了车帘幔帐,探出了头。一对儿杏核儿眼瞬间笑弯成了月牙,伸出手回应着:“萧漫!”
那一刻,西番这片土地,在阳光下四散洋溢着这几个年轻人的小美好。尽管四下黄莽天狼,也遮不住年少青春的弥漫和嚣张。
车夫在令侯府的门前勒了马。
萧漫提起裙摆急忙跑过去,却被身后的萧川抢先了一步。
“雪儿姑娘,好久不见,你比上次见,可是长高了。”萧川的脸有些红。这个令候府的二少爷在见到心上人的时候,一样是害羞和胆怯的。
“哥!”萧漫在身后不满地喊到。
“嗯?啊!我,我是想扶着雪儿姑娘下马!”说着,便伸出双手。
暮天雪愣了愣,莞尔一笑:“是川哥哥?”
萧川被暮天雪认出来,那脸上简直就像开了花儿:“是我,是我。呵呵~真是没想到,雪儿姑娘还记得我。”
暮天雪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记得。萧漫的三位哥哥里,就数你最黑了!小时候就对你印象最深。这么多年过去了,川哥哥好像,呃...白了那么一点点...”
身后的萧宋笑得差点儿蹲在了地上:“我,我说什么来着?你确实,确实是长得让人过目不忘!哈哈哈哈~”
暮天雪又笑笑:“开玩笑了,川哥哥。我自己能下来。”说音刚落,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雪儿!你这,几年不见,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做一些和长相不符的事儿!这单看你就是一淑女嘛!做起来事儿,可是能让人惊掉下巴!”萧漫一把拽过身旁的暮天雪,伸着右手的食指,从上到下地指着她说到。
暮天雪转过头凑近萧漫:“淑女有什么好的?弹琴绣花儿?我爹不是没找过人教我,可我这性子,根本就坐不住。”
说完,暮天雪握紧萧漫的手:“萧漫,三哥哥走了,你别太难过...”
萧漫抿了抿嘴,又笑了起来:“都过去了。快走吧,我父王还等你呢。”说着,便挽起暮天雪的手欲迈进令候府。
“诶,不是...”萧宋在身后尴尬地伸了伸手。
这一声,引起了前头二位姑娘的注意。
萧漫回头疑惑地看了看萧宋,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轻轻地拍了拍暮天雪:“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个,也是我哥。萧宋。不过,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他是我父王的侄儿。”
萧宋向前两步,似乎又觉得不妥,想了想,又退了回来。
暮天雪笑了笑:“你好,宋哥哥!”
“你俩不认识啊!我去,萧宋,我还以为你和雪儿多熟呢?!瞧你那激动劲儿!敢情,不认识啊!”萧川说着,嘴一撇:“还笑话我呢!我黑,也比人家都不知道你是谁强!”
萧宋没有理会身旁那个家伙,而是问对面的丫头:“那个,雪儿,几年前,萧漫去你府上玩儿,回来的时候就是我去接的她!是我!你还有印象吗?”
暮天雪皱着眉毛想了想:“好像,有点儿印象!”
“雪儿,不用不好意思,没印象就直说!他脸皮厚!”萧川在一旁打着哈哈。
几个人哈哈笑毕之后,暮天雪刚要转身,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哦,对了萧漫。”说着,从马车旁拉过来一个女孩儿。
这女孩儿年龄和她俩差不多大,就是衣着打扮比较奇怪,像是刚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一样!连鞋子都破了!
暮天雪一把将她拉到了萧漫面前:“她是我路上遇到的。路上行程匆忙,也没来得及细问。你看,挺可怜的,好像几天没吃饭的样子。我擅自做主,带她去府中洗洗,换换,你看行吗?”
萧漫绕着这女孩儿看了一圈:“你叫什么?”
女孩儿低着头,双手搅着手指:“我,我,我叫玲兰。”
“玲兰?”萧漫在口中重复了一遍这名字,然后又问到:“家哪儿的?怎么弄成这样?遇到劫匪了?”
玲兰低着头嘤嘤地哭了。这一哭,倒是让身旁的两个男士呆不住了。
“回府再问吧。雪儿都来半天了,父王还等着呢。”萧川说着,带领马夫率先入了这令候府。
玲兰一路跟在暮天雪和萧漫的身后,头低得很深。